太宁记事:武安侯的假期

第二十六章 尊卑与秽本

    
    “铮!”
    剑气凛然,带起了庄青岚的裙摆。
    钟吾浅笑嫣然,“庄三姑娘,你的剑。”
    本不过是寻常的挑衅,庄青岚却遍体一寒。
    在钟吾扬手掷剑的那一刻,庄青岚满脑子都是她的暴雪――那匹河曲马的死法与此如出一辙,只是一柄剑掷在她胯下,一柄剑掷在她脚边。
    钟吾前移几步,逼向庄青岚,“我本不愿同女人计较,但你既然叫阿晟是姐夫,若不论尊卑,也算是我的小辈。我今日心情好,便替阿晟管教管教你。”
    “论江湖规矩,你输给竹染,还要砍人手臂,可是觉得你荆楚盟是武林至尊,说一不二了么?”
    庄青岚知道利害,哥哥刚刚染上青城派安沧澜的命案,荆楚盟在这儿是万万逞不了这个英雄的,正要反驳,就听到钟吾又开口了。
    “若论尊卑贵贱,”钟吾倒是面色平淡,就事论事,“你姐姐既然是崔晟的妾,便也算是奴婢。论起尊卑来,且不说崔晟身上没有功名,靠的不过是祖上荫庇,就算是他爹安乡伯的妾,他祖父老伯爷的妾,身份上也比不得我的侍女。”
    程明礼闻言一震,钟吾神色不像是诓骗庄青岚,可她的侍女身份怎么会比伯府的妾室还要高?
    “让崔晟娶我?”钟吾歪头想了想,自己笑了:“这我真的做不到。就是给崔晟千万个胆子,他也不敢跟家里提娶我这种话。”
    “但,”话锋一转,“你可相信,我若是说句不好,他娶了多少妾也要给我休了。”
    庄青岚段位不够,早已涨红了脸,庄绍钧一言不发,挡在她身前。
    这就是兄长啊。钟吾抬眼对庄绍钧继续说道:“庄公子是沈释的朋友,又和阿晟是姻亲。与我,也算是自家人。庄姑娘天真烂漫,我也很是喜爱。毕竟年幼,又有兄长、家族庇护,很多道理还不懂得,我也是从这种日子过来的,自然能够谅解。但是人终究要长大,懂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是谁都可以肆意得罪的道理。”
    庄绍钧始终吃不准钟吾的身份,但正如钟吾所言,就是看在沈释和崔晟的面子上,也不能让彼此难堪,不如彼此让一步。
    钟吾不介意先递那个台阶,“竹染,惹了错就不说话了?”
    竹染走到庄氏兄妹面前,微一福身,“是婢子无状,没料想竟然伤了庄三姑娘。在此给庄姑娘请罪了。”
    “哼,身份如此尊贵的奴婢,我怎么受得起!”庄青岚还是忍不住呛声。
    “姑娘说笑了,”竹染笑道,“奴婢终究是奴婢。
    温一诺倒是有点信所谓“比庄大小姐身份尊贵的奴婢”了,毕竟这么不饶人的奴婢实在是少见。
    庄绍钧拉住庄青岚,警告地看了她一眼,也束手虚行了一礼,算是同意就此揭过了。
    庄绍钧全程没说一个字,足以表明他的态度了。
    巧的是,沈释也没说一个字,只是一味地在玩沈霖头上的小揪揪。
    这堪堪也算是化干戈为玉帛了,程明礼忙道,“天色已晚,我等还是尽快进城吧。这次毕竟是在下邀诸位奔波一趟的,委实过意不去,寒舍虽然简陋,但诸位若不嫌弃,也可避一夜风雨。”
    …………
    程府就位于徐州府衙的正后方,不过隔一条街的距离。
    前朝有一清官为表明“往来宾客无不可对人言者”,将私宅和府衙的侧门旁门统统堵住,只留一个大门,谓之“不开后门”,一时传为美谈,后世官员多效仿之。
    因此这府衙和程府虽只是一街之隔,从正门出入,也是要费一番时间的。程明礼正是领着这么一群人乌泱泱地从正门进入了程府。
    青城派的人因为带着安沧澜,也不便入程府,便自发要求去驿站歇息了。
    薛晖和悭娘也想一同前去。程明礼玩笑着说薛晖既然想学习他父亲的为官之道,自然要朝夕相伴。薛晖本是一番推辞,觉得失礼。但程明礼最终还是说服了他――毕竟驿站鱼龙混杂,悭娘一个妇人住多有不便。
    程府是官宦人家,内外院分明,男宾女眷自是不得住的太近。程明礼将庄青岚和悭娘安排在一处,钟吾主仆二人并沈霖这个还需要人照顾的小娃娃一处。
    庄青岚总觉着是程明礼因为徐州城外钟吾的一番话有了偏向,才让钟吾单住一处——毕竟侍女也是照顾她起居的侍女,孩子更是不占地方——而自己只能和那个验尸的丑八怪共居一处。可让她和钟吾或是竹染住在一起她更是不愿。只能作罢。
    这怕是钟吾离京多月以来住的最好的一次了。钟吾毕竟贵女出身,虽也习惯了风餐露宿,但还是在这温室之中更为自在。她一向是条件所限时什么苦都能吃得,然而一旦蛟龙入海,少时娇养出的那些毛病全出来了。
    程府虽没有温泉汤池,但也比一路上的客栈不知好了多少倍。钟吾舒舒服服地沐了个浴,就变得有些慵懒不想动了。半靠在美人靠上,一遍翻弄着竹染带的话本,一遍指挥着钟吾把沈霖好好涮涮。
    小孩子忘性大,先前的小别扭早就不记得了,钟吾隔着老远都能听到他嘻嘻哈哈玩水的声音。
    钟吾随手拿过一本话本,《孽生缘》,名字倒算别致,胡乱翻着,刚巧就看到一节讲沐浴的:
    “明月岛上正有一汪温泉,谢香儿辞了姑母,看正是正午,岛上的人多在吃午饭或是小憩。她便偷偷溜到温泉边,褪了外衫,下了水。抹胸中裙虽还穿在身上,沾了水,却是欲语还休了。
    玫红色的抹胸早已包不住酥胸,一团团雪便竞相跳出来,映在水面上正是‘腻涨红波,雪透纱,红蕾隐出雾含花。’
    躲在一旁看着的冷博弈只觉得浑身的精气直往丹田下三寸冲,几番吐纳都无果后,实在按捺不住,连道几声‘天太热,不如沐浴。天太热,不如沐浴’后,也下了水。急匆匆向谢香儿扑去。
    这厢谢香儿正要褪下抹胸,就觉察到一双黝黑色的大掌附在了雪峰上……
    ‘呀~’谢香儿娇吟出声,满是羞涩,婉转多情。”
    “呀!”竹染尖叫出声,满是惶恐,惊异万分。
    钟吾合上书,摇着头看向竹染,脸上尽是‘人不可貌相’的神情,“我记得你是小我两岁的,马上也要双十了,寻常人家孩子怕是都有霖儿这么大了,你这才怀春也是正常。只是,看这种书,终究伤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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