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呆呆的看着它,一时间忘了神,待我缓过神,它已经沉进水中。
我坐在地面上,双手紧紧的抓住地上的绿草,将它们捏成汁,我咬牙瞪眼,气得浑身发抖。
然而,怒火过后,我开始深思,它究竟想听我说什么?我确信我说的话对我来讲已经是最大的极限,可还不如它意,这是为什么?
猛然间我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错误,因为金是条凶残的鱼,一直以来,我都将它当成怪物,对它避之不及,从未真正了解它。金与蚩古最大的不同,在于它从来不用语言表达它自己的想法,它保留野兽的一面,也让人觉得它就是野兽,然而正是这点不同,反而使得它更加的深不可测。
可它的阅历比蚩古还丰富,它活的年头甚至比炑十墓还久,它已经超越了一般的生灵,甚至超过人类,而肤浅的我却只把它当做一种鲁莽的野兽。
有时,动物比人更懂人,爷爷曾讲过一个关于动物的故事,我忽然想起那件事来。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那天奶奶搬了一张凳子坐在门口,我们一群小孩自然而然的围了过去,哀求她给我们讲故事。
这时爷爷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看着被我们包围的奶奶露出和蔼的笑容,奶奶很多故事其实都是爷爷讲给她听的,而她又转过头讲给我们听。
爷爷是个不苟言笑的人,那日他心情很好,就蹲在奶奶旁边,把我们招过去,给我们讲了一个九尾猫的故事。
传说猫有九条命,一条尾巴一条命,它们修炼得越久,尾巴也越多,当它们修炼成九尾时,它们就可以幻化成人了。
这只是传说,实际上,动物怎么可能变成人呢,那是不可能的事。懂妖术的狐狸能够幻化成人,实际上是利用幻术来使人产生错觉,如障眼法般。
爷爷年轻的时候曾到山西降伏一只不化骨,他给我讲起来感触颇深,那是他有生之年遇见最强大的鬼怪了。
是在三月的一个雨夜,他正坐在门口抽烟,他的朋友引来一个外地人,说是需要他帮忙。爷爷很好奇,那时从外地来找我们的人并不多,而且外地人不仅伤痕累累,并且因为旅途被折磨得疲惫不堪,爷爷留他在家呆了一夜,没想到第二天他就死了。
一个外地人在我们家无缘无故死了,这种事情传出去对村子影响很大,并且爷爷还得吃几年的牢饭,那时可没有现在这么好说话,于是他们偷偷把尸体拉到后山埋了。
没想到第二天,外地人的灵魂竟然出现在我们家门口,死乞白赖的请求爷爷跟他去一趟山西。因为人已经死了,本来可以不理会他的,但是那时年轻的爷爷具有满腔热血,对冒险十分向往,加之这个人一身伤还执意要来这么远的地方找他,因此他确信在这个外乡人的家乡肯定出了什么难以解决的事。
因为他是山西人,所以他们便称他为山西仔,他跟引进山西仔的人决定一同前往山西,他们经过一个多月的长途跋涉,好不容易才来到山西。
山西仔的家在山西一个叫临杏县中的小村落中,他们到达山西后,又马不停蹄的赶往临杏县。这个县在两座大山后面,与城市有一定的五十多里的距离,一般也没有车经过,只能靠两条腿走路。等他们来到山西仔的村子所在的县时,吓得调头就走。
只因那县里,已没有活人了,他们达到时,发现房倒树歪,横尸遍野到处都是血,尸体发出的臭味熏得附近的草都枯了。爷爷从未见过这种惨状,站在路口还未走进去,就跟同伴两个不顾一切的往回跑。
他们又耗费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回到家,山西仔一直跟着他们,每天都在家门口徘徊,爷爷不得已,只能找来阴兵把守。他在家里后左思右想,那时的惊悚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现在只觉得十分羞愧,自己竟然临阵逃脱了。
恐怖的场面在他脑里挥之不去,他相信这种事情绝非人类所为,那些人都是在一夜之间被某种东西杀死的,不是枪,也不是刀,他记得那些淌在血泊中的尸体,一具具面目全非,从伤口上看,倒是像一种指甲痕。
他把山西仔叫了进来,像问他到底是什么东西残害了他,然而山西仔并不清楚,他的记忆很模糊,只是不停的说是黑煞。爷爷从他口中只能得到对方是一种速度很快的生物,并且喜爱饮血而已。
血与指甲痕让他想到僵尸,于是他给身处广州的朋友写了封信,请求他的帮忙,也就是年轻时王昊的爷爷。
王昊的爷爷收到信后立刻赶来了,王昊的爷爷是个正义感十足的人,与现在的王叔很像,但他比王叔更加厉害,爷爷总是对他赞不绝口,他的口头禅就是现在的人根本无法跟以前的人相比。
他们俩组成一队再次出发前往山西,时隔三个多月,再次来到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方依旧叫人惊悚不已。
地上的血已经干涸了,尸体在短短三个多月的时间变成森森白骨,周围都是乌鸦,乌鸦在树上筑巢,这几个月来大大的饱食一餐,整个县十分荒凉,人一死就毫无生机。
当时并不像现在,那时一个县里只有几个村,一个村也不过几十口而已,像临杏县这种远离城市的小县,跟城市周边的村子比起来,人少得可怜,并且因为远离城市,县里出事也少有人知道,这种地方一般只有人出去,很少会有人来拜访。
所以爷爷他们达到山西时并没有听到关于这个县的消息,他们也不觉得惊讶。他们在县里走了几圈,因为只剩下白骨,也不好判断到底是什么杀了他们,爷爷只能将这些可怜的人堆在一起埋葬。
他们干这活干到深夜,周围静悄悄的,乌鸦嘎嘎的叫个不停,突然,吹来一阵阴森森的风,爷爷打了个激灵,身上的汗被风一撩,全都干了。
“这风不详啊。”王昊的爷爷扔掉手里的铁铲,从坑里跳出来,他坐在坑外点燃一支烟。
爷爷走过去,接过他递过来的烟,他们盯着空荡荡的街道等了会,就看见一个白面少年沿着残破的街道走出来,少年一出现,乌鸦的叫声就停了。
“柱子,你看那是什么?”我爷爷问他同伴。
“总之不是人。”柱子说。
爷爷总是把王昊的爷爷叫做柱子,而被他叫成柱子的老人,又总是称呼我爷爷为大白,爷爷以前还挺喜欢这个称呼的,后来才知道那是在骂他。
他们等着那少年自己靠近他们,然而少年却只站在路口看着他们,他正直青春,风度翩翩,手里还拿着一把白扇子。
他们就这样对峙着,谁也不靠近谁,爷爷们从看到他的那一刻就先入为主的把他定为造成那些人死亡的凶手,他们虽然不敢贸然靠近他,却都在偷偷的做好降妖除魔的准备。
少年只站在街口看着他们,一夜眨眼就过去了,两方都没有动静,天一亮,少年就消失了。
第二天夜里,少年又来了,他跟前一夜一样,出现时总伴随着一股阴风,也从不靠近他们。爷爷们白天的时候在昨日少年出现的地方布下天罗地网,然而少年却走另一条路。
爷爷说他非常聪明,也非常狡猾,他们摸不清他到底想做什么。第三天他再次出现时,柱子按耐不住,跳过去要擒住他,少年却转身钻进树林里。
他们追了上去,在枝繁叶茂树影婆娑的森林中穿梭了好久,少年如风般,行动如电,他总在不远的地方停下来看他们,似乎有意将他们引到某个地方一样。
柱子觉得这是一个陷阱,他们便不再追索,转而回到村子,没想到当他们往回走时,少年却又跟了过来。
爷爷说他不是人,也不是鬼,应该是山里的修炼成精的妖怪,此前我们从未对付过妖怪,他们完全不知该如何下手。
柱子认为首先得弄清他到底是什么动物修炼成精的,我爷爷却认为是狗,只因他的行为看起来跟狗很像。
于是他们特意为少年准备了一顿鲜肉大餐放在路口,只能少年上钩。月升到上空时,少年出现了,鲜肉引起了他贪欲,使他显出原型,化身成为一只九尺九尾妖猫,把他们吓软了腿。
修炼成精者,九尾最强,妖猫吃饱餐足后就跳进密林中消失了,爷爷们连动都不敢动。
一看是这种妖怪,他们就打算卷铺盖走人了。隔天天一亮,他们就收拾东西逃了出来,在前往大城市的路上,那少年又出现了,他躲在路旁的树林里,绿色的猫眼恶狠狠的盯着他们。
爷爷说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么美丽的眼睛,冷冽清澈一尘不染。他们在这双眼睛下退怯了,乖乖的又回到临杏县。
回到临杏县后他们各自给家人写了一封遗书,并把这里发生的事情写了下来。夜幕来临时,他们俩已经站在街上等待妖猫。
爷爷那时已经对活下去不再抱有希望了,那夜乌鸦叫得比平常狂,风也呼呼的吹个不停,几棵离群的树甚至被折断了树枝。
他们等了好久,没等到妖猫,却等来一只不化骨。不化骨乃僵尸中的王者,比普通的僵尸要厉害几百倍,纵使是现在的爷爷,也不是它的对手。
他们当时已无路可退,也无法逃走了,他与柱子两个人被僵尸强大的气场压得动弹不得,毫无还手之力。
就在这时,妖猫从黑暗里跳了出来,咬住了僵尸,他们便不顾一切的逃走了,从而逃过一死。他们连夜狂奔,两个人伤痕累累又累得半死,竟然在路上睡着了,几天后,一个路人救了他们俩。
后来听说那地方发现一座千年帝王墓,那时假消息比真消息更真实,也不知道是真还是假。总之爷爷捡回一条命,回来后就娶了奶奶,他的那颗爱冒险的心也随着这次经历沉入大海了。
我以前一直觉得这个故事很无聊,所以对它的印象并不深刻,然而爷爷却对这件事感慨万千,从那时候起他再没去过那个地方,可他一直很好奇,到底哪个县的人是被谁杀的,是妖猫还是不化骨。
小时候我一直觉得是妖猫杀了人,因为猫有一种习性,喜欢把猎物带到窝里吃,我那时坚持认为他是想把他们引到自己的老巢里吃掉。
但是爷爷的看法却与我相佐,因为妖猫误打误撞救了他们,所以他更偏向于是不化骨害的人,他总觉得那妖猫当时是想让他们去一个地方,可惜他们没跟过去,一错过也就错过一辈子。
像这种的冒险在我们当时听起来十分的窝囊,很快我们就被其它精彩的故事吸引去了,今天我突然又想起这件事来,只因妖猫是我听过的故事中,与金最为相近的。
我毕竟不是当时的爷爷,也没有亲眼见过那只妖猫,所以也没办法猜测出它到底在想什么?我如今却有一个想法,如果当时爷爷能紧随妖猫不放,而得到它真正想做的事,那我现在也能知道金在想什么了。
我站了起来,伸了伸懒腰,其实我并不感到累,也不觉得乏,伸懒腰只不过是我成为鬼之后保存的一点属于人的习惯性动作而已。
我看着清澈的水潭,却瞧不见底下的金,说来奇怪,我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水潭展示在人们面前只是一种美丽的表象,实际上它的内部却又是另一回事。我曾在黄河附近的结界里感受过一次,对于这些不同并不觉得稀奇。
我深深的吸了口气,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我还是很讨厌水,当初学游泳简直要了我的命,水底太可怕了,水鬼也恐怖,就算变成鬼我也讨厌看到它们。
明知道水里不可能会有鬼的,我还是在岸上犹豫了很久,才敢跳下水,这点说明我的修行还大大不足。我不由自主的闭气,慢慢的往下沉,水里很暗,水很浑浊,与当初我跳下的水潭的真正的样子如出一撤。
金在那里呢?我前后左右的寻找,突然想起在水潭的边缘看到的大洞,当时就觉得那个洞很不可思议,像是螃蟹的家一样,那里应该就是金的庇护所了。
我沿着水潭四周游去,很快来到那个大窟窿前面,然而金却没有呆在那里,我愣了愣,骤然感到从水底涌起一股强烈的压力。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世代术士》,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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