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黑暗的边缘

    
酒喝正酣之时，撸啊撸饭店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凄厉的警笛声，随即大批的巡捕将整个饭店团团围住。张岱夫当时就变了脸色，把酒杯啪地一下往桌子上一放，斜眼向法租界的领事看去，至于同座的巡捕房警务处长，他也懒得搭理。
    “领事大人，我这饭店虽然不是什么高贵之地，可来往的客人都是有身份的人，这里用餐有两个优势，一个是菜品味道好，另外就是用餐环境有保障。我自问没有亏待过巡捕房的弟兄们，今日来这么一出，难道是忘了当初的约定，要帮我将客人都吓跑么？”
    领事还没等说话，警务处长脸上却见了汗。他知道张岱夫与领事的关系极好，这一次若不是在寻找张岱夫下落一事儿上积极出力，也捞不到和领事大人同桌吃饭的机会。当时法租界的日常管理由公董局管理，巡捕房则负责治安事项。然而这两个机构那都得听领事大人的。倘若惹得领事大人不快，别看他也是法国人，可领事大人说把他撤掉，那也是一句话的事儿。
    “张先生，您先别发火，我平时都关照过他们，尽量保持您这里的清净，保障您这里的安全，我这就出去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警务处长说完，便起身出了包房，隔壁的手下第一时间从房间里出来正在走廊里等着他呢。
    两人一起下楼，正赶上一个趾高气扬的法国佬在门口指手画脚的说着法语，指挥着巡捕房的警察们封锁大门，干这干那。旁边一个饭店经理正用法语和他说着什么，可这家伙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根本不听解释。
    “沙尔利？你来这里做什么？立即停下，带队出去。这里都是一些尊贵的客人，不要惊扰了他们。”警务处长看见这个叫沙尔利的家伙，是他的一个副手，负责着装警察的事务，一向是桀骜不驯，仗着国内有点门路，总是在觊觎自己的位置，若不是有领事大人的撑腰，没准真被这家伙得了手。
    “费利沃上尉，你要想清楚，这里是法租界，在我们的地盘上，没有什么地方是我们去不了的。再尊贵的客人，也尊贵不过领事大人。刚刚接到线报，有一名危险分子躲进了这家饭店，所以为了租界的安全，我要派人好好搜一搜。至于惊扰了各位尊贵客人的用餐，等事情结束之后，我会一一表示歉意的！”
    沙尔利其实早就心怀怨念，这次是特意带队来给饭店添堵的。饭店成立之初，这家伙还远在法兰西花天酒地呢。直到因为争风吃醋在决斗中杀了人，对方的亲属里面也有位高权重之人，放话要让他好看。吓得他赶紧找个门路跑到遥远的远东，来到十里洋场的上海滩，托了国内的关系进了巡捕房。只是费利沃上尉作为警务处长一直把持着巡捕房的大权，让他想捞些外快也没机会。
    撸啊撸饭店的名声，他早就有所耳闻。只是非同一般的客人这家饭店是不接待的，他着急跑路，也没多少钱。本想仗着自己管辖巡捕房的机会，能到这饭店白吃白喝白拿，没想到这家饭店背景雄厚根本不尿他。这让向来大手大脚惯了，还想在众人面前装一装的他彻底失了颜面。今天是大年初一，没想到这家饭店还在继续营业，恰好有手下线人报告说盯住很长时间的一个危险分子逃脱了，就在这一带。
    沙尔利一听好事儿啊，不但没怪罪那个线人，反而好言相慰，随即召集手下的巡警将撸啊撸饭店团团包围。其他人并不知道他是对撸啊撸饭店下手，等到了才知道这家伙想干什么。有个探长刚收到涂海送去的五万大洋，这翻脸不认人的事儿让他左右为难，试探着说道：“沙先生，这个饭店是张岱夫先生的产业，我们这么做，会不会得罪他呀？他和五大公使可都是好朋友啊！”
    “得了吧，一个小小的青皮样的人物，以为认识一两个大人物便可以为所欲为了。殊不知大人物们根本不会将他放在心上，听我的，咱们正常执法，谅也说不出什么毛病来。”
    这家伙是典型的被猪油蒙住了心，谁劝都不好使。正在门口耀武扬威的时候，警务处长出来，他也没放在眼里，仍旧喋喋不休，存心要把这饭店用餐气氛给搅和喽！
    张岱夫在屋内等了一会儿，没见声音减小，反而有逐渐增大的趋势，站起身来对着法兰西领事说道：“领事大人，看来您的地盘也不由您做主啊！我亲自去看看。”说着话向各位告罪一下，让涂海接着陪，自己起身出了房门，向外面走去。
    路过一个杂物间时，眼尖的他发现紧闭的门缝居然还有一角衣服露在外面，忍不住腹诽。“这不知道是哪一路的落难神仙来我这里，不过你这躲藏的太不专业了，这是诚心打算给我招灾呢！”
    张岱夫轻轻一搭把手，猛地拽开杂物间的房门，一个戴着眼镜，文文静静的长袍青年人正一脸错愕地看着他。不等这个年轻人有任何举动，张岱夫一个手刀过去将这家伙打晕，示意跟在后面的铁牛和老陈，把这家伙转移到饭店的一个暗室里，保证不让人搜到。
    到了楼下，看见一些客人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张岱夫立刻大声喊道：“各位继续用餐，配合一下巡捕房的工作。有所惊扰之处，还请大家海涵。今天这顿饭无论您吃了什么，吃了多少，我替饭店做主给您免单了！只要您进了我们饭店，便是我们最尊贵的客人，我们会尽自己所能保证您用餐的愉快和人身安全。”
    这句话一出，当即博得满堂喝彩。这些都是有身份的客人，没人会在乎一顿饭钱，虽然这一顿饭钱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是全家半年的花销。然而这饭店老板的慷慨大方和对客人的照顾才是他们真正看重的，听了张岱夫说完，果然都安静下来，照常吃喝，视巡捕房的人如同无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