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黑暗的边缘

    
“警察的职责是追捕犯罪分子，防控潜在的风险。沙尔利先生能在危险分子尚未出现之前便能遇见到他肯定会到我们饭店来，从而提前派人前来搜捕，这份眼力和远见倒是值得钦佩。像马修领事和警务处长便没有想到这一点，但是他们能提前坐镇于此，也算是我们饭店的运气了。虽然他们二位不如沙尔利先生的威慑力强，我们饭店也是心存感激的！”
    张岱夫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总算出了口恶气。你不是来存心恶心我么？我便给你上上眼药，让你回去之后的日子更不好过。免得以后时不时的来我这里，当我们饭店是你们家后园子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沙尔利被张岱夫这些绵里藏针的话噎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煞是好看。马修和警务处长的脸色同样不好，任谁被下属比了下去都不会高兴。何况大家都知道张岱夫在说反话，摆明了说这家伙不听话，连马修领事都不好使。马修不悦地看了沙尔利一眼，心里琢磨着什么时候把这家伙拿下，换上自己的心腹，否则总被这么打脸，这领事的职位不要也罢。
    “沙尔利，你要是道歉完毕，就抓紧时间去别处抓危险分子吧，否则让他逃了，你的一番努力岂不白费？不过这回你可得预测的准点，不要再捕风捉影，平白扰民了！”
    沙尔利被马修领事这么一说，心里明白这是把大人得罪狠了。只是这次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大人，而且还站在张岱夫一边说话，算是自己流年不利，倒了大霉。讪笑着向领事大人告退，向处长告辞，领着手下灰溜溜地出了饭店，装模作样地上别处搜捕，免得被人抓住把柄，再到领事大人面前告他一状。若是公事公办相信领事大人也拿他没办法，若是被揪住小辫子，以这次把马修领事得罪的程度，或许这职位就要不保。
    一些人在沙尔利的带领下，把法租界重新折腾了一遍，天快亮的时候才收队。除了捉住几个蠢贼，收获了一片骂声之外，毛儿都没捞着，怏怏而归。
    饭店经历了一场风波过后，客人们陆续离开，张岱夫宴请的客人在他回到包房之后将饭菜重新换了一遍，然后大开杀戒，将所有的客人全部灌倒，博得了酒神的称号。等到将客人送走，饭店打烊之时，天色有些微亮，上海滩即将迎来又一个清晨。
    饭店的一间屋子里，本是一个藏酒的酒窖，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名酒。以葡萄酒和威士忌居多，也有少量的高档白酒。酒窖的中间摆放了一张粗苯的木桌子，上面有一套品酒的器皿。桌子旁边张岱夫大马金刀地坐着，看着对面那个年轻人狼吞虎咽地吃着他让铁牛打包的饭菜。因为吃的过快，这个年轻人有点噎住了。张岱夫忙拿过一个高脚玻璃杯，倒上满满一杯红酒递到他面前。年轻人连忙接了过去，一饮而尽，满意地放下杯子，又开始埋头吃了起来。
    张岱夫也不着急，随手给自己倒了一点红酒，开始慢慢品尝起来。这个年轻人虽然吃的比较急，显然是饿的久了，但是吃相并不狼狈，反而在举手投足之间透着文雅之气，一看便知道受过良好的教育。尤其是他用手指捏住高脚杯的细长的脖颈喝酒的姿势，显然是懂得西方的礼仪。
    从他额头冒出的细细汗珠和不时皱起的眉头来看，显然不是因为吃的过急和饭菜不合口的缘故，而是因为这人有伤在身，伤口牵引之下导致疼痛难忍，因而造成这种情况。只是这人居然哼都不哼一声，任由汗珠噼里啪啦掉下，真是条汉子。不知道是怎么一种感觉，反正张岱夫居然在这个年轻人身上感到了一丝煞气，还有淡淡的硝烟味道，难道此人刚刚从战场上下来不成？
    正在张岱夫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个年轻人的时候，他放下手中的碗筷，轻轻地向前推了推，掏出一条手绢擦了擦手，从兜里又拿出一副圆形眼镜戴上，伸出右手向张岱夫说道：“让您见笑了，我实在是太饿了，都没顾得上自我介绍，我叫王庸，认识您很高兴，张岱夫先生！”
    张岱夫用手握着王庸的手微微用力一握，疑惑地说道：“看来我都不用自我介绍了，您已经知道了我的名字。相信我是做什么的你也一定很清楚，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我对待心怀恶意的人的手段你也应该了解。”
    自称王庸的年轻人很是镇定，丝毫没有被张岱夫这席话吓到，抽回了右手，扶了扶眼镜，继续说道：“我听潘小开提起过你，而且凌淑芬也告诉过我，真有困难和危险的时候可以得到你的帮助，因为你曾经无私地帮助过我们。”
    张岱夫一听便明白了眼前这位是什么来路，共众党的人，而且和上海特科有联系。小护士啊小护士，我就知道认识你没有什么好事儿，一天到晚净给我添乱。可是现在这妮子靠上了涂海这棵大树，自己打不得也说不得，只好认命了。
    “我明白了，不知道王先生这次为什么被巡捕房的人盯上？而且我看你好像有伤在身，怎么没去医院好好治一治，反而到处走动，这一次若不是我给你换了个躲藏的地点，恐怕已经被巡捕房的人搜到。”张岱夫有些不解，你若是有病有伤的，老实在医院里看病养伤多好。这带着伤到处乱跑，是嫌自己命长么？
    “我这伤不能去大的医院，只能去小诊所。赶上过年诊所放假，我出来买点止疼药，没想到漏了行迹，被巡捕房的人盯上。慌乱中看见您这撸啊撸饭店的牌匾，知道这是您的产业，想必能够得到您的庇护，所以才从后门溜进来，躲到了杂物间，没想到被您发现，一下子就把我打晕了。听说您是个武术大家，果然是名不虚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