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黑暗的边缘

    
    杜公馆这几天很是热闹，难得杜先生有闲情雅致，专程从北京请来了京剧名角在家办堂会，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今天演出的剧目是捉放曹，主演便是大名鼎鼎的孟小冬，这是无论唱腔、还是脸蛋儿身段都非常了得的一个女子，杜先生七八年前看过她的演出后便一见倾心。然而，作为一个追求文明绅士风度，以上流社会自居的杜月笙来说，强抢民女的事情，他是干不出来的。那个时候的他只是把这份爱意藏在心里，用实际行动来表达对孟小冬的支持。后来孟小冬与梅兰芳因为合作演出结识，双方一个因男扮女装而闻名，一个是女扮男装的翘楚，互生爱意走到一起。因为孟小冬一位追求者的缘故惹出一场命案，双方才分手。今年孟小冬已经与梅兰芳分开7年之久，这次是应好友姚玉兰的请求从北京专程赶来的。
    姚玉兰是知道杜先生的心事，所以一是为了讨自家先生的欢心，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好友的幸福着想，所以才若有若无地为他们二人创造机会。可惜孟小冬这个时候还未从情伤中走出来，并没有开始一段新感情的心思，杜先生又足够矜持，所以孟小冬目前是以姚玉兰的闺中密友的身份来的。
    欧少东将登门拜访的张岱夫引到正在看戏的杜月笙身边，替他搬了一把椅子坐下后便退了出去。姚玉兰看着这个干弟弟前来，打趣道：“岱夫自打过年之后便不见踪影，只是在报纸上才知道你还有英吉利的血统，原来和诺奖得主还有亲戚关系，真是失敬失敬啊！”
    张岱夫一脸窘状地说道：“姚姐姐，我是什么样的人你是最清楚的，报纸上全是记者捕风捉影胡乱猜测，当不得真的！”
    一旁看得入迷的杜月笙这才回过神来，对张岱夫说道：“无风不起浪，可见岱夫老弟与萧伯纳先生的关系之好，令人羡慕啊！老弟眼光独到，看看孟老板这出捉放曹唱的如何？”
    张岱夫哈哈一笑道：“杜先生，您就别拿我开玩笑了！孟老板的戏自然是好的，我虽然不懂京戏，看着听着也觉得耳目一新。只是今日我来，是有一封信要给你的，本来应是别人送来，是我见这信与你安危有关，所以才自告奋勇捎来，这是信笺，还请先生一阅。”
    见他说的郑重，一旁的几位夫人纷纷投过来关切的眼光，杜月笙也很纳闷，不知这信是谁人写就，说的是啥。等到他飞快地看完信后，吓得脸色都白了。别人说这等狠话，杜月笙可以权当他痴人说梦，可王亚樵是谁？大名鼎鼎的暗杀之王，尤其是刚刚闹出刺杀蒋委员长和宋部长的案子，虽然没有得手，跑路到香港，可这胆大妄为的名声传遍了整个华国。从南到北，无论是谁提起他来都得竖起大拇指称赞一声好汉子，怎么就惹上这个煞星了呢？
    生了这么一档子事儿，杜先生自然无心看戏，和宾客道了声失陪，起身和张岱夫进了书房，姚玉兰本想跟着一同前去，可这戏还在演着，孟小冬又是她的闺蜜，怎么着也得捧场不是？这边强颜欢笑，心里却像长了草，飞到了杜先生那里。
    书房里面杜月笙一脸凝重，他这次是真的着了慌。前几次王亚樵的信笺他混不在意，认为他王亚樵纯粹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一个门生弄死了两条人命，这在上海滩多大点事儿啊！上海滩每天死于非命的远远不止这个数，也没见人管。你说你都跑到香港去的人了，自身难保，还操这份儿闲心干嘛！再说这死的又不是你家亲戚，也不是你的朋友，根本不搭边嘛。
    对于前几次传递的信息，杜先生的反应就是某个正义感棚爆的人泄一下心情，过后就好了。谁知道这王亚樵要来真的，这让他彻底不敢再淡然处之。他自问没有委员长那么大的能量，若是被王亚樵盯上，不说能不能逃得性命，就是每天都提心吊胆也让人受不了啊！
    这就是典型的光脚不怕穿鞋的，杜老板呼呼啦啦一大家子人，娇妻美妾幸福无边的时候，怎舍得和一个亡命徒拼命？看着坐着不语的张岱夫，杜月笙央求道：“老弟，我不知道你和王先生是旧识，可否替哥哥在他面前美言几句？这一切都是误会，我并无包庇门人之意，只是干什么事情都讲求证据，警察都未能定案，我总不能因为莫须有的罪名惩罚门徒吧！”
    张岱夫苦笑着说道：“杜先生，您说的是没错，警察办案需要讲求证据。可你不要忘了，王帮主是什么样的人。只要他信了就行，不需要你拿出什么证据。所以你不能用官场上的做派来衡量他。我也是为了您的安全考略才亲自前来，双方把事情说开，把问题处理明白，何必弄得两败俱伤呢？你们两边都是我尊敬之人，无论哪一个出了事情都都会担心的。”
    杜月笙一琢磨是这么个理，只是就此低头又心有不甘，若是传了出去，我杜月笙的面子往哪儿放？
    张岱夫看着陷入沉思的杜月笙，猜到他好面子的心思，因而又出言劝解道：“杜先生，您是上海滩的名人，可能有所顾虑，这很正常。不过我要劝您一句，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古人早有明训，您又有什么看不开的呢？何况我的为人您也清楚，事情到我这里就算到了终点站，进了保险箱，是不会说出去的。您稍稍退让一下，求个安稳，多好！若是整日里提心吊胆，生怕出什么变故，多不值当？”
    杜月笙不住点头，这件事有没有证据不说，对门人的德行他心里明镜似的，肯定是自家门人的问题。王亚樵若是真盯上自己，那还真不需要啥证据，做就做了，还在乎这东西，又不是警察。
    “兄弟，我听你的。你替我传个话儿，有什么条件，只要合情合理，不离谱，我都认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