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良人

第二百一十章最后一项任务

    
    回府后,蒋衡简单收拾了一番,两人一直都没有交流,直到临走前,两人才进了内间,把房门关了起来。
    殷羽疑惑问道,“你去北境是怎么回事?”
    “这是皇帝放出去的假消息,北狄人既然来了,便不会轻易罢手,这邺京定然会有同党,一次不成,便会有第二次,把我派去北境,那些藏在暗处的人便会放松警惕,很快就会再次出手。”
    殷羽闻言点了点头,“那这段时间你去哪里?”
    “潜在邺京,藏在暗处更容易发现端倪。”
    “这段时间你在府中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便去找晋王殿下或慕白,若我得了机会也会回府来看你。”
    殷羽点头应了,“你也保重,我等你回来。”
    蒋衡揽过她的肩膀抱进怀里,“这些日子,我没能陪着你,你自己在府上还要注意四周的眼线,不得自在,委屈你了。等蒋家平反,将母亲从牢中救出来后,我便把这段时间欠你的都补偿回来,可好?”
    殷羽在他的胸口蹭了蹭,垂眉浅笑,“听着很好,当真是我要什么你就给什么吗?”
    蒋衡被她的话逗笑了,情不自禁地在她的发顶落在一吻,“你若想要,我便把这世间的珍贵全都捧给你。”
    殷羽觉着心中像吃了一口蜜似的甜,蒋衡这人吝于言辞,能让他说出这番话,大抵是他从前在心中想过很多次了。
    殷羽扬起得意洋洋的小脸,在蒋衡的下巴上啄了一口,“那便有劳二哥哥了,正巧我也想领教一下说一不二,嚣张跋扈的活法。”
    蒋衡闻言眸子一暗,把她抵在墙上,情动地吻了上去。
    两人分开时,都有些意乱情迷,显然谁都舍不得停下。
    蒋衡起身为她拢了拢衣衫,将她微凉的双手握在手中暖着,轻轻地捏了捏她的手指,沉默了片刻,忽然再次俯身压了下来,声音沉沉地道,“等我回来,我便要了你。”
    殷羽惊得明亮的杏眼猛然睁大了些许,含着水汽,面颊微红,似三月的桃花,唇瓣被他吻得鲜红,泛着晶莹。
    蒋衡不舍地在她的唇上轻咬了一口,转身离去。
    直到他的背影从房间里彻底消失,殷羽才回过神来,原来他是真的走了。
    想起他方才的话,面颊不自觉又红了些,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心也变得有些空落落的。
    殷羽扶额,她这是怎么了,怎么像个新婚的小媳妇似的,人刚走就开始思念缠身了。
    额她好像本来就是个新婚的小媳妇。
    蒋衡走后,殷羽便觉着这蒋府越发无趣起来,无聊时便去穆悯生的地下赌场玩两把,和穆悯生吃吃茶,聊聊天,带着穆家的几个小子四处玩一玩。
    后来她嫌两头跑麻烦,便把穆家那四个小子接到蒋家住着,几个根正苗红的好后生,被她带得吃酒划拳,赌钱打架,偷鸡摸狗样样都精通了。
    这般逍遥快活了好几日,秋夜寒凉,殷羽早早便睡下了,不多时,便听见窗外的鹧鸪声。
    殷羽心中一紧,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迅速穿好夜行衣,从窗户翻了出去。
    白拾如今在归林客栈待命,若是出现在这里,显然是有新的任务了。
    殷羽追着那鹧鸪声出了蒋府,和白拾二人一前一后去了归林客栈。
    白拾望着走进来的殷羽,蹙着眉头道,“羽姑娘,这一次你没跟上我。”
    从前,无论他在何处,她总是能第一时间定出他的位置,用最短的时间追过去。
    那时她争强好胜冷静决绝,为了任务一往无前。而如今她心生退意,不想再做诛夜阁里任人差遣的一把刀,自然没了往日的锐利气势。
    在蒋府的三个月,虽然是一场虚幻,她变回了殷羽,但身为夜曦的记忆却也留在她的脑海无法抹去,一点一点影响着她的决定,侵蚀改变她的冷血冷心。
    夜曦让她知道,这世上不是只有弱肉强食,你死我活,还有是非善恶。刺客生了情,是大忌,她知道她在这条路上走不了多远了。
    她想退下来,却也知道诛夜阁一定不会放手,所以才一直摇摆不定。
    直到诛夜阁利用她扳倒蒋家,她才彻底下了决心,这次任务结束之后,她一定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颠倒是非黑白的地方。
    白拾自然是察觉出她态度之间之间的转换,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话。
    白拾见她欲言又止,话锋一转,说道,“这条路很难,既然姑娘下定了决心,便值得试一试。”
    殷羽浅笑着点了点头,“一路能走到现在,因为有你才容易了许多”
    她这些年外出执行任务,除了和袭风一起,便是和白拾合作。而袭风无论如何都是穆家人,阁中给他的任务并不多,她很多时候都是和白拾一起在各州各地之间奔走。
    他们彼此之间是过命的交情,选择离开,让她有种背叛的负罪感。
    白拾望着殷羽泛着星海般光芒的眸子,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打断道,“不说这些了,进去吧,阁主来了,我方才那么问只是让姑娘有个心理准备。”
    “我明白。”
    两人走进去,便见墨缄端坐于正堂,神色不悦。
    殷羽作揖一拜,“阁主。”
    墨缄鹰隼般的眸子盯着她道,“在你心中还有我这个阁主?”
    “殷羽不敢。”
    墨缄指着她,提高声音道,“阁中让你监视魏显和蒋衡,每日送一份情报过去,可你呢,这段时间你整日除了吃喝玩乐,都在做什么?”
    殷羽幽幽地笑了起来,“阁主您说这话,不觉得有些可笑吗?当初您要我来大齐邺京,临行前你给我的任务是暗中监视明帝,在得到命令后行刺,可前段时间阁主利用属下做了什么,您心里想必比我还要清楚。
    这么多年属下全心信任,任凭阁主差遣,换来的却又是什么?
    属下是个认死理的人,既然当初临行前,阁主说最后一项任务是杀了明帝,那么其他的事便一概与我无关。”
    墨缄面色沉了下来,“混账,阁中培养你这么多年,何时轮得到你在这里讨价还价?”
    殷羽浅笑,“阁主,我记得十年前,初上暮迟山时您说过,您之所以救我,是因为我有你们需要利用的价值,所以,您也没必要把您自个儿说得那么伟大。”
    墨缄怒目而视,气得站了起来,“你如今可是出息了,学会顶嘴了,你不要以为你是殿下收养的女儿我便不会杀你。”
    殷羽点了点头,清冷中带着邪气的眸子向上挑起,“阁主说的是,我还知道自己的斤两,阁主您是母亲的支柱,我还没有天真到认为在母亲那里我会重要过阁主您。
    不过,属下倒认为,阁主不会杀我。母亲和阁主培养属下多年,难道不就是为了这最后的刺杀吗?否则,我早就死在剑奴所了,或者更早。”
    墨缄冷笑,“算你明白。既然你这么想离开诛夜阁,那我便顺了你的意。
    三日后,逼明帝拟出一份退位诏书,让他在宫墙上说出当年巫蛊案的真相,为他自己做过的事忏悔,之后再将他从宫墙上推下去,让他以死谢罪。”
    在得知墨缄来时,殷羽便有种不详的预感,但却没有料到时间这么近。要逼明帝做这么多事,难怪当初本可以直接杀了他,却还要拖到现在。
    这些事很难,完成之后估计她也难得保全,但若是不试一试,她便一直都得困在诛夜阁的枷锁里,不得解脱。
    殷羽思虑了一会儿,终究是点头应了。
    白拾闻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上前道,“阁主,这些事做下来,阁主可为羽姑娘安排了周全的退路?”
    墨缄看了一眼窗外,“到时会有人接应她。”
    白拾紧蹙的眉头这才稍稍舒展了一些,“属下愿同羽姑娘一同前往执行任务。”
    墨缄露出为难的神色,殷羽对白拾道,“这事情凶险,你莫要掺和,留在外围接应我便是。”
    白拾面色坚定,“正因凶险,我才要协助你,这么多年不都是这样的么?”
    墨缄瞪了白拾一眼,“她那里不需要你,你去了只会平添明帝的猜疑,你的任务是偷到钥匙混进天牢,将穆悯卿带出来,她是当年巫蛊案的人证,手中更有巫蛊案的证据。”
    当年是墨缄把白拾救回来的,白拾没法反驳墨缄,就像他永远都不会背叛带他脱离绝杀涅槃的殷羽。
    白拾紧抿着唇,应了下来。
    交代完任务之后,墨缄对殷羽道,“你先留下,有一个人要见你。”
    白拾深深地看了殷羽一眼,才转身离开。
    殷羽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似乎是个重要的人物,她靠在窗口,慢慢恭候。
    她一边等,一边百无聊赖地玩着蒋衡先前在江州送她的镯子。
    听着寒鸦悲鸣,夜色渐深,她将房中的白水都喝干了,墨缄口中那个要见她的人也没有出现。
    殷羽有种被耍了的感觉,但墨缄这个人狠绝刻板,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
    殷羽只好耐着性子继续等下去,在蒋府这些时日她早已习惯了早睡懒起,有些撑不住,俯在案上等着,一不小心便睡了过去。
    明月渐渐升高,隐入乌云之中,一个披着黑色披风将脸整个遮住的男子轻脚走入了房内。
    殷羽睡得有些沉,先前蒋衡说她睡觉太警醒对身子不好,让她不要总是稍有动静就惊醒,她慢慢调整,渐渐适应了些。这黑衣男子没带着杀气,她便没有察觉到人的靠近。
    男子的脚步停在距离她三尺之处,一动不动地望着她,脸隐在披风的帽子之中,看不清神色,藏在袖中的双手却握得很紧,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最终他什么也没做,就这般站在原地望着她。
    房内燃着助眠的熏香,他不敢让她醒来,因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
    从他想起一切起,他们之间便被划开了一道巨大的鸿沟,中间是大蜀百万军民堆起的尸山,流成的血河,他们站在两端,上前一步便是血债累累的国仇家恨。
    那些简单纯粹的时光,他们再也回不去了。他如今心硬似铁,他以为自己可以放下她,亲手布置了这局,将她当作一颗棋子驱使。
    而如今箭在弦上,他却发现他好想见她,只看一看她便好。
    最后一次,他这样告诫自己。
    一直到夜色消散,第一缕晨曦发出微芒,那黑衣人这才从房内退了出去,就像他从未来过。
    在那人消失在阴影中时,殷羽这才转醒过来,眉头蹙起,察觉出了异样,有人在她睡着之后燃了安眠香。她昨夜隐隐觉得似有人进来,可就是无论如何也醒不过来。
    殷羽去找墨缄问询,却发现他已经不在了,便兀自回了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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