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是你害死了老夫人?”
“对,是我!”
成念溪忽然又狂笑起来。
“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可藏着掖着的?
珠雀是我指使辛姑姑杀的!她与北园总管私会时,凑巧撞见了我,她借着此事要挟辛姑姑给她一大笔金子,不然就把我的丑事抖落出去!
我自然不能留她!戚氏的孩子是我害的,是我瞧见石桥上涂了蜡,便诓着沈鸢带她上桥去采水生花!
姜氏和周奶娘也都是我收买的,就连老夫人...老夫人也是我毒死的!是我在她的枕头里放了魂枯草!
都是我!都是我!怎么了?”
“你!”
丞相被她气的急火攻心,伸手抽出侍卫腰间的剑便朝她刺了过去。
众人来不及阻拦,只眼睁睁的瞧着大夫人的腹部被剑刺穿。
“啊啊啊啊啊!”
门口看热闹的丫鬟们吓的捂住了眼睛,
慌乱的尖叫让丞相晃过神来。
眼前的一幕发生的太过突然,就连爆竹也看傻了眼。
戚仲痕本想冲到大夫人身边,无奈被侍卫们押着晚了一步,
眼睁睁的看着心上人倒在了血泊中。
成念溪趴在地上,却感觉自己的胳膊忽然被人扯了起来。
“你不能死,我还有许多事没有搞清楚!”
原来是爆竹。
“呵,你搞不清楚了,你一辈子也别想搞清楚。”
“.....”
爆竹见她眼神迷离,瞳孔渐渐没了焦距。
“梨花....”
正在她心中五味杂陈之时,忽然从大夫人口中听到了梨花两个字。
“梨花怎么了?”
“梨花...不是我杀的...”
成念溪说完最后一句话,扭头看向了跪在一旁的戚仲痕一眼。
终是缓缓闭上了眼睛,就在她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
耳边响起了成老爷对她说的那句:“念溪,只有牺牲你,才能保全成家!你若逃不了,
就不能再活着。”
七日后,大夫人的尸首才被送回成家,成老爷抱着女儿的尸体一夜之间便苍老许多,
至此成家便与丞相府势不两立,断绝了来往。
而丞相却不以为然,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少了区区一个成家的支持,
他并未放在眼里。
只不过,丞相到底也是重情重义之人,历经大夫人一事后,却也是心神受创,
而皇帝因他冲动而行,亲手绞杀了成念溪一事,也颇有微词。
恒府虽对外宣称大夫人乃是羞愧自尽,但到底众目睽睽之下杀了人,
风声很快便传出了大街小巷,据说皇上在尚书房大发雷霆,
狠狠责骂了丞相一顿。
亲家做不成,反而成了仇人,成府很快投靠到了落党麾下,
无论在生意还在朝政上,都变着法的与丞相作对,戚府这边也因丞相私处了戚仲痕,
而不愿尽心尽力的帮衬,戚小云几次回娘家做说客却都无济于事,
丞相府早已不似当年一般鼎盛,眼看着丞相势力日日渐衰,府中上下更是整日连大气都不敢喘。
三个月后,爆竹如愿与二夫人开了口,提到了赎身一事,
戚二夫人虽万般不舍,可想到梨花,却也是欣然点了点头。
“怎么?找好人家了?不知是哪位俊郎姓甚名谁?”
爆竹也不隐瞒,如实报了单衡之名。
“怪不得,我查了那么久都查不出.....”
二夫人苦笑着摇了摇头。
“如玉,你日后是如何打算的?”
二夫人看向如玉。
“奴婢只想跟着夫人...”
“说什么傻话?难道一辈子都不嫁人吗?”
“奴婢,还未想好。”
“罢了罢了,有了好人家一定要告知我,
如今成念溪已死,这府中算是彻底太平了。
你们自不必再牵挂与我,斗了这般久,我也斗累了。
我现在只想每日里诵诵经,念念佛,为这场明争暗斗中死去的人超度超度,
多感悟老夫人生前的教诲,平平淡淡的度过余下半生。”
爆竹瞧着二夫人那张依然明艳的脸,只是她的眼神似不再凌厉,
反而多了些许淡然,或许她与大夫人斗了这些年,终归在不断拥有和失去中,
看清了一切不过虚妄和业障而已,如今仇人已死,留给她的,也不过是唏嘘回忆。
爆竹出府前去东园探望了小少爷,答应了以后会常常回来探望他,
小少爷这才缓了脸色,肯正眼瞧她。
恒沅听到消息也赶到了书房,他本是真心欣赏这个丫头,
她聪明心细又识得大体,还助自己争取到了进宫伴读的机会,
若是能留她在身边该有多好,只是她心仪之人却是单衡,他便也不会再妄想了。
又到中秋,她爬上槐树,却没有等来想等的人。
临走时,她将一个绣着槐树秀纹的手帕系在了树枝上。
送给你的生辰礼物,她望着月亮喃喃自语。
月色将她的影子拉的老长,一道黑影站在不远处,背对着月亮。
他知道,她要离开了。
第二天天刚亮,她便悄悄起身,收拾好了包袱。
单衡的马车就在大门口等她,至于为何选在清晨,是因为她不想面对离别。
与其大张旗鼓的走,不如静悄悄的离开。
她回过头望了一眼恒府的牌匾,忆起初次站在这牌匾下时,
自己还是衣衫褴褛的孤儿,整日里食不饱腹,被人卖来卖去。
二夫人站在门外,一身紫衣华服,耳朵上戴的金坠子晃的人睁不开眼,
那是个冬天,才过完新年,
门外歪在一旁的爆竹还历历在目,而她,却早已不似当年。
她在这恒府的几年间,却如黄粱一梦般,都随着眼前的风,飘远了。
她跳上马车,拉开布帘,眼前是单衡那双如夜空般的眼。
入了单府,并未让她彻底清净的过上好日子。
单老夫人知道孙儿从外带回一个姑娘,细细打听却是恒府的下人,
眼看着单衡对这姑娘不同于寻常女子,却也听下人们讲,撞见过两人常在后花园打情骂俏。
心中着实怒意难平,她曾给孙儿游说过几门亲事,却都被他拒之门外,
对门每一户都是千金小姐,王孙郡主。可这孩子偏偏却是看中了一个低贱的丫鬟!
还费尽周折的给带回了府里!
单老爷没的早,单府一切内务皆由老夫人打理,眼瞧着单衡在皇帝眼中越发不得重视,
早前被降了侍郎,却一直没有官复原职,如今还稍有提拔他人之意。
老夫人夜不能寐,唯恐单府的家业败在了她的手中,想着单衡如此不思进取,定是由那个小狐媚胚子给迷惑的,
她次次找来爆竹软硬皆施,却发现这丫头竟鬼精的狠,居然学会与她四两拨千斤,总是三言两语堵的她无法反驳。
自己问她留在单府是为何?
她言:“报恩。”
“报什么恩?”
“怜悯之恩。”
老夫人不屑的冷笑道:
“说的倒怪好听,我瞧着你是借报恩之名攀权纳贵。”
“有老夫人在,荣华富贵自然享不到我头上,
比起攀附荣华,我更望老夫人长命百岁,成单公子的一片孝心。”
“真道比唱的动听,你这种丫头我见多了,
嘴上说一套,心里惦记一套,背地里折腾一套。
有我一天在,便别想着麻雀翻身,没我的准许,
你在单府一日,依旧只能还是个下人!”
“是.....”
她只淡淡回道,眼皮都未眨一下。
老夫人每唤她一次,都被她气的不清,
自己活了一大半年纪,却连个乳嗅未干的小姑娘都斗不过。
想想这丫头之前跟着丞相府二夫人,竟颇为主子的器重,
看来她猜的不错,这满腹心机的丫头,进府定另有目的。
不是为财,便是为权!虽说她一个小小丫鬟,掀不起什么风浪,
只是想想恒府如今变故,丞相与曾为亲家的成府反目为仇,
她却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如了单府,难不成,她是丞相派来监视单衡的眼线,
再或者....她一直被落党收买!恒府闹出的事端皆是她暗中挑唆?
想想也不无可能,那大夫人的死对头乃戚家的二女儿,而这爆竹又是戚小云的心腹。
坏了,这可如何是好!
起先她只瞧不起那丫头是只妄想攀龙附凤的麻雀,如今想想,这家中竟是进来了一匹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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