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与瞳孔

    
    最不高兴的人是石妈妈，她第一时间得到女儿请长假的消息，盼了许久，盼得脖子都拉长了，好不容易等到日子，却被女儿一句“等他回来了我们一道回家”打发了！“他回来最起码还要三四天，你怎么就不能先回来了！”说着说着，越想越失望，干脆给女儿扣起了大帽子，“怪不得人人说女儿靠不住，有了自己小家就跟爸爸妈妈一点不亲了！”顶得石娇娇哭笑不得，“这可是你不讲道理了，又不是不回来！”
    虽然母女二人在电话里不欢而散，夏蕾还是作为石妈妈的使者再次来看她，夏蕾抱着一个芦苇篾编的扁圆带盖篮子出现在石娇娇眼前，一照面就没好气地说：“这下好，我来市里办事是顺便，成你俩的快递员了！”石娇娇窘迫地笑笑，伸手问：“我妈又差使你搬什么来了？”夏蕾忙着挂外套，把篮子往石娇娇怀里一塞，“自己看！”
    篮子已入怀一股清新的花香扑鼻而来，石娇娇连盖子都不用打开就知道，那是幼时春天最香甜的味道，诱着小学生们攀树摇枝的，洋槐花苞。那时槐树遍野，平均每家都能享有一两株，尚且不够各家孩子们争夺，更何况是春芽野菜炒成天价的如今。石妈妈素知女儿最爱甜嫩的槐花摊蛋，也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才搜罗出这一篮子来！
    石娇娇抱着沉甸甸的小篮子，像抱着自己母亲那颗沉甸甸的儿女心，登时为前一天电话里的不愉快后悔到极点，没头没脑地对夏蕾说：“我可真不像话。”
    脱去外套的夏蕾穿得已经很单薄，贴身的细线针织衫显露出她完全不受影响的紧致线条，她听见好友的忏悔先是一愣，马上就顺杆爬地数落起来，“你知道就好，你等着吧！”石娇娇知道她又在说自己因为担心孩子保不住索性隐瞒的事，不禁撇撇嘴说：“我等着呢，看你们能把我怎么样？”“哟！”夏蕾打量着好友，“金刚护体就是嘴硬嘛！”
    因为是周末，夏蕾休息了一阵之后，石娇娇就催着她回去，夏蕾自然知道好友体恤自己，要她回去和小福星一起，跟一周回来一次的周继昀享受难得的全家福时光，面上仍装作非常震惊地叫道：“你这太过河拆桥了，我给你跑腿，你就把我往外赶啊？”石娇娇推了她一把，“你再这样，真不让你走啦？”来之前就打定主意的夏蕾毫不在意，“本来就没打算走，住一夜，明天跟我一起回去。”石娇娇惊讶地眨眨眼睛。
    “我这当姑姑的可不放心你这孕妇一个人呆着！”夏蕾俏皮地眨眨眼，转身去阳台之前又说：“还有，我干妈真的想女儿啦！”石娇娇鼓着腮帮，在夏蕾身后没好气地吼了一声，“臭阿拉蕾，我可真讨厌你！”回应石娇娇的，只是一声拉门声，还有一连串的“咚咚”“咪咪”……
    第二天艳阳高照，气温居然上了二十度，催得小路深处的一处梅林花团锦簇，原本幽静的香气被蒸腾着，浓郁得远远就能闻见。一高一矮两个女人从门梯先后出来，走在前面的夏蕾手里搭着风衣，穿着石娇娇嫌大一直未穿的条纹衬衫，回头跟刚刚结束一通电话的石娇娇说：“怎么样，我们要不要过去？”
    提着帆布行李袋的石娇娇摇摇头，“说是陶婕菲会过去，挤一屋子也闹得慌，今天有人去，我们就不去了吧？你说呢？”夏蕾点点头，“是呀，人多菲菲也费神。交替着去，有人陪也不显得聒噪！”石娇娇没有说话，站在晨光里笑眼看着好朋友，夏蕾先是疑惑地回看，会意过来之后，两人相视而笑，异口同声说：“梨香院探宝姐姐。”
    她们经年累积的友情，始终保留着初见时的“情投意合”。
    夏蕾本就擅长驾驶，与车辆的契合甚至超过多数男人，加上身边坐了宝贝疙瘩一般的孕妇，车开得更是平稳流畅，稳得石娇娇很快打起盹儿来！“不许睡！”夏蕾调大了音乐声压着嗓子吼了一下，石娇娇睡眼朦胧，一脸怒意地看向夏蕾，吼：“干嘛！”夏蕾咧嘴一笑，“别睡呀，我多无聊！看着你睡我也困了，多危险啊！”
    石娇娇调整了下坐姿，把睡意彻底赶跑，没好气地说：“别人开车都是劝副驾好好睡觉，就你一个反而吼醒人的！”“别人，谁呀，我堂哥？”夏蕾好气又好笑，进一步挖苦揶揄，“你是他老婆他肯定要嗲着，又不是我老婆！”石娇娇一听谄笑着凑过脸去，“那不要他俩了，我嫁给你吧？”夏蕾放声大笑，“走开，我早就和菲菲组CP了！”石娇娇难过得煞有介事，“成吧，我回去跟丽丽谈谈，组个四人CP……”“哈哈，正好都是孕妇。”
    车子平稳地行驶，石娇娇觉得有点闷，就打开了半截车窗，早春原野的气味一股脑钻进来，倒是一点都不冷。石娇娇看着绿意满眼的麦田，田中细细的小径边零星开放的金黄色油菜花，还有远处色彩鲜明的多层楼房，显然是生活富裕后农人自建的。“今天天气真好啊！”石娇娇忍不住叹道，“这么暖和。”夏蕾看了眼好友，微笑道：“估计后面不会降温了。”
    “哎！”石娇娇趴在车窗上，闻言叹了一句，“这天气去看雪山最好了，春光明媚，山花烂漫的……”说着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小腹，“这一来，也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去了。”“也不一定，海拔高的地方气温低，五六月份更合适。”夏蕾又腾出手快速地敲了下石娇娇的脑袋，“你这人真是，看雪山和孩子怎么有可比性！再说了，有了宝宝也可以出去啊，等孩子大了，一家几口全体出游，不要太幸福啊！”
    石娇娇仗着镇与镇之间的公路上几乎没有其他车辆，安心地把头探出车外，贪婪地呼吸着清甜的空气，回道：“也是，我就是有点不敢相信，似乎没有做好准备。”夏蕾眯了眯眼，“要准备什么，你们俩除了孩子还缺什么吗？来的刚刚好，是所有人期待的幸运儿。”石娇娇闭上眼睛，感受春天的风舔在眼睑和脸颊上，微微凉，像一个纯净的吻，“或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