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与瞳孔

    
    令石娇娇哭笑不得的是，唐母口中那超过“响油鳝丝”的美食，竟然是鸡汤，和石妈妈对孕妇的关爱，出奇一致！“怎么样，鲜吧？”妇人的目光期待到几乎虔诚，带动石娇娇仔细品咂了一下，肯定道：“清甜的。”妇人放心地笑起来，“这点好，口味不影响！我就怕你反应大，什么都吃不下。”石娇娇暗想，这个时期已经过去了，却不敢明言。
    “我晓得这个时候闻不得油腻，用了笋干一起煲，撇了三四遍的油，看看，这是正宗的，我们南方的汤！”说着拿起石娇娇刚喝了一半的碗，又给她添满，道：“娇娇是南方口味，平时就看得出来！”说得唐父撇了撇嘴，妇人却不理，放下碗继续说：“放心吧，你一开始不害羞，后面就不会有什么反应了，怀的是舒服胎！”继而顺势问道，“医生说有宝宝多大啦？”
    “呃……”虽然这个问题在石娇娇预想的范围内，可惜的是，她一直没有想好说辞，现下直接词穷起来，如果对公婆实话实说，马上就满四个月，势必难以招架！怎么办……还没等石娇娇犹豫几秒，唐建宇的声音慢悠悠地响起，“三个多月了，”说着目光轻轻瞥向妻子黑乎乎的头顶，不等母亲表情变化，继续道：“我听说满三个月后宣布比较吉利，就没让娇娇往外说，她爸妈那边还要等明天我们回去才晓得呢！”
    他在胡说八道什么？石娇娇又惊讶又感动，内心错愕又不能表现出来，只好埋头喝汤！
    “三个月才跟家里讲，你听谁说的？”唐母难以置信地质问，筷子不上不下悬在空中，道：“我活这么大怎么从来不晓得？这个有没有科学依据的？”唐父一听，没忍住笑出声来，唐建宇拉了拉嘴角，“大家都在说，我偶然听到的！当爸爸的，只要对老婆孩子好，谁还管什么科学道理？”“哈哈！”唐父终于大笑出声，而唐母却吹胡子瞪眼，“唐建宇你！”
    “娇娇你也是！”唐母说不过儿子，就调转矛头对准乖顺的儿媳妇，“他哄你，你就由着他，不能什么都听他的！”石娇娇假装为难地歪歪头，不出声以表明不淌母子间的这趟浑水。唐父听了半天“戏”，终于打算出声控制控制局面了，就将茶杯轻轻放在桌上，清了清嗓子，道：“娇娇父母那边一定要第一时间说，他们也盼着！另外，建宇你忙起来没个限，从前还好，现在起可就不行了，娇娇会越来越需要照顾，这是你们要解决的。”
    唐建宇闻言点了点头，解释道：“这个我知道。中学那边奥数集训后就没有事；大学的课都是排好的，课时也不会占用一天很长时间；而研究所的工作，大部分都可以在家里进行……接下来我也会做相应的调整，尽量少出差，多陪着她。”唐父听了满意地点点头，“这样就好，你们俩都是太顾工作的人，我不得不提醒一声。”
    石娇娇感受到唐父严厉的目光，忙出声应援丈夫，“怎么平衡工作和生活，在什么时候偏重哪边，这个爸爸您放心，我们心里有数的。”唐父点到为止，没有再多说，而身边的妇人显然坐不住了！唐母听来觉得晚辈的表态远远不够，或许是在她怀唐建宇的那个年代，条件有限，使她留下了许多遗憾，不想在儿媳这里再有缺口。
    “不是我要干涉你们俩，”唐母说，“孩子的事对于每个家庭来说都不会是小事。我觉得现在不是平衡的问题，是选择的问题！想想你们小夫妻俩前几年的状态，有哪几天团聚日子过的？成家成家，有人顾着才是家，更何况现在宝宝都来了，还仅仅是权重问题吗？你们说我讲的对不对？”话说完，妇人看向丈夫以求赞同，唐父没有发表意见。
    因为一次剧烈的腹痛，石娇娇从拜访客户的厂门出来，就叫司机直接开去了医院，那个下午，她一个人第一次知道，自己的身体里孕育了一个小生病，已经一个多月了。医生检查下来，说胚胎发育良好，母体指标没大致正常，只是雌激素水平偏低，便问她工作压力大不大，生活中是不是经历了什么异常，情绪是否稳定？
    石娇娇模棱两可地点点头，富有经验的中年女医生虽然看起来严厉，可对待孕妇尤其是碰上问题的孕妇却非常和善。她没有过多探听患者的隐私，果断地有了诊断结果，利落地给了开始的治疗方案，“先补充些维生素，观察一周。不管工作还是生活，无论有什么困难，都要为新生命让道，他已经被你带道这个时间上来，再过两周，他就有自己的心跳了……”
    后来，石娇娇听见了他的心跳，均匀却不那么有力，但还是像一个个小拳头敲在她的心上。一种新的感官被打开了，母性世界对于性子里天生带些凉薄的石娇娇而言，是个全新的世界，那时她想无论如何都要保住这个小生命，工作跟他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她本来就做好，为了迎接这个坚强的孩子，暂时为他放弃自己的工作的。但此刻，被别人要求，又是另一番心境了。她始终没有接唐母的话，唐建宇也是。
    妇人见夫妻俩，尤其是儿媳面色冷淡，想来好话还是难听，小辈一时确实难以接受也是正常。妇人怀着长辈宽大的胸怀，即不气恼也不自责，自说自话地打破了僵局，叫了一声“娇娇？”“嗯？”石娇娇抬起眼，藏起心里的不快，暗想如果对方追着自己不放，定要自己表个态，那难保自己能维持乖媳妇的形象。唐建宇何其了解自己的妻子，紧张地盯着两人。
    “我是这样想的。”唐母扬了扬下巴，表情尽量显得好商好量，说：“刚刚建宇也跟我们讲了下情况，他保证能很好的安排出时间照顾你，当然这是他一个丈夫应该做到的，但是呢，”唐母看了儿子一眼，话锋一转，“你们俩对彼此最了解。说你能好好照顾建宇，这话我信，我儿媳妇有这个能力！要说他能在生活上照顾你，漫说他没时间，就是真有时间，我也是不信的！我的儿子我晓得，他没有这个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