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与瞳孔

    
    “嗷呜！”一声惨叫从对着马路的门传来，把正在玄关旁整理冬天鞋靴的石娇娇吓了一跳。她脱下劳工手套站起来，穿着贴身的细羊毛针织衫和到脚踝的灯芯绒长裙，裙子的正中装饰了一排相同布料的纽扣，造成腹部微微隆起的视觉效果。石娇娇快步往外走，一打开门，就看见一团毛茸茸的东西蜷在门口，一见她就呜呜地叫起来，是咚咚。
    平日里咚咚都在前院的小花园或者周围活动，镂空的栅栏让它进出自如，自从在阳台的门上开了宠物门，它连进屋就不声不响了，这次这样出现在后门，还惨叫着叫门还是头一次。石娇娇见咚咚只是呜咽并不进屋，问道：“怎么啦？”同时蹲下身来，担心地伸出手，准备将猫咪抱紧屋。“啊呜！”谁知石娇娇刚碰到它，它就惨叫一声，浑身一抖，吓得石娇娇缩回手一看，指尖沾满了猫咪的血！“咚咚！”
    咚咚被抱进屋，放在柔软的猫窝上，四肢向着一侧，急速呼吸，像极了石娇娇第一次将它的样子。“咚咚，你别动，让我检查下伤口。”石娇娇像在跟人说话一样，认真又心疼，咚咚只是喘气，想必是疼得顾不上回应主人。石娇娇小心翼翼地凑近，伤口在左前腿，腋下偏上的地方，皮肉翻出，露出新鲜而湿漉漉的红色，似乎是撕咬造成的。
    石娇娇立刻联系了当初就治咚咚的宠物医院院长，因为收养了咚咚的关系，一直和他保持着不错的关系。院长建议最好立刻带咚咚过去，“我估计是和野猫打斗造成的，现在正是猫的发情期，公猫攻击性比平时强许多。”“我们咚咚已经不是真正的公猫了啊！”石娇娇觉得心疼又委屈，说这句话的时候，看着它的伤口眼眶都红了。
    唐建宇因为跟学生约好改论文吃完午饭就去了大学，现在可能正是不方便打扰的时候，石娇娇思来想去，还是找出车钥匙，决定自己开结婚时唐家父母送的那辆小车过去。把病恹恹的猫放进航空箱；提起十二分精神开上车库的斜坡不熄火；一路上担惊受怕地观察路况的同时，还要注意平稳驾驶，以免颠簸……
    到宠物医院门口，看见等在前台的院长时，石娇娇已经汗流浃背。
    检查、麻醉、缝合，到拿药离开……从天色大亮折腾到日落西山。小护士帮忙把航空箱送到车上，里面是麻药还没过的猫咪。石娇娇刚系上安全带，就接到了唐建宇打来电话，“怎么不在家？”石娇娇忽然感到浑身无力，撑着方向盘把事情说了一遍，“院长估计的没错，是打架的伤口，院长担心它感染其他的病菌。”
    唐建宇更担心妻子，“怎么不等我回来处理？你平时就怕开车。随便找个地方把车子停那，我来接你。”石娇娇看了看灰蓝色的航空箱，吹出一口气，“已经没事了，我自己回来。这个车子方向盘轻，开起来还挺顺手。”唐建宇闻言没有坚持，“那你不要急，慢慢开，我现在做晚饭。”石娇娇笑着说，“我要喝甜粥，番薯粥！”“好~”
    开上后门对着的那条小路时，石娇娇就开始害怕进车库的那个大下坡，同时在心里反复回忆倒车入库的步骤，嘴里念经一样，“咚咚啊咚咚，你可要快点好起来，我为你突破自我了！”咚咚正在昏睡，自然没有回应。
    在经过一栋房子就要到家了，石娇娇全神贯注地看着大灯照亮的前路，惊讶地发现，她的丈夫唐建宇站在光线里，原来他等在路边。石娇娇把车停了下来，唐建宇立刻走过去拉开车门，先把航空箱和医院带回的袋子拿到门庭前的台阶上，又返回对着傻坐在驾驶座的妻子说：“下来，我去停车。”石娇娇傻乎乎往车外探出身，唐建宇伸手接住她，几乎是把她抱了下来，“都不见重，真不听话啊！”
    因为麻药的关系，咚咚睡得天昏地暗，从箱子挪到猫窝，被两个主人盯着半天，没有任何反应，这样倒是省去了许多疼痛的折磨。看过猫咪的伤口，唐建宇表情非常心疼，好像自己被咬伤了一样，对石娇娇说：“咚咚怎么又要受这种苦？”石娇娇知道他回忆起那个意外，拍拍他的肩膀，说：“这次是难免的。”唐建宇撇撇嘴，“这次以后，估计它也不敢出门了。”
    为了方便晚上照看，夫妇俩破天荒地将猫咪挪进卧室。石娇娇让唐建宇把猫窝放在床尾沙发的旁边，“放在床头是方便看着，但是万一晚上起来，睡迷糊了，一脚踩上去不就完了么？”唐建宇非常赞许回看妻子，“凡事都是你想得周到。”已经过了麻药起效的时间，猫咪仍旧无知无觉地昏睡着，大概又在调动全部精力，进行自我修复吧。
    两人安置就寝时入夜已深，置物架上圆角的闹钟显示为晚间十点三十一分。唐建宇坐在妻子身边，时不时地拍几下脸，惹得正在看书的石娇娇奇怪起来，“脸上不舒服啊？”唐建宇搓搓手，“你给我买新洗面奶好像不太适合我，洗完很干，我就多擦了些乳液，现在又粘得慌。”“我看看！”石娇娇放下书把丈夫脸抱过来，伸手帮他轻拍几下，“吸收了就好了。”
    似乎很久没有这样呼吸相闻的亲密了，唐建宇看着石娇娇眼睛往下看时，下眼睑那条好看的细细凸起，突然伸脖子叼住了妻子的嘴唇。等分开时，唐建宇的脸颊染上类似醉酒的酡红，石娇娇也呼吸混乱。
    过了十几秒，“啊……”唐建宇按住自己额头面朝天花板躺好，石娇娇咬着下唇不敢讲话，房间里清晰地出来咚咚含混的呼吸声。“开始了，听见了吗？”石娇娇披上披肩，好歹找话题打破了尴尬。窗外传来了婴儿啼哭一般的叫声，一声连着一声，没叫多久已经让人心生烦躁了。唐建宇警觉地听着咚咚的动静，道：“明天我在家，还是去跟物业说下。”
    石娇娇点点头，更多的是喜出望外，“一整天都在家吗？”唐建宇听见妻子语气里的惊喜，转身向着她，微笑道：“是呀，一整天陪着你！”石娇娇嘟嘟嘴，“还是我去书房陪着你吧……”唐建宇用手背抚了抚妻子线条漂亮的颌骨，道：“都行。明天给你做你最喜欢的猪肚包鸡，好不好？”石娇娇食欲在这段时间里已经有恢复的迹象，一听唐建宇的话，就兴致勃勃地捏起拳头，“要胡椒味好重好重的！”
    “哟！”唐建宇似乎突然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翻身坐了起来，拿起床头柜上正在充电的手机。石娇娇疑惑不解刚要发问，就看见男人手指飞快地在手机上点动，这男人嘴里叽里咕噜说着，“孕妇能不能吃胡椒的，汤能不能喝……我要查一查。明早还是给家里打个电话问问，他们有经验……”
    石娇娇对男人谨慎的样子感到又好玩又好笑，她歪头看着表情像搞科研一样认真的丈夫，心里涌起一股又一股甜丝丝的幸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