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咕”
“吱吱”
深夜,窗外是聒噪的虫鸣之声。
蓬莱殿值夜的小婢女正起身想去出恭,待出了耳房,听到这此起彼伏的声音,心中暗忖会吵到女皇陛下,是以悄悄儿的推开门走进来,打算合上窗屉。
这几日陛下休息的时候总是嫌房中太闷,因此就寝前会要他们留一条窗缝透气。婢女走到窗屉边,小心翼翼的将窗屉合上。
室内铺着茵褥,赤脚走在上头便十分安静,此时窗屉合上,更是显得静谧无声。
婢女听到女皇深浅不一的呼吸,似乎还有什么呓语……“仁……”
“仁……你别……”
“过来……”
婢女犹豫了一下,点燃案几上得到一盏烛火,举着它小心翼翼的走到了榻边。
“呲呲”,韩鸿照在睡梦中,听到衣衫摩擦的声。
她看见在自己的偌大而又空荡的蓬莱殿中,有个身穿黑色衣服的女人正坐在自己常坐的贵妃榻上,身侧点着的就是一盏灯火,那灯火油污与烛油蜿蜒流到了桌下,红的触目惊心。
“呵。”
那黑衣女人转头来冲着韩鸿照展颜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烛光顺着并不明亮的夜色打在她白的骇人的脸上,有种诡异的森然。
韩鸿照想尖叫一声,“快来人!”可是她尝试着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呃……呃……”
她惊恐的握住自己的喉咙,任凭那黑衣女人端起案几上的一盏金莲花灯盏,起身冲她走过来。
长发逶迤拖在地上,夹杂着银亮亮的白丝,一步一步。
“别……”
耳边响起“咯咯”的笑声。
“别过……”声音挤在嗓子缝儿中,就是喊不出来。
“别过来!”仿佛有风扑面而来,韩鸿照猛然从榻上榻上坐了起来。
“呼呼”,她大口大口的喘气,手指有沁凉的寒意,昭示着这只是一场梦境。
韩鸿照慢慢的阖上眼睛,靠在榻上抚着自己的胸口。
幸好……幸好……只是一场梦。
“韩鸿照,我是仁寿,你怎么不睁眼看看我。”混沌中,耳边似是响起一个木然、非男非女的声音。
身上的汗毛都炸开了,韩鸿照抬眼一看,面前站这个女人,手中拿着一盏金莲花的灯盏,正睁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注视着自己,嘴一张一合,惨白的脸也没有半点血色。
“啊!啊!!”
桓修玉就睡在外间,他帮韩鸿照批改奏折到很晚,忽然听卧房里传来一阵尖叫声,紧接着,就有婢女内侍呼号的声音。
他耸耸肩,反倒没在意般靠在了软和的隐囊之上。
须臾,果然有婢女来寻他。
“郎君快去看看吧,圣上……她!血……”婢女有些着急,话都说不好了,桓修玉安慰似的一笑,“莫急,我这就去看看。”
婢女跟在桓修玉后面,心底没来由的松了一口气,真是个温和的人呢,怪不得圣上会喜欢他……
然而一想到圣上和适才看见的情景,婢女却一身的冷汗。
蓬莱殿,满地的血。
桓修玉进来的时候,韩鸿照正面无表情的坐在榻上,身边跪了一地的婢女。
看这满地的狼藉,却空无一四人,看样子人是被抬出去了。
“陛下。”桓修玉半跪在韩鸿照旁边,柔声问道:“陛下这是怎么了?”
韩鸿照僵硬的面容终于有所松动,她看了桓修玉一眼,觉得有些眼花,便揉了揉眉心,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了。”
她知道自己醒的时候失手杀了一个人,她的枕头底下常年都放着一把匕首,适才就是用那把匕首杀掉了那个婢女。
桓修玉往韩鸿照的枕边无意一瞥,果然是一把镶着六颗宝石的匕首。
他对着下面挥挥手,“别愣着了,赶紧收拾完了下去。”
婢女和内侍们这才诚惶诚恐的点头,一边收拾了染血的茵褥换上新的,一边又点上了安神香,透风一刻,这才徐徐的退了下去。
“陛下这些日子似乎总做噩梦。”
桓修玉坐在一边,为韩鸿照揉着额头。
力道不大不小,拿捏的分寸也很好,韩鸿照不由得身心放松了下来,“糟心事太多……这些妖孽,白日不敢见我,才敢晚间入梦!”
韩鸿照嘴角浮起一丝冷笑:“朕是至尊,难道还会怕他们?!笑话!”
“陛下息怒。”桓修玉继续揉着,用眼睛的余光瞥了一眼案几上那燃着袅袅香烟的博山炉,说道:“也是陛下忧心太多了,那些不过是幻象罢了,只要陛下放平心态,这些幻象也就烟消云散了。”
韩鸿照叹了一口气,放平心态,“谈何容易?”
“陛下可以闲来无事之时下下棋,若想去终南山走走,或者看东都的牡丹,修玉都陪着陛下的。”
“你待我可真是好。”韩鸿照想这样说。
可是她忽然想起来白日里瑶儿似是和她说的一句话桓少监待陛下的好,一定是不求回报的。
不求回报?
韩鸿照慢慢睁开眼,这个世上,真的有不求回报的人吗?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桓修玉对自己这样好,又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半响,桓修玉没听见韩鸿照说话,他心里渐渐有些疑惑,不过很快,韩鸿照便开口:“你想要什么?”
权势,地位,金钱,还是其他?
桓修玉眉头飞快的跳了起来。
韩鸿照为何会突然问他这个问题,难道是他无意露出什么破绽了吗?
有清香探入鼻间,顺着血液流经四肢百骸,韩鸿照略觉困意。
桓修玉轻声答道:“儿和弟弟出身微贱,当初倘若没有陛下的赏识,也不会有今日,深知感恩戴德的道理,孔子尚言‘以直报怨’,更何况是以德报德?”
良久,桓修玉掩门出来,他对着尚在门口守着的婢女说道:“适才是那婢女意欲对陛下图谋不轨,才被陛下正法,你们以后记着,切不可像那名婢女,为非作歹!”
说完便离开了。
底下的婢女却面面相觑。
那婢女是想要刺杀女皇,可是她干嘛要刺杀女皇啊……
可惜没有敢说些什么,日子该怎么过还是要怎么过,于是他们一个个战战兢兢的紧攥着手里的宫灯,无声叹息的进了蓬莱殿。
翌日一早,桓修玉果然很早就来伺候韩鸿照了。
韩鸿照虽然昨夜醒了一次,但是重觉却睡到很晚,没人敢叫醒她,因此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桓修玉走进来的时候,发鬓间还沾着几滴晶莹的露珠,一看就是在外面等了许久。
桓修玉却笑着说:“陛下,我瞧着外面的牡丹不错,因此站着多看了一会儿,你可要恕罪!”
韩鸿照呵呵一笑,“无妨,你先坐罢,这就可以上膳了。”
片刻,婢女端着手中的牙盘鱼贯而入。
桓修玉和韩鸿照有说有笑,仿佛昨夜的事不曾发生过。
“陛下!陛下!”门外传来王德焦躁的声音。
韩鸿照还未来得及发牢骚,便见他抖着手递上来一本折子。
打开一看,上面写着“东突厥再叛……”
作者有话说:声明一下,老夫子说的是“以直报怨,以何报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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