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双最初之时嘴巴说顺溜了没把住门,把刘备拿出来作了比较,虽然陶应并未责怪他,但他心里却也有些忐忑,在说故事的时候便有意卖弄,把他从自家伙计那儿听来的故事添油加醋很是演绎了一遍。
他本以为斗蟋加斗殴这么个又长又一波三折的故事讲完,众人也应该听得兴致盎然,便会忘记最初时自己的口误。没曾想,其他人倒是都不记得了,独独正主陶应偏是挂念在心上。
苏双被当面一问,自然也不能再打马虎,装作半是惊讶半是敬佩的表情道:“陶郎君怎知此事还有下文?那日里中人与账房分完赌金之后倒的确还没完,倒不是他们又起了争执,而是褚燕其人行事颇有令人寻味之处。”
“这最后一场斗蟋,大多数人都押了褚燕一方获胜,现在都在开开心心地数铜板,少部分看走眼押了张坦这一方的自然是一脸晦气相。这押褚燕的多,押张坦的少,两边的赌资相抵,张坦这一方除了要偿付褚燕这七千钱之外,又倒亏了不少银钱出去。”
“好在前几场,包含昨天那一场,张坦这一方倒是都获利良多,去掉今天输回去的,倒还留下了些,只是去掉这几日来酒肉声色的开销估计也就没剩下什么。轻侠少年向来如此,钱来的快去的也快,倒也是习以为常。”
“对赌输赢,有人欢喜自然就有人愁,博陵少年们前几天赢了钱,那与他们相斗的其他真定本地养蟋人自然是大败亏输。虽说前几场赌的都不太大,总账面估计也就几千钱顶天了,但那几个养蟋人被外乡人赢了心中自有怨气,故而刚才打起来时为褚燕鼓劲喝彩最积极的也是他们。”
“褚燕拿过张牛角交予他的七千钱后,并没有全部放入自家囊中,而是取了三串各一千钱的五铢,分予了那三个前几天斗蟋输了的乡里子弟。那几个乡里子弟自是惊讶,呐呐地推拒不受,不过最终在褚燕反复劝说下倒也是拜谢收下。”
“这一幕看在围观之人眼里,又引得众人交口称赞。虽然往日里褚燕没少通过斗蟋赢这些乡里人的铜钱,甚至说褚燕自从钻研起斗蟋后,他的吃用开销就靠斗蟋而来。但褚燕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一手的确出人意料,大家似乎都忘记之前输过的钱,反而都感叹起了褚燕的高义,褚燕的名声更是通过这些人口耳相传开来。”
“众人散去之后,褚燕也返归自己家中。到了傍晚时分,却有人来敲褚燕家门。褚燕出门一看,竟是博陵张牛角几人,他心中暗暗一惊,想着这几个无赖子不会是白天落了面子输了钱,现在要来找回场子了吧。”
“不过,褚燕的担心也是多余,在院门外的张牛角嘴角带笑,两手高抬,手中自然没拿什么刀剑,而是左手提了条肉,右手拎了只鸡。走在后边的数人,包括张坦也是各自手中抱着酒瓮,提了米粮。”
“且说那博陵人一行返归住所后,张牛角遣了一个头脑灵活的伴当出门去打听褚燕家在何方。那张坦见此情形,还混不吝地叫嚣着要从兄带自己杀上褚燕门去,找回今天的场子。却不防劈头盖脸又吃了张牛角一顿挂落,张牛角呵斥他让他安分一些,今天吃了亏就该长长教训。”
“原来张牛角今天看了褚燕与其从弟相争,斗蟋赢了倒也罢了,在争执起来后不亢不卑,拳脚上又颇有可圈可点之处,且为人处事明利害知进退,又懂得结恩于乡党,小小年纪便能如此,定非等闲人物。”
“张牛角在博陵轻侠之间颇有名声,自然非是只知恃勇斗狠之人,他越看褚燕越顺眼,竟起了结交之心,便令伴当出去打听褚燕家在何方,却令张坦误会成了要打上门去报复,白白吃了一顿挂落。”
“褚燕见张牛角带了酒肉前来,知道自己想岔了,便打开门让他们进来,引入堂内落座。进门后,张牛角只字不提白天之事,反倒颇多恭维之语。褚燕是看那张坦不顺眼,但张牛角并未得罪于他,此刻见了年长自己许多的张牛角好言相向,便也不能冷面相对。”
“两人岁数差了将近十岁,但一番叙谈下来,倒是颇为相得。若是让旁人看见,定然是不信双方白天还连番相斗来着。”
“这张牛角一行人又在真定待了三天,三天里天天上门去叨扰褚燕,去了后也并无什么要事,只是饮酒闲谈,偶尔还练几手拳脚刀棒,不过都是点到为止,纯属切磋。三天之后,两人竟形同莫逆,张牛角要离开之时,褚燕还在滹沱水畔久久相送。”
“张牛角在离开真定返归博陵的路上,每逢与友朋饮宴闲谈之时,便把真定之事一一道来,听者无不对褚燕赞上几句。张牛角交游广阔,褚燕的名声自然也就随之传扬了开来。”
“在那之后,闻听了褚燕的名声而前来拜访他的人越来越多,除了那些喜好斗蟋的人之外,还有许多附近郡县的轻侠少年。褚燕对这些新朋旧友倒都是来者不拒,好酒好肉地招待着,其为人处事又得体,久而久之,褚燕在附近郡县的轻侠中,竟隐隐然成了掷地有声的人物。”
苏双又绘声绘色地把这故事的后半段说完,陶应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张牛角和褚燕之间还有这一出,怪不得在日后先后扯起反旗后,不但能相安无事,还你谦我让地先合为一军,再遗命绍继。
要知道,当时各地的黄巾之间,自从大贤良师张角亡故之后,便没什么组织力可言,相互之间与其说是因为志同道合而勾连在一起,倒不如说是因为利益关系而不得不抱团取暖罢了。
在那种情形时,黄巾各个山头之间互相火并的事件比比皆是,往往两支人马能够融合到一起前都要先打过一场分个你死我活后才能完成。
只有张牛角和褚燕这同为冀州的两支黄巾人马最为和谐,简直就是兄友弟恭,兄终弟及的典范。
对此,陶应不由喟叹道:“此二人倒真是不打不相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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