雏凤声清

第一百七十六章 因妒生衅端

    
    那少年并划桨之人都进入船舱中久久不现身,只留两三个仆役在船头船尾张罗,岸上之人的好奇心不减,话题间尽是围绕着船上之人。
    褚燕年纪虽轻,但见识倒也不凡,他于蟋蟀一事上钻研日久,知道将一件事情做到极致并非易事。从来船击鼓挥棹而进的气势上,他看出这些桨手定非寻常仆厮,只是他不精于舟楫之术,具体那些桨手强在哪里却说不上来。不过,一旁有两人的交谈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承锜,观此奋舟之术,可有所得?”
    “闻鼓而进,鼓歇而止,其势严整,挥棹之人与击鼓之人俨然一体,似为……”
    “似为兵阵之法?”
    “确乎,与兵阵之法暗合。”
    这说话的两人俱都是翩翩少年,被唤作承锜的少年着一件青衫,另一个少年则着了一身白裳,俩人的衣着打扮都十分得体,虽不见得有多华贵,但也绝非贫穷黔首所能置办。俩少年无论样貌衣着还是气质谈吐放在人群之中都算得上翘楚,故而身旁很是吸引了一些怀春少女偷眼打量。
    此刻,俩人评论声音虽然不高,但因着身周并没有那么嘈杂,所以附近之人都隐约听到。那些个怀春少女听了俩少年的评论纷纷点头,也有互相之间窃窃私语赞同的,希冀引得少年郎的注意,至于她们有没有听懂,也就不那么重要。
    要说俩少年私下言谈,绝无冒犯谁人之意,但偏就引得有人心中不适。
    与褚燕一同前来的少年中,有俩人乃是亲兄弟,兄长唤作弘韬,仲弟唤作弘略。弘家兄弟俩就住在褚燕邻乡,家中薄有田产,族中曾也有人在国相府中为吏,但这兄弟俩不好习文,性喜任侠之事,在褚燕扬名之后便经常来往结交,与褚燕算是关系不错。
    弘氏兄弟家中小有资财,衣着打扮自然不差,人也不是长得歪瓜裂枣。但观人并不独观其相貌衣着,就好比后世某宝卖衣服的模特图和买家秀总是有巨大差距一般,同一套衣衫穿在不同的人身上偏偏能显出不一样的气质。
    弘氏兄弟平日里吊儿郎当,行事举止自然透着些痞气,若是无人相比较也就罢了,如今和那俩青衫白裳少年往近处站着一比较,顿时有如乌鸡遇着凤凰。原本在路上还能戏谑几句的少女们的目光都被那俩少年吸引了过去,哪里还顾得上看弘家兄弟。
    倆兄弟毕竟年少气盛,见自家被无形之中轻慢了,便心中有气。俩人往好了说是性好任侠,往实了说则惯会无事生非,如今心中含忿,便忍不住出言相讥。
    弘韬说道:“也不知是哪儿来的妄人,听着风就是雨,望见行船偏能想到兵阵。”
    弟弟弘略立刻跟腔道:“说得正是,闻鼓而进后边儿明明是闻金而退,哪儿又是什么鼓歇而止了,真真笑死人。”
    “某些妄人以为看过几卷竹册便有了见识,岂不知乃是井中之蛙。”
    “若是井中之蛙也就罢了,偏偏要出来鼓噪卖弄,可笑啊可笑!”
    弘氏兄弟也读过几天书,倒不是胸无点墨之人,又向来配合惯了,挖苦起人来倒有那么一套。俩人这番话是刻意为之,当然不会小声说话,让周边之人听了个一清二楚。
    青衫和白裳少年亦不是傻子,对方就差指名道姓,哪还不清楚是故意编排自己,俱都转过身来看着弘氏兄弟,目光之中多有不善。
    弘氏兄弟见已经成功吸引到了众人的目光,唯恐事情闹得不大,继续挑衅道:“嘿,这俩孺子,乃公之话有没有那么几分道理?”
    那青衫少年见状忍耐不住,手按腰侧刀柄就要迈步上前,却被那白裳少年伸手拦住,上前一步道:“汝等何人,为何出言无状?”
    “汝这小儿,可是在问乃公我么?”
    “哼,我只见两只恬不知耻的寒鸦在这边鼓噪,无有见人。”
    面对挑衅,白裳少年也丝毫不怵,词锋竟也锐利,而弘氏兄弟今天恰好都穿了一袭黑衣,被比作寒鸦倒也贴切。弘氏兄弟向来不是吃素的,怎忍得了被人回骂,便要上前用拳脚理论。
    河岸上几个少年唇枪舌剑互不相让,事态一触即发,不远处的码头上却也有所动静。
    这条挥棹而进的舟船自然是陶应所乘坐的,他们一清早从九门出发,众人合力之下,仅仅花费了一个多时辰就驶完了这段航程。
    方才船首众人击鼓挥棹正自畅快,浑不知已经到了真定城外的码头,待到已经驶过了头,船尾的艄公才放下船橹跑来船头告知。船首诸人连忙调整了挥棹的方向,在河中央掉了个头绕回码头来。
    船一停下,陶应骤然听到岸上人声鼎沸,一看才发现居然河畔站满了人。他们一路上击鼓挥棹,弄得浑身大汗,早已脱去外袍,自然不能如此就上岸,便遥遥向岸上施了一礼,回到舱室中擦汗换衣。
    待到陶应等人在舱室中收拾妥当,郭氏的仆役也已经把众人的马匹先牵到了码头上,陶应便下了船,在码头上骑上马,沿着栈桥往河岸上行来。
    在登岸的路上,陶应见岸上有如此多的人,殊为不解,因问道:“今日阳光晴好,竟有如此多真定人出外踏春?”
    因着在船上参与过划船,郭祖与陶应一行人的关系更亲密了几分,故而取笑陶应道:“陶君如此多智,缘何不知今日为何日?”
    陶应揉了揉脑袋,还真没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但他左顾右盼之下,发现距离码头不远的河岸处,有不少人在汲水濯手沐足,其中年轻的士女占了多数,再联想到了现在的时节,遂福至心灵,说道:“可是到了三月元巳之日?”
    “哈哈哈,陶君果然心思敏锐,人所不及,大兄可服了么?”郭翀也是开朗善谈之人,随口就拿自家兄长开涮。
    “佩服佩服,我昨日便为陶君之经历见识所折服了,难不成仲翔还不服么?”郭祖与从弟关系向来不错,俩人随口互相开着玩笑。
    诸人嬉笑着从栈桥上了河岸后,却发现栈桥右侧的河岸上聚拢了好多人。陶应坐在硬鞍上看得远,发现在人群中间倒是空出了一块儿地来,空地中央正有人在捉对厮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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