雏凤声清

    
    小白龙今年已经三岁了，自从它被陶应领回家中也已经过去了一年半的时间。三岁的幼马骨骼架子已经基本成型，它在陶家的日子吃得好住得好每天还有人牵出去遛马，因而这小家伙发育得极为良好，目前已经有六尺七，看样子还能再长个两三分，不愧是具有优良血统的纯血大宛马。
    这小家伙对于人多的地方丝毫不怵，陶应骑着它就站在人群外围，它对于人群里的厮斗毫无兴趣，大脑袋左瞧瞧右看看也不知在寻找些什么。
    从码头上刚刚下来的陶应等人见有热闹可看，便也不急于进城，都凑上去围观。他们一行人人骑马，倒是比旁人便捷了许多，可以居高望远。
    在人群围出的空地上，弘氏兄弟中的老二弘略正在和青衫少年比试拳脚。从形势上看，弘略虽然气势汹汹，出拳抬腿虎虎生风，但青衫少年攻守之间法度严谨，并未留出什么机会。
    俩人相持了一段时间，青衫少年摸清了对方的路数后，渐渐地攻多于守，占据了场上的主动。而弘略则久攻不下导致气势稍竭，又被对方猛地反攻，一时间竟有些手忙脚乱。
    青衫少年看准了机会拳脚连出，弘略招架不及，大腿和肩背连着挨了两下，身形一个不稳就要摔倒。幸好一旁的弘韬见自家兄弟将要吃亏，连忙上前一步扶住弘略，也亏得青衫少年见好就收，并未上前追击，而是站在原地肃手而立。
    围观百姓见场上似乎高下已分，便有人喝彩叫好起来。而人们这么一起哄，更是令弘氏兄弟羞怯难当，弘韬脖子一梗，叫骂道：“竖子，竟敢伤我兄弟，让你知道乃公的厉害。”
    其实弘略皮糙肉厚，挨了那两下至多也不过是皮肉之伤，决无大碍，但兄弟为人所败，弘略若无个因由也不好对青衫少年连番出手搦战，故而他才大呼小叫着上前。
    不过青衫青年也没带怕的，并不搭话，只是两手一抬做了个有请的姿势。弘韬见势自然忍耐不住，冲上前去就是一拳，俩人就此又厮斗了起来。
    场内俩人打得热火朝天，场边上有人却暗自皱眉。褚燕虽然是与弘氏兄弟一块儿来的，但毕竟和这兄弟俩结识的时间不久，谈不上有多么亲近，他虽知弘氏兄弟本性说不上坏，但总有些不那么着调。
    对于弘氏兄弟主动挑事，褚燕也早就司空见惯了，这兄弟俩平日里就是这股作风，他也懒得劝，即便劝了也未必有用。倒没曾想这兄弟俩今儿一脚踢到了铁板上，平日里有人被这兄弟俩恶声恶气地吓唬几句，多半也就认怂退避，可眼前这对少年非但言语上毫不示弱，就在拳脚上也占了优势。
    自从褚燕与张坦在大庭广众下相斗了那次后，褚燕的身手也被人们盛传，故而那些轻侠子弟们平日里与他往来，也多有互相讨教。褚燕知道弘氏兄弟虽然谈不上身手有多高明，但还是小有几把刷子，现在眼瞅着弘略不一会儿便败下阵来，弘韬上前车轮战也没能讨了好去，心下也略略惊讶。
    惊讶过后，他又犯起了愁，弘氏兄弟虽然人有些犯浑，但往日里相交还算融洽，今天又是结伴同来踏青，若是这兄弟俩都落败，自己是不是要帮他们找回场子。想到这里，褚燕似乎有些体会到了张牛角看着张坦与自己相斗时的心情，不由苦笑了起来。
    与褚燕同来的另几个少年扶着弘略回来，弘略倒是恶人先告状，说道：“飞燕，那俩竖子好生无礼，竟敢小觑吾等，下手又阴损，我一时不慎才中了他的招数。”
    今儿是上巳节，滹沱水畔本就集中了诸多前来祓除衅浴的百姓，此刻纷争一起，围拢来看热闹的人自然就越来越多。先前褚燕不声不响站在人堆里也不引人注意，但弘略这么当众一咋呼，便有许多人认出了褚燕来。这么一传十、十传百，很快这一大圈人都晓得是与褚燕同来之人与人相斗，围观之人别愈发起了兴致。
    另一边，陶应等人站在人群外，高坐马鞍上，神情惬意地看着热闹。当然，他们来得比较晚，对于因何有人在此厮斗不甚了然，故而派了陶茂等人前去打探情形。
    很快，小猴儿不负众望，把此事的来龙去脉悉数打听明了，稍待还补了一句，那场中相斗的黑衣人，正是苏大掌柜前些日子所说的褚燕的朋友，而褚燕也在场边观战，至于另两位青衫白裳的少年一时半会还打听不出是何许人物。
    陶应顺着小猴儿的手指看去，果然先头落败那人正站在一个身量颇高的少年旁，想必便是那个褚燕了。
    陶应这些时日来，每日里都勤习不缀，无论是刀弓拳脚，还是骑马矟矛，又有章诳、许耽、韦憨等人可以切磋请益，虽说武艺不是一朝一夕可以速成，但眼光却老辣了不少。他观望着场内形势，知道此战青衫少年多半是十拿九稳，而黑衣少年应当也要步其兄弟之后尘。
    果然不出所料，弘韬略有些冒进的一招黑虎掏心，被青衫少年略一侧身让过正面，随即趁对方重心前冲，用手带住弘韬的手臂往里一扯，然后用类似于铁山靠的身法，肩膀带动肘部一个发力，一下子把弘韬给撞飞了出去。
    俗话说内行人看门道，外行人看热闹。陶应、章诳以及褚燕等人看得出来青衫少年刚才那一下借力打力很是巧妙高明，可围拢在外边的一大群黔首百姓哪里懂得这些。
    他们只见原本你来我往打得难分伯仲的俩人，也不见怎么下重手，轻轻巧巧地就撞飞了一个出去，俱都一时愕然。
    待到有人从惊愕中反映过来后，击掌高呼，围观人群才齐齐喝起了彩来。
    场中央青衫少年虽胜而不骄，但再如何克制微微扬起的嘴角也出卖了他此时的心情，他在喝彩声中向围观人群团团一揖表以谢意。
    再看弘韬被那一下连肩带肘顶得胸肋间一阵气闷，在自家兄弟的搀扶下站起身来，俩兄弟的脸色看上去倒比衣裳更黑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