雏凤声清

    
    滹沱水畔的人们本只想来踏个青，到河边沾沾春水祓除晦气，没曾想还有如此精彩的热闹好看。虽然中间也有几个怀春少女见自己心仪的小郎君下场打斗，心中既喜又忧，但更多的黔首百姓们对这样的事情都是喜闻乐见。
    如今，褚燕这一方的人两战两败，还是车轮出战，简直是出尽了糗，故而一些围观百姓们纷纷起哄，那意思大约是该当褚燕下场走一走了。
    褚燕如今也是骑虎难下，就如同那天张牛角被张坦拖累一样。要说管吧，这弘氏兄弟实在是自取其辱，要不管吧，又丢不起这人。毕竟，褚燕现在也是被盛名所累，早就被人们认了出来，把弘氏兄弟看作是和他一伙的了。
    弘氏兄弟和其他几个同伴一同眼巴巴地看着褚燕，在他们这几人里，还要数褚燕的身手最佳，其次就是弘氏兄弟，现在弘氏兄弟先后吃了瘪，那其他人再上去搦战也是白给，所以唯一的希望就是褚燕肯出手。
    褚燕在心中计较了一下，这事他还不得不出手，但他可不想被人们看作是和弘氏兄弟一样粗鲁无礼之人，所以他排众而出，向青衫少年拱手道：“兄台好俊的身手，褚某见猎心喜，欲要讨教一二。然兄台方才战毕，不若等兄台休憩片刻后你我再战一场？”
    褚燕的这番话说得相当客气，故而对面的青衫少年也不便于太过倨傲，只是他先前连败弘氏兄弟，难免有些自大轻敌，抱拳答道：“无碍，我们这就开始吧！”
    青衫少年的这番姿态极为豪迈，围观百姓们纷纷叫好，想着又要有一场好戏可看。褚燕虽不愿占对方便宜，但好话已经说过了，见对方不愿休息，便也活动手脚准备上场。
    眼瞅着俩人就要再度开打，却不料一直在旁边观战的白裳少年迈上一步道：“承锜兄，兄既然已经连胜了两场，这一场怎么说也要轮到我了，弟虽疏于拳脚，但也想活动活动筋骨，还望承锜兄将这一场让与小弟，若是小弟不幸落败，兄再上场比过不迟。”
    场中的青衫少年听同伴发话，心知自己这个同伴疏于拳脚等等纯是谦辞，而自己连战连场气力也有所损耗，既然同伴自请出手，当然也不便拒绝，便看向褚燕，毕竟方才褚燕提出想要和自家较量。
    褚燕本就不想趟这浑水，对于和谁交手倒是浑不在意，便作了个无妨的姿态。青衫少年遂道：“既如此，这一场就看子龙的了。”
    陶应高坐马鞍之上，虽在人群外围，但对场中形势看得十分清楚。他方才见褚燕出场搦战，觉得倒可以看一看这个在原本历史上大名鼎鼎的黑山贼首表现，但接下来的事情就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陶应见场上的形势已变，青衫少年已经退到场边，白裳少年站在前边活动手脚，准备出战。看着场中的白裳少年，陶应还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他转头问道：“叔旌兄长，你方才听那白裳少年唤作什么？”
    甘弢也骑在马上看得兴致盎然，他回道：“好像是子龙吧？”
    陶应又问过了章诳、郭祖等人，回答大都相若，便意识到自己应当是没有听错，这白裳少年或许就是唤作子龙。那么问题来了，这么巧便遇到赵子龙了？亦或是有人取了相同的表字？陶应倒是希望此人便是赵云本尊，那今天自己可真是赶了巧了。
    一旁陶茂心思机敏得很，他见陶应十分关切场中的白裳少年，又仿佛想起在毋极县邮驿内少君曾向苏双问起过真定一个唤作赵云字子龙的人物，他便不待陶应吩咐，往人群中一钻，便继续去打听消息。
    就在陶应在琢磨问题时，场内的两人已经交上了手。
    白裳少年早就听闻过褚燕的大名，知道褚燕以轻捷的身法见长，那次斗败博陵人就是靠游斗消耗了对手的力气然后才伺机获胜，故而他不放心连战两场的同伴继续与其比斗，便以身代之。
    白裳少年也不轻敌冒进，每次出拳踢腿都留有余力，所用招数堂堂正正，轻易不给对手留下机会。
    褚燕仍然是老套路，他身量高，行动颇为迅捷灵巧，不停地绕着对手游走，想要针对对手的破绽反击。
    俩人都是小心谨慎的性子，动手了半天却没分出明显的高下，就连拳脚碰撞都有限得很。
    对于场内这样的情形，围观百姓们自然看不出门道，他们下意识地觉得这一场并不如前两场弘氏兄弟那种全力进攻的打法来得好看，但陶应、章诳等人却看得出来，这种打法对于气力和精神的消耗并不小，且更凶险，一旦有谁露出破绽，必然要经受一轮疾风骤雨般的攻击。
    场上的形势依旧胶着，然而在人群中钻进来钻出去的陶茂却已经有了收获。
    他在人群中遍寻人打听白裳少年的来历，大多数人并不知晓，但总有那么几个知情的乡里人。不过，人们忙着看热闹，哪里顾得上他问东问西。最终，小猴儿以五枚五铢钱为代价，才换得有人告知他白裳少年氏赵名云字子龙，乃是县北白梨乡赵家的子弟。
    陶茂得了消息后，连忙钻出人群跑到陶应面前献宝。
    果然，陶应听了后大乐，说道：“白梨乡？这名字起得好。”
    陶应看了看四周，发现果然有一些开着白花的梨树，想起真定乃是有名的白梨产地，便从怀中掏出一串五铢抛给陶茂道：“既是到了真定，自然要尝一尝真定蜜梨了，你且去买上一些来，也好让我等解解渴。”
    陶茂接过钱串颠了一颠后心中大喜，这串钱少说也有百来枚，虽说这钱明面上是让他去买梨子，但多出来的那肯定不会再要回去了啊。
    此时的梨树才刚刚开花，现在拿出来卖的都是初冬时存下来的，价钱要比秋冬时贵上不少，但陶茂寻思着凭自己巧舌如簧的口齿，定要将那些个贩夫杀得丢盔卸甲才是。
    于是乎，做着发财美梦的小猴儿就一步三颠地跑去找卖梨子的贩夫练嘴皮子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