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与诅咒

第八章 隐匿之城

    
    50年。
    在大河西瑞安的中游地带,有一片西瑞安沼泽。它位于辛达族精灵的王国多瑞亚斯的西南角。环绕多瑞亚斯的边境一半的阿洛斯河从西瑞安沼泽以北的地带汇进西瑞安河里。阿洛斯河与西瑞安河的夹角地区被称作艾林微奥,在辛达族的语言中翻译为“微光池塘”。
    现在正值初夏时节,暑气还没有完全笼罩贝烈瑞安德全境。因为西瑞安沼泽的缘故,河面上湿气很重。从这里就可以向东北方望到广阔的森林王国多瑞亚斯。几天前刚下过雨,西瑞安河在这个初夏季节迎来了第一次汛期。水流很充沛,冲刷着西瑞安沼泽中凝固的泥潭。河水泛起沼泽底部沉降的泥沙,那泥沙让一部分河水变浑,留在沼泽里。只有一部分河水冲过沼泽的另一端,向着西瑞安河的下游流去。
    夜色渐渐让流水声静谧下来。在河流的西岸,跑过两个骑着白马的身影,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那是两个男性精灵。他们笑着策马狂奔,像是在一较骑术的高下。他们两位精灵一位留着黑发,另一位是金发。黑发的那个精灵里面穿着一件红色的衬衣,外面披了一件镶有金边的黑色长袍。他头上戴着象征身份的圆环,长相俊美动人。他是后来刚多林的国王图尔巩。但是现在,他还居住在海岸边的温雅玛。而刚多林的构想还没有诞生。
    另一位金发的精灵是菲纳芬之子芬罗德。他的长相甚至比图尔巩更加俊美。诺多族精灵们说,芬罗德是当时世上最俊美的男性诺多,就连很多貌美的女性精灵都难以比肩他的容颜。这时的他穿着一件棕色的衬衣和一件黑色的长袍,衬出他挺拔的英姿。
    这个时候图尔巩骑在前面,芬罗德在后面追赶着。他们在这个初夏的时节,相约沿着西瑞安河南下旅行,他们大笑着,笑声悦耳动听。诺多族精灵中,有多少少女曾试图追求这两位王族。如果她们中的一个在场,听到那回荡在夏夜微风中的笑声,不知脑中会飘出多少的遐思。
    “图尔巩,我马上就会追上你的!”芬罗德笑着朝前大喊。
    图尔巩也笑着回头:“在卫戍之塔呆了这么久,你的骑术退步了,芬罗德。”图尔巩骄傲地摇摇头,“如你所说的追上我吧!”
    听到他这么说,芬罗德甩了几下缰绳。他脚下的骏马突然开始加速。他渐渐与图尔巩齐平。图尔巩看到他赶上来,想到了一个恶作剧。他从马上纵身一跃,借着两匹马的相对静止,横向跳到芬罗德的马背上。他在芬罗德的身后落下。他原本的马因为失去了背上的骑手而停下了奔跑。而芬罗德的马因为背上负重突然的增加,举起两只前蹄大声嘶鸣着。芬罗德和图尔巩两人向后翻下马背,跌落在软泥铺就的草地上。地面因为几天前那一场雨变得潮湿,他们的衣服全都被弄脏了。两人扬天躺在地上,互看一眼,狼狈地大笑。两匹骏马回到了自己的主人身边。
    “托你的福,图尔巩。”芬罗德拍了一下图尔巩的手臂,“我的背上应该受伤了。而我得这样狼狈地回去见我的弟弟欧洛德瑞斯。”
    图尔巩慢慢坐起来,他的背上沾满了草和泥土。他感到背上一阵撕裂的疼痛。“我很抱歉,朋友,我应该也伤的不轻了。哈哈!”他笑了起来,“我们好久没有这么放肆狂欢了吧。自从我们离开阿门洲之后。”他突然严肃起来。
    芬罗德点了点头,他理解图尔巩,因为他也陷入对西方大陆的思念中了。图尔巩站起身对他伸出手,把他从地上拉起来。旁边就是缓缓流动的西瑞安河。潺潺的水声引诱着他们朝那里走去。芬罗德先到了河边。河床越靠近中央越深,在岸边则只没过精灵的腰际。芬罗德因为刚才的胡闹忍受着背上的疼痛,他现在只想去河水里洗刷掉背上的血迹。
    他在岸边脱下长袍和衬衫。然后只穿着一条裤子走进了河中。他光滑的背上的很多地方被蹭破了皮,鲜血从那些伤口渗出。图尔巩的后背也没能幸免。他从马背上取下一块丝巾,然后也跳到了水中。他感觉凉爽的河水正在爱抚着他的伤口,他背上的血迹渐渐被冲刷干净。他走到芬罗德身旁,芬罗德正在以很别扭的姿势把手伸向自己的背部。
    “我来给你擦一下吧,就当是给你赔礼道歉了。”图尔巩说。
    说着,他拿着他带下来的丝巾开始擦拭芬罗德的后背。然后芬罗德也帮他擦。擦到一半,他突然抚摸起图尔巩的头发。“失去她已经这么久了,你没有重新寻找伴侣吗?我是说埃兰薇。”芬罗德微笑着问。他说的人是图尔巩的妻子,她死在了离开阿门洲的路上。
    “我很爱她,朋友。”图尔巩沉默了一会儿开口了,“我现在把这份爱全部寄托在了我们的女儿伊缀尔身上了。”
    说着,图尔巩突然看着芬罗德,他推开芬罗德的手,拿过丝巾在水里清洗起来。他从丝巾里挤出了浓浓的血水。“倒是你,拥有着诺多族最英俊的面容,却没有和任何一个精灵的公主结为伴侣。你身上背负着你父亲菲纳芬的血脉,你得有个子嗣。”
    芬罗德开始向岸边走,图尔巩也跟着。芬罗德一边走一边说:“我所爱的人与我的命运分离了。她是凡雅族的阿玛瑞依,我还没来得及和她结伴,诺多族就开始流亡了。我和她现在被大海阻隔。”他来到岸上,拿起自己的衣服打量着,“而血脉的问题。我的弟弟欧洛德瑞斯的女儿芬杜伊拉丝如今就背负着菲纳芬家族的血脉。”
    图尔巩点点头。他发现自己和芬罗德的衣服已经都变脏了。他们坐在河岸边,用河水清洗他们的衣服,然后把它们铺开在马背上。之后,他们取出一条毯子铺在草地上,侧身躺在毯子上面。他们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因为旅途的劳累,他们很快睡着了。
    图尔巩做了一个梦。在梦中,图尔巩发现自己在一片明镜般的水面上醒来,无论朝什么方向,他都望不到水的边界。天空泛着橙色,把镜面映得通红。图尔巩发现自己居然站在水面上,如履平地。他惊奇地蹲下来,伸出手去波动镜面,发现那确实是水。
    “这是什么地方?”图尔巩开口了。
    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芬国昐之子,请听乌欧牟的警告。”那一刻,图尔巩感觉那声音像是来自深海令人敬畏的未知的巨型生物。图尔巩向下望去,发现水面之下有一条巨大的鲸鱼在缓缓游过。来自深海的恐惧感让他一时呼吸困难,他一下子瘫坐在镜面上。
    “不要畏惧,凡人。”乌欧牟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的警告至关重要,关乎你的族人的命运。”那声音轰击着图尔巩的心脏,“你必定还记得你的族人受到的诅咒。无论现在你们在这场远征中一直节节胜利,但是既定的厄运最终必然会找上门来。”
    图尔巩还是慌张的四下张望,不过理性的他还是在心里记住这这些话。“你要为即将到来的末日做好准备。战火中,你需要一片能够据守的土地。”这句话说完,声音渐渐淡去。图尔巩看见那条鲸鱼渐渐远离。天空的光芒越来越亮,亮的图尔巩睁不开眼。随后图尔巩就离开了那片梦境中的镜面,回到了现实。他醒过来时,芬罗德还躺在他的身边。他透过东方的多瑞亚斯树林看见天际一片殷红。他知道马上要破晓了。
    他想着刚才梦中的一切,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生出一个想法,他要找到一片隐匿的山谷,在那里建起一座能够让他统治的子民平静生活的城市,他将命名那个城市为刚多林。他要把这座城市造得和西方的提力安城一样美丽。
    但他不知道的是,昨夜芬罗德在梦中受到了一样的警告。芬罗德也醒来后,他们就顺着西瑞安河回向北方。双方都没有提起自己的梦境。在之后的岁月中,芬罗德因为今晚做的梦的启发,在南方兴建了一座地底的城市纳国斯隆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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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阿瑞蒂尔给自己的儿子迈格林讲述这个世界的过往,已经又过去了二十四年。现在已经是月亮升上天空之后的第四百年了。这些年中,迈格林也已经长大了不少。现在的他已经是接近成年的年纪。从人类的角度看,他差不多是十六七岁的样子。
    这些年里,南埃尔莫斯林地以南的埃斯托拉德小镇上的人类陆陆续续迁走了。很早他们就知道哈烈丝一族迁到了西贝烈瑞安德的布瑞希尔森林。传言自认为那里属于自己的统治范围的辛葛王居然同意了他们迁居那地,诺多族猜测或许是因为如果魔苟斯的军队攻破西瑞安河谷南下的话,哈烈丝一族的人可以称为多瑞亚斯的挡箭牌。
    还有消息称贝奥家族的人类因为他们对纳国斯隆德之王芬罗德的效忠,获得了一片封地。芬罗德较小的两个弟弟安格罗德和艾格诺尔统治着贝烈瑞安德北部的多松尼安高地。他们把高地东北部的一小块土地拉德洛斯分封给他们,于是他们搬去了那里。
    马锐赫家族则因为对芬国昐家族的效忠,获得了位于希斯路姆的一块封地多尔罗明。现在这个家族被称为哈多家族,因为他们现在的族长是马锐赫的后代哈多。就这样,人类这一堆那一堆地住到各位精灵王的土地上去,埃斯托拉德渐渐被荒置了。
    时间流逝到了现在。今晚是一个和图尔巩在梦中受到水神乌欧牟的警告那夜一样的初夏的夜晚。迈格林这时候正在自己的房间里。今天的白天,他的父亲埃欧尔突然要带他到林地西边的平原上去,让他学习骑术。往年的夏天,他都因为林地的护佑而感受不到夏天的暑气。而今天,他终于知道了贝烈瑞安德的炎夏的厉害。他在平原上学了一天马术,傍晚回来时,身上已经被汗完全打湿了。
    然后他就回到了房间。他现在正在脱下自己的上衣。即便是夏季,阴冷潮湿的林地环境和汗湿的衣服还是让他很不舒服。他感觉到衣服上的一阵恶臭,所以把它扔在地上。他的母亲阿瑞蒂尔突然推开门走了进来。其实他也不知道这时他为什么会反应这么强烈。其实幼时的记忆中,他的母亲曾无数次为他洗澡,但是潜意识让他马上转过身子,不想让母亲看到他。
    当阿瑞蒂尔明白了儿子这个举动的意义时,她笑了起来。阿瑞蒂尔知道他终于已经长大了。她感觉到自己一直以来的追求就要到达终点,心中感到欣慰。她走近她的儿子,想要转到他的面前。她的儿子却顺着她的走路方向一直侧过身去,回避着她。阿瑞蒂尔搂住他的肩膀让他转过身来。
    “罗米安,你已经是个大人了。”阿瑞蒂尔看着他的眼睛说。
    她带着迈格林坐到床边。她知道她已经不能再把他当成一个孩子。有些事情必须由作为父母的她告诉他。她开口了:“我问你个问题,你不要觉得害羞,要如实回答我,好吗?”迈格林以沉默表示答应,于是阿瑞蒂尔继续问,“我问你,你是不是会经常在脑海中想到异性的精灵?”
    先是沉默,然后红着脸的迈格林点了点头。“那么,想到她们的时候,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有异样的变化?”依旧得到了迈格林的肯定回答。
    迈格林突然开口,着急地问母亲:“这是为什么?我感觉到一种空虚感,我感觉它即将要吞噬我了。”
    阿瑞蒂尔突然笑了起来。“这是凡人心中的一种复杂情感。当一个凡人到了即将成人的年纪,就会产生这种空虚感。直到这个人找到自己的另一半,他们就会互相填补那种空虚感。”
    “母亲,那你可以填补吗?”迈格林呆呆地看着阿瑞蒂尔。
    阿瑞蒂尔笑着看他:“注定为你填补的人不是我。”
    “这……让我感到羞耻。”
    母亲搂住了他:“你不必把这些事情想得太过羞耻,因为你的诞生就来源于此。但是你也不能太过随意,除非那人是你愿意期许一生的另一半。”阿瑞蒂尔说着站了起来,“好了,快去洗澡吧!”说完,她走出了房间。
    迈格林似懂非懂,呆坐在床边良久,然后站起来走进装满热水的大桶中沐浴。他一直在幻想着,是什么样的人将会填补他内心的空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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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夜里,他梦到了一个看上去比他微微大一些的少女。那个少女站在白色的街道上。她对迈格林笑着,走到他的身边。那个少女告诉他这就是刚多林,在梦中,他与女孩漫步在刚多林的街道上,他与她期许了一生。
    醒来之后,他马上找了一张白纸,画下了记忆中的少女模样。他拿着那张画像去找母亲,因为在梦中那女孩说自己来自刚多林。他有种预感,这并不是他的无中生有。他问母亲是不是认识这个女孩,阿瑞蒂尔却被他惊了一呆。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巧合,但你画的人确实存在。”阿瑞蒂尔说,“我希望你尽早断了这样的想法,因为你梦到的女孩是刚多林的公主伊缀尔,你舅舅的女儿。在诺多族的法律中,并不允许近亲婚配。”
    但是迈格林还是想去寻找这位少女。他心想两个人虽然不能婚配,但这并无法阻止那两个人成为朋友。那天中午,他对父亲开口了:“我想去母亲的故乡看看。”
    这得到了他意料之外的回复。埃欧尔重重地扇了他一巴掌,对他说:“你属于埃欧尔的家族!”他的声音严厉而又让人害怕,“你不是诺多精灵!我不会让我的儿子跟那群残害我亲族的人打交道!”
    埃欧尔下令禁足他直到这个夏季结束。秋天来临前他不允许离开石屋半步。随后他看见他的父亲把阿瑞蒂尔推进了房间,房间内传出来埃欧尔殴打她的声音和她的惨叫。他马上后悔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他明白了他让母亲的秘密败露了。
    不过对于那位少女的那种好奇日益增强。那个夏季,他的父亲对母亲的暴力相向又多了起来。在仲夏的某天,埃欧尔突然离开了林地。埃欧尔走之前对迈格林说:“我去矮人的城市诺格罗德赴宴了。我本打算带你一起去,但是你的禁足还没解除。因此,你给我留在这里,乖乖等我回来。”说完他就骑着一匹白马走了。马厩里原本养了一黑一白两匹马,现在只剩下一匹黑马。
    和往年一样,他去矮人的城市都没有携带武器。埃欧尔把自己的佩剑安格微瑞尔留在了石屋的武器库里。
    当夏末即将来临的时候,迈格林心中的好奇感越来越重了。他的内心开始驱使他前往刚多林。这天上午,他找了一条凳子坐在石屋的门口,这个被禁足的夏天他一直是这么度过的。当他看见母亲阿瑞蒂尔经过他的身旁,要走出石屋的时候,迈格林拉住她的手。阿瑞蒂尔的手上和脸上布满了青紫色的肿块,他知道这是他的父亲造成的。
    “母亲,可以听我说一说吗?”他问,眼中充满期待。
    阿瑞蒂尔原本坚硬的心被他的眼神软化了。她也拿了一条凳子坐在迈格林身旁。“我的儿子,告诉我是什么在困扰你。”
    “我的父亲还没有回来。趁还有时间,我们离开这里吧!”迈格林紧紧盯着阿瑞蒂尔。阿瑞蒂尔原本以为他是在开玩笑,可是他那坚定的眼神证明她的想法是错的。
    阿瑞蒂尔站起身:“离开这里?你要背叛你的父亲吗?”
    “难道你不想离开吗,母亲?”迈格林站起身搂住她的肩膀。阿瑞蒂尔突然感觉迈格林比她印象中所记得的高大了很多,“他一生气就对你暴力相向,你难道要一直在这里忍受着这样的人生吗?我们并不是生活在这里,我们是被囚禁在这里。”
    他的母亲被他的话惊呆了。她从来不知道迈格林心中有这样的想法,她开始自责,她一直以为迈格林永远是个孩子,不会理解她的痛苦。她开始流泪,因为她一直以来的耕耘如今有了回报。阿瑞蒂尔强忍住抽泣,擦掉眼角流出来的泪水:“离开这里,我们能去哪?”
    “刚多林!”迈格林脱口而出,“虽然它现在对于我还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我并不知道它的位置,你也不曾告诉我。”他用激昂的声音对母亲说,“带我去寻找刚多林吧!你来做我的向导,我来做你的护卫!”
    迈格林的话好像起了效果。阿瑞蒂尔动摇了。但是阿瑞蒂尔的心中突然涌起一阵恐惧感。她想起来那位叫做乌妮的迈雅曾警告过她永远不要回去刚多林。在林地里生活的这些年,她确实没想过要回去。她本以为可以脱离乌妮的预言中她会带给刚多林的毁灭了。但是她的儿子现在却在冥冥中把刚多林推向既定的末路。这时候阿瑞蒂尔才明白,维拉的预言总会实现的,因为时间的河流滚滚向前。于是她对于那预言感到了释然。她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下了。如果自己注定给刚多林带去末日,那么为了让自己的儿子得到自己想要追求的东西,她甚至愿意让整个世界都毁灭掉。
    “我答应你,儿子。”阿瑞蒂尔在良久的沉默后开口了,“今天午夜,我们就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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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天晚上,他们假装回到卧室休息了。但是阿瑞蒂尔和迈格林商量好了,晚上要让自己保持清醒。他们打算趁着夜色,在仆人们沉睡的时候离开。当石屋中的声音完全安静下来时,迈格林就从床上跳了起来。他穿上单薄的衣服,悄悄推开卧室的门走到外面,走廊里空无一人,漆黑一片。他摸着黑走到母亲的门前。母亲在同一时间推开门,他们把互相都吓了一跳。
    阿瑞蒂尔对儿子做出一个安静的手势,然后走回房间。她拿起一个包袱,里面装着两个人一路上可以换的衣服,一些面包,她来的时候佩带的那把短剑,还有其他路上可能用到的东西。在那些衣服里,阿瑞蒂尔特地装上了那件乌妮留给她裙子。这是因为她知道他们回去的路上必须经过那个满是巨型蜘蛛的山谷南顿埚塞布。当时乌妮将这件裙子送给她的时候,说过这条裙子中有魔力,防止那些怪物伤害她。
    他们拿着包袱走出房间,来到石屋门前。他们悄悄推开房门,唯恐声音太大吵醒正在熟睡的仆人们。门外的天空微微发亮了。迈格林就在这时突然跑了回去。阿瑞蒂尔被他吓到了,因为这样的行为可能让他们的计划泡汤,甚至让他们面临埃欧尔那灼人的怒火。
    等了几分钟后,迈格林才又从石屋里走出来。他的手中拿着父亲的佩剑安格微瑞尔。“我比我的父亲更需要它,所以我偷偷潜入了他的武器库,把它偷出来了。”他对母亲笑着。迈格林发现,对于偷走他父亲的至爱,他丝毫感觉不到罪恶。阿瑞蒂尔隐隐感觉到,她的儿子的笑靥蒙上了一层阴影。她的儿子正在向她无法掌控的方向改变。
    他们来到马厩里,牵走了最后一匹黑马,把所有的包袱都挂在马鞍上,然后他们离开了林地。来到林地的边缘时,天空变亮了。阿瑞蒂尔使劲呼吸着林地外清新的空气,仿佛已经几十年没有呼吸过了一样。然而,在经历了那样的生活几十年之后,重获自由的她,真的有这样的感受。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突然听见林地里传来嘈杂的声音。他们知道,仆人们已经发现他们的失踪了。现在他们开始在林地里搜寻起来。阿瑞蒂尔觉得他们必须马上向北跨过凯隆河,她不想被仆人们发现了去向。事与愿违,因为他们只能两个人牵着马走,所以速度很慢。就在他们刚来到凯隆河的对岸时,已经有一群仆人从林地里走出来了。他们借着晨光远远地望见了正在逃跑的两人,马上追了上来。
    仆人们不需要背什么沉重的包袱,所以跑得特别快。他们拉近了与母子两个之间的距离。他们这时候已经来到了母子俩身后约一百呎的地方。距离还在逐渐拉近,迈格林牵着马,但是速度还是快不起来。他们知道现在逃脱的唯一办法就是骑上那匹黑马扬长而去,但是那鞍座无法容纳他们两个人。
    当那些仆人们就要追到近前的时候,突然从侧翼传来一阵马蹄声。一匹没有马鞍和铁箍的马从侧面横穿出来,挡在双方之间。等仆人们被逼停下来之后,它又向北追上阿瑞蒂尔和迈格林。它来到他们面前。母子两个停下脚步看着它。阿瑞蒂尔觉得面前的马非常熟悉。
    “阿斯法洛斯?”阿瑞蒂尔说。
    迈格林听母亲提过这匹马。它本来是刚多林的金花家族领主格罗芬德尔的坐骑。它载着母亲历经千辛万苦,在来到凯隆河畔之后,母亲给予了它自由。而现在,在这关键时刻,这匹马居然又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带给他们希望。
    “母亲,我们一人骑一匹马跑吧!”他对阿瑞蒂尔说。阿瑞蒂尔点点头。
    随即,迈格林试图骑在没有鞍座的阿斯法洛斯的身上。但是骑到它背上的一瞬间,阿斯法洛斯却突然将身体立起,想要甩下迈格林。迈格林紧紧抓住马的颈部,防止自己落下。阿瑞蒂尔马上抱住迈格林,把他抱下来。她发现迈格林比她记忆之中重了很多。迈格林离开马背的那一刻,阿斯法洛斯停止了躁动。
    身后的仆人们正重新追上来。阿瑞蒂尔知道,埃欧尔回来还要一个多月,只要甩掉这些仆人,他们就能永远脱离埃欧尔的控制。于是阿瑞蒂尔来不及考虑刚才阿斯法洛斯对迈格林的排斥意味着什么,就自己骑上了阿斯法洛斯的背上。随即迈格林也很默契地骑上另一匹黑马。一黑一白两匹马同时狂奔起来。
    仆人们看着母子两个渐渐远去,最后消失在视野中。他们放弃了追逐,接受了阿瑞蒂尔和迈格林逃走的事实。他们互相张望着,决定先回去林地里。他们知道埃欧尔的愤怒将会被发泄在他们的头上,但是他们只能以后再想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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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返回刚多林的旅程比阿瑞蒂尔离开那里的时候要轻松多了。他们只花了十五天就来到了刚多林以南的平原丁巴尔。这一路上他们没有遇到什么阻碍。当他们在凯勒巩和库茹芬统治的希姆拉德平原北上的时候,没有受到任何阻拦。他们随即就穿过了寂静之地多尔迪能,越过伊安特伊阿乌桥,进入了恐怖死亡之谷南顿埚塞布。
    进入那个山谷之前,阿瑞蒂尔更换了衣服。她穿上了迈雅乌妮曾经送给自己的裙子。在母亲换衣服的时候,迈格林别过了眼去。他们就这样穿越了恐怖山谷,没有遇到巨型蜘蛛的危险。事实证明这件裙子确实奏效了。
    他们渡过明迪布河之后,终于感觉到秋天到来了。他们在丁巴尔的平原上行走着,而那里的草地已经变得枯黄。他们朝南望去,广袤无垠的多瑞亚斯王国中的树木纷纷开始褪下充满生机的绿色,变成和丁巴尔的草地一样的颜色。气候逐渐变冷,只穿着一件裙子的阿瑞蒂尔在那几天晚上都只能蜷缩成一团颤栗着。迈格林出于对母亲的关心,想要就这样搂住她,让她在他怀里感受到温暖。但是他出于性别的差异以及伦理的约束而羞于这么做,所以带着纠结任由母亲在秋风中瑟瑟发抖。
    他们离开南埃尔莫斯林地的第十五天的下午,他们终于来到了西瑞安河畔。他们在那里下马,把两匹马留在了原地。阿瑞蒂尔想要赐予这两匹马自由。但是当他们把两匹马放生在草地上,然后要离开它们的时候,两匹马同时发出了很长的凄惨的嘶鸣声。
    虽然清楚不可能有任何人尾随在他们身后,阿瑞蒂尔还是觉得这两匹马的嘶鸣会惊动本不该注意到他们的人。于是阿瑞蒂尔和迈格林选择重新骑上了他们。
    他们沿着西瑞安河溯流而上,到达了干河汇入西瑞安河的地方。他们逆着干河北上。连续走了七个多小时,到了深夜他们都没有停下来。因为阿瑞蒂尔告诉迈格林,这样走下去,可以在第二天的凌晨时分到达刚多林。
    比预计的快了很多,午夜的时候,他们已经来到了隐匿之路的入口。他们看见一个在山体上非常隐蔽的山洞,干河的源头正从里面汩汩地流出。阿瑞蒂尔感到一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她的咽喉被哽住了,眼泪从她的脸颊上滑落下来。迈格林强忍住为她擦泪的冲动,那和不愿意搂住母亲给她温暖有着一样的原因。
    “终于回来了……”阿瑞蒂尔微笑着,脸上洋溢着幸福,但还挂着泪的痕迹。阿瑞蒂尔和儿子将在这里开始新的生活。而埃欧尔或许也会放弃对他们的搜寻,安分地继续统治他的林地。她其实还是为背叛埃欧尔感到淡淡的罪恶感的。但是她相信他们母子对他无关紧要,所以这并不会给埃欧尔带来什么影响。这样一来,所有人就都得到了幸福。
    迈格林和母亲一起沿着干河的岸边进入了那个隐匿的洞穴。他们现在已经从马上下来,用绳子牵着马匹行走着。他们在漆黑的洞穴中前行,因为看不清路,几次不小心踏进流动的干河中。直到后来,干河的发源地出现在他们面前,那是墙上的一汪清泉。之后的路好走很多,因为洞穴的剩余部分都是平坦的地面了。
    走着走着,迈格林隐约看到前面发出蓝色的微弱光芒。有脚步声传了过来。这个时候迈格林走在前面帮母亲探路。他率先看到了走过来的那位精灵守卫。他手中提着蓝色的费艾诺之灯。他看见迈格林,以为他是误闯进来的辛达族精灵。他马上拔出宝剑冲上来。迈格林见状,拔出了曾属于父亲的佩剑安格微瑞尔。那个守卫把剑向迈格林劈来,被迈格林用安格微瑞尔格挡住。那个精灵把费艾诺之灯扔在地上,原本提着灯的那只手也握住剑柄,用力朝迈格林压下来。阿瑞蒂尔借地上灯的微弱光芒看见眼前这个精灵不是别人,正是当年守护隐匿之路的护卫队长埃伦玛奇尔。她马上跑上去,拔出短剑从中间拨开两人的剑。“住手!”
    迈格林和埃伦玛奇尔重新举起宝剑,看起来又要兵刃相接。因为洞穴里很黑,他们互相都看不见对方的脸。阿瑞蒂尔反应过来,捡起掉在地上的费艾诺之灯,在埃伦玛奇尔的面前照亮了自己的脸。
    “是我!阿瑞蒂尔!你们的白公主!”阿瑞蒂尔大喊。
    埃伦玛奇尔看清了她的脸庞,松开手。眼中露出惊讶的表情。像是遇见了鬼魅一般。同一时间迈格林却像是着了魔一样,举剑朝埃伦玛奇尔砍去。阿瑞蒂尔急忙从身旁阻止住儿子的行为。迈格林在她面前俨然成了另一个人。受到母亲的阻止后,迈格林才不再用力,怒视埃伦玛奇尔。
    守卫队长的注意力却完全在阿瑞蒂尔身上。当守卫队长确认了眼前的精灵真的是阿瑞蒂尔之后,他再也难以压抑自己喜悦的心情。他朝向洞穴的更深处大喊:“快出来看!奇迹真的出现在我们的面前了!”循着他的声音,从洞穴深处跑来好几个精灵守卫。他们看见阿瑞蒂尔时,露出了和埃伦玛奇尔一样的表情。
    “这是我的儿子,迈格林。”阿瑞蒂尔说,她看出来埃伦玛奇尔眼中的那种惊诧,“这是个很长的故事,寥寥数语很难说尽。赶快带我去见图尔巩吧,我很想他。“说着她的喉咙又哽住了。她必须去面对这个人,这个她伤害过的哥哥。
    埃伦玛奇尔点了点头,带着母子两个穿越了隐匿之路。他们一路来到木之门前。护卫队长对着门的另一侧高喊一声,然后木之门就打开了。他们随即穿过木之门来到了山洞的另一端。重见天日的母子两个抬头看向天空,发现已经接近破晓时分了。他们现在就在图姆*山谷周围的环绕山脉的裂谷中,也就是进入环山的路。把木之门算在内,裂谷中一共竖立着六道大门。埃伦玛奇尔带着他们穿过一道道大门,越往里走,大门就造得越高,守卫也越多。守卫大门的都是涌泉家族的士兵。他们都穿着黑色的铠甲,埃伦玛奇尔自然也是其中一员。
    就这样,当他们穿过了剩下的石之门、青铜之门、绞铁之门、银之门和金之门之后,他们四周的景色豁然开朗。直径约为二十哩的图姆*山谷出现在他们的面前。环山之中包围着的实际上是一片平原。在这片平原的中央地带,他们远远望见一座碧绿的小丘,上面坐落着一座白色的城市。城市中的建筑高低错落有致。阿瑞蒂尔知道,这就是刚多林。这是她曾经妄图逃离的城市,也是后来一直想回却不敢回的城市。她向刚多林望去,破晓的晨光将那座被称作阿蒙格瓦瑞斯的绿色小丘衬托得像一颗平原上的绿宝石。阿瑞蒂尔想:或许只有曾经失去过,才能真正知道它的美丽。这或许正是刚多林的魅力吧!
    这个时候太阳已经从东方升起来了。一个皮肤白皙的精灵走来。他留着乌黑的柔顺直发,一直披到背后。他身穿白色的丝绸外套,里面衬着一件锁子甲。他的脖子上挂着一串珍珠项链,腰间挂着一把剑,还用丝带绑着一支长笛。
    “看看这是谁,领主大人!”埃伦玛奇尔用难以掩饰的兴奋对那个精灵说。
    那个精灵是涌泉家族的领主埃克塞理安。他看见阿瑞蒂尔,也从他平日里波澜不惊的脸上露出一丝惊讶。不过他很快从惊讶中清醒过来。他开始仔细打量迈格林。从迈格林的眼神中,埃克塞理安大概猜出了他的身份。他走到白色的骏马阿斯法洛斯面前,拍了拍马的颈部。“阿斯法洛斯,格罗芬德尔很担心你!”他从马厩里牵出一匹马,然后示意母子两个骑上各自牵着的马匹。他们照做了。
    埃克塞理安带着他们骑行过了图姆*山谷中的平原,渐渐来到直直登上阿蒙格瓦瑞斯小丘的纯白阶梯。阶梯上方是刚多林朝向西面的主门。他们骑着马走那纯白的台阶,埃克塞理安朝着刚多林的城墙喊了一句昆雅语。主门缓缓打开。他们就这样进了主门。
    正在主门守护的是金花家族和护翼家族。金花家族的领主格罗芬德尔迎上三人。他身穿墨绿色的背心,领子上镶有金边。里面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衣。他的背后披着绿色的披风。他金黄色的长发披散在绿色披风上。
    埃克塞理安对他示意,他看见阿瑞蒂尔,不出意料也面带惊喜。埃克塞理安随后就转身骑马离开了。母子两人从马上下来,格罗芬德尔随即牵走他们的马。阿瑞蒂尔看出他心中带着喜悦,因为他与自己的坐骑和朋友阿斯法洛斯重逢了。他在阿斯法洛斯的耳边窃窃私语,那白色骏马则发出噗噗的声音。阿瑞蒂尔开始自责,因为她当年私自骑着阿斯法洛斯离开了他们。
    护翼家族的领主埃加尔莫斯来到母子两人面前。他也是彩虹家族的领主。他穿着红色的衬衣和黑色的马甲,身后是一条蓝底金边的披风。他灰白色的头发梳到背后,用细绳编出两缕发辫挂到胸前。“欢迎回到刚多林,白公主。”他对阿瑞蒂尔说,“请跟我前往王之塔吧。图尔巩陛下还不知道你回来的消息。”
    于是母子两人被他带着穿过刚多林中心线上的主街道。现在是上午,街道两边各聚起了一排诺多精灵。他们刚刚从床上爬起,就听说了白公主回城的消息。于是他们聚在街上,怀着惊喜对阿瑞蒂尔指指点点,像是在看奇迹一样看她。有些人则窃窃私语,那是在交谈阿瑞蒂尔带来的这个精灵是谁。
    他们来到王之广场上,抬头眺望王之塔。阿瑞蒂尔险些又要哭出来了,因为这是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她曾经的寝宫就位于这座洁白的高塔上。埃加尔莫斯让他们等在这里,然后从塔的正门走进去了。阿瑞蒂尔朝南边望去,她看见了四百呎外的那座神庙——加尔-艾尼安。她回忆起住在刚多林的那些日子里,每当炎夏前夕的夏日之门这一天,她就会去神庙中礼拜十四位维拉中能力最强的八位。
    不久之后,埃加尔莫斯出来了。他把阿瑞蒂尔和迈格林带进了正殿,然后就离开了。图尔巩正坐在正殿底部的黑石王座上。竖琴和鼹鼠家族的领主萨尔甘特正站在王座的旁边,对着国王说话。萨尔甘特是精灵中少见的微胖体型,面色白皙。他留着黑色的披肩卷发。身穿一件白色衬衣和黑金相间的外套。他颈上挂着一串项链。
    图尔巩看见阿瑞蒂尔,马上冲上来抱住她。“你终于回来了,妹妹!”他把妹妹紧紧搂在怀里,流下了眼泪。而阿瑞蒂尔也哭了。她享受地依偎在哥哥的怀中。那一刻,迈格林突然觉得自己的母亲很渺小。
    过了一会儿阿瑞蒂尔转身把迈格林拉到面前来。“这是你的外甥罗米安,哥哥。”她对图尔巩介绍道,“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图尔巩看着迈格林,眼中带着对他的喜爱。这是他妹妹的儿子,图尔巩在心里做出一个决定,他要把迈格林当成至亲对待。除了自己的女儿伊缀尔,他还从来没有对任何小辈有过这样的亲切感。
    “来人!”图尔巩大喊,梁柱和雪塔家族的领主朋洛德从正殿侧翼的走廊走出来,“带罗米安去他的寝宫!”
    朋洛德身穿纯白色的衬衣和外套,其间衬了一件锁子甲。他的头发灰白,但是脸庞看起来很年轻。他的身高很高。他点了点头,对着迈格林招了招手,然后迈格林就跟着他走了。
    图尔巩坐回到王座上,而阿瑞蒂尔就坐在正殿侧面的一张白石座椅上。她就这样给图尔巩讲述了这一路上的见闻,自己是如何穿过了恐怖死亡之谷,如何与凯勒巩和库茹芬住在了一起,又如何前往南埃尔莫斯林地,被埃欧尔强娶,生下了迈格林。但是她隐瞒了很多事情。比如与费艾诺之子凯勒巩之间的暧昧,以及迈雅乌妮给她的警告。
    “这么说,那年冬天我在南埃尔莫斯看到的人果真是你?”图尔巩问。阿瑞蒂尔对他点了点头。“那我可真是后悔没有太早把你带回来。当时的我错把你当成了一个辛达族精灵。”图尔巩拍了拍脑门,看得出他懊悔不已。他本可以让阿瑞蒂尔少吃整整八十年的苦。
    他们就这样一直聊到下午,话题就像是怎么都聊不完一样。这对精灵来说短短的八十四年时间,真是太久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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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朋洛德带着迈格林穿过了正殿侧翼的走廊,来到塔的外圈。王之塔的外圈是一道盘旋而上的台阶,用白石砌成。台阶的外侧是窗户,上面雕刻着精美的图案。当台阶走到一半的时候,朋洛德停下了脚步。迈格林看见这里可以通过一扇门走上一条走廊。走廊的两边有很多的门。这是一间间寝宫。
    走廊的尽头是一扇落地窗,可以从这里望见整座城市。朋洛德带他走上那条走廊,然后来到一扇门前。领主为他推开那间寝宫的门,迈格林走了进去,被里面华丽的装潢惊呆了。一直以来他都只是住在那座石屋的狭小卧室里。他惊叹诺多族的建筑工艺和设计。在这些方面,他父亲那一族确实略逊一筹。
    寝宫里摆着一张床,墙边有一扇窗户,窗户下面是一张桌子,上面摆满了书籍和纸笔。朋洛德开口了:“罗米安殿下,这里将是你以后的卧室。”他微微鞠了一躬,然后转身离开了。迈格林仔细地看了一圈自己的房间,然后坐到桌子前。
    他翻看了几本放在桌上的书籍。这些书籍中,辛达语和昆雅语的书都有,以腾格瓦文字写就。迈格林看昆雅语的书很困难,但是辛达语的那些就简单很多了。他随意地翻看了几本书,那些书大多讲的是一些诺多族在珠宝加工方面的技术。其实他对这些事情还是很感兴趣的,因为一直受到矮人族的熏陶。但是现在的他无心看进这些文字。
    他想起来自己来刚多林的另一个目的了。他是来寻找伊缀尔的。他还是不敢想象自己的一个梦居然会就这么驱使自己前来一个陌生的城市,寻找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孩。而且这个女孩还是自己的近亲,他们不可能有未来。
    他一步步走出寝宫,来到走廊上。迈格林在走廊上走着,突然听到尽头落地窗旁的房间里传来歌声。那是一个轻快的女孩子的歌声,唱着诺多族的歌谣。他看见走廊尽头的那扇门开着,于是马上跑了过去。他想起来了,在梦中听到过这个声音。
    越是靠近门口,他的心跳越是加快。当转过门口时,他看见图尔巩的女儿伊缀尔正趴在自己的床上,看着一本书哼唱着歌曲。她穿着半透明的丝质长袍,趴在被子上。她的金发披在身后,一双纤纤玉足在身后甩动,反射着窗户中投射进来的银光。她的臀部微微翘起,让迈格林心中微微一颤。
    女孩子看见迈格林进来,对他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你是罗米安吧?”她用银铃般的声音问道。迈格林点了点头。他知道面前的女孩子就是伊缀尔。伊缀尔从床上缓缓起身,来到迈格林面前,牵起他的手。迈格林闻到她的身上有股清香。她诱人的身姿从透明的长袍下露出。伊缀尔拉着他来到床边。她问起他的经历,他们就这么一直聊,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鼹鼠与竖琴家族的领主萨尔甘特突然跑过来。
    “罗米安殿下,我们抓到一个精灵,他之前一直偷偷跟在你们母子两人身后。他也发现了隐匿之路,在门口被守卫们抓到了。你需要去看看。”萨尔甘特说。
    迈格林皱起了眉头:“是谁?”
    “是你的父亲,埃欧尔。”萨尔甘特说。
    迈格林吃了一惊。他有种预感,自己的背叛,或许已经给父亲带来了厄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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