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看着碧螺的眼睛:“自然全是假的,也幸好全是假的,值得庆幸是不是?”
她的声音还是那样的柔和,和在北府之内时一样;可是这样柔和的声音,在北府之中让碧螺面目狰狞,如今让碧螺生出一身的冷汗来。【舞若首发】
轻轻一句话,让碧螺在秋天凉爽的天气里汗透衣衫:吓得。她怎么会听不懂呢,陈氏是在说,如果那些银票等等都是真得,那么多的钱财怎么可能会给她碧螺?
出了府也就是碧螺死的时候了,所以陈氏才会说“幸好全是假的,值得庆幸”。
陈氏没有看额头全是汗水的碧螺,因为一个人脸色苍白,眼睛里失去了所有神采的时候,非常难看。她不喜欢盯着一张难看的脸瞅,所以她看向了箱子里的东西。
东西,全是假的。银票是假的,那些金银饰物也是假的,就连金银锞子都是假的:不过是镀了一层金银之物罢了,全当了也不值几个钱的。
是假的,也就不是钱氏交给她的,东西也不会是钱氏的。钱氏那样的一个人,有这些金银之物她会交给陈氏一个仆妇?她只会妥当的自己收好,绝不会相信任何一个人。
赵四爷,钱氏都不会十二分的相信,何况是陈氏这样一个身契都在自己手里的人呢?还有,钱氏更没有那个本事去弄来路引等物,她更没有想过要安排这样的退路。
钱氏是一心要让金家倒霉,她也认为自己肯定会成功,所以才会站出来;一个认为自己不会失败的人,怎么可能会为自己备下那些东西来。
这些,全是陈氏为了能离开金家而骗碧螺的。借钱氏的名头,只因为钱氏的事情刚出来,对于金家的人来说,对钱氏还心有余悸且还没有完全了解钱氏这些年在北府的所为。
碧螺是淑沅的身边人,对钱氏的事情比其它人要知道的多一些,也就对钱氏的奸狡更了解,就更容易被骗。
碧螺看着桌上的东西喃喃的道:“假的,假的。”居然全是假的,没有一点东西是真得,那她和陈氏母女离开北府是为了什么?就为了这些假的东西,而搭上的却是自己的一辈子?
如果她不离开的话,她的生活是能看得见的,最差她这一生也不会饿到、冻到;可是现在呢,她的将来在哪里,以后的日子要如何过?她完全不知道。【舞若首发】
忽然间她放声大哭起来,双臂在桌上扫过,把箱子狠狠的推到了地上:“假的,全是假的!”所有的美好全化成了泡影,这让她无法承受。
碧螺把陈氏吓了一跳,见碧螺发作后只是扑倒在桌子上大哭,这才放下心来,同时把奔过来的叶叔拉住:“没事儿,让她哭一哭吧。这样,才对劲儿。”、
叶叔这才把刀收回去,又拉着鹊儿坐下,不再理会陈氏和碧螺。但是碧螺却听清楚也看清楚了,哪里还敢再嚎下去:钱财没了她还有命在呢,如果命没有了呢?
她还不想死,真得不想死,因此她的哭声小了下来,却无论如何也止不住眼泪:她不甘心啊,她怨啊,她恨啊,却偏偏没有半点法子。
陈氏见她不怎么哭了才道:“我们把事情给你说开,就是想一路上不再节外生枝,大家要逃命当然要一条心才可以。碧螺,你不会怪我们吧?”
哪怕是有叶叔的刀在,让碧螺违心说出不怪两个字来也太难些了,她只能沉默以对,假装没有听到陈氏的话:不怪?现在吃了陈氏的心都有了。
“以后、以后要怎么办?”她抽泣着:“没有银钱,没有田庄,我们就算是逃出来了,以后以何为生?”
陈氏叹口气:“先走一步看一步吧,现在想太远的事情也没有意思,出了这个城再说这事儿也不晚。我这里有些积蓄,一路上省些还是可以应付的。”
“你,知道不知道一些弄银子的法子,嗯,我是指你在少奶奶身边那么久,银庄啊或是铺子里,你能不能去弄点银子来?这样我们以后就有了依仗。”
碧螺猛得抬起头来,可是对着陈氏的目光,她的胆气下子散了:“印鉴什么的都是云雾掌管,银钱等来往也是云雾掌管,我从来没有沾过,哪里会有法子?”
“试是可以一试,但是就怕铺子里的掌柜会起疑心——没有印鉴,也没有府里的提前吩咐,就我一个人前去取银子,铺子里有铺子里的规矩,他们怕不会那么容易上当。”
“怀疑了我们,说不定还会让府里早点发现我们已经离开的事实。”她看着陈氏:“现在,应该还没有发现吧?”
她的眼中生出希望来:如果此时回去应该来得及吧?
陈氏一笑:“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你真得想回去冒险?我们无所谓的,你自己要好好的想一想。”她没有再提银子的事情,知道碧螺所言都是真得,之所以会开口也不过是抱着万一的希望罢了。
叶叔出去备车,陈氏和鹊开始收拾细软:她们在府里并没有什么财物,真正的家当全在这里呢。
碧螺看着她们母女忙碌又哭起来:“你们为钱氏卖命也就罢了,可是我为了什么呢?我冤死了。你们可真得坑苦了我,我、我以后可怎么办?”
“虽然说哥嫂不好,但总归是有个家的,以后我跟着你们可算怎么回事儿?老子娘坟前都不能烧张纸了!”她一面说一面哭,越说哭的越伤心
鹊儿听得不耐烦了:“行了,谁说就不回来了?我们还会回来的!”
碧螺抬头愣愣的道:“回来?回来送死嘛,你少来哄我。”
“哄你做什么?”陈氏看着碧螺:“我出去避上几年,自然还是要回来的。不然的话,任由金家人过得逍遥快活,岂不是没有天理?”
碧螺看着陈氏就像看鬼怪一样:“就为了钱氏?你们母女是鬼迷了心吧,那样一个人累得你们现在都逃命了,还要打算着日后回来为她报仇?再说了,就凭你们,成吗?”
陈氏微微一笑:“哪个说钱氏是我的恩人?凭我们不行?凭我们不行的话,钱氏和赵四就能把北府闹个底朝天?我来问你,北府能经得起几次这样的折腾?”
“而且,这次折腾不管是不是钱氏和赵四的本事,但老太太和三老爷都死了,还给北府埋下了隐患吧?王府那里,嘿嘿,你认为就这样算完了?”
碧螺不哭了,看着陈氏惊疑不定起来:“你、你倒底是谁?”现在她绝不相信陈氏只是北府的一个仆妇了,一个仆妇绝不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鹊儿撇了撇嘴:“钱氏是我们恩人?呸!那是个没有用的东西,白费了我娘亲几年的心血;还有那个赵四,更是一个废物,外祖母偏认为他能为祖宗们出口气。”
陈氏轻拍了一下鹊儿:“赵四怎么也是你的舅父,我说赵四可以,你怎么可以没大没小?”
她抬头看向碧螺:“没有想到?你如果不是自己人,我也不会告之你;现在,北府的人也只知道走了我们三个奴仆,不会知道我倒底是谁。”
“他们还认为已经除去心头大患,几年之后我们回来,岂不正是大好机会?碧螺,不会过一辈子的苦日子,吃香喝辣的日子在后面呢,你现在可放心了?”
碧螺看着她说不出一个字来,因为太过吃惊了。就算是做梦,她也想不到陈氏居然是赵四的同胞姊妹。
过了好一阵子她才吐出一句话来:“我说过,不能害少奶奶的。”
“你倒还真得忠心,现在你还在为你的少奶奶着想,不知道你的少奶奶会不会为你着想呢?如果她捉到了你,你猜她会如何处置你?”陈氏看着碧螺:“不要在傻了,碧螺。”
碧螺垂下头半晌才答一句:“你们不可能成功的。”她不再那么坚决的表示不能伤害淑沅了,陈氏并不意外,因为人心是最易生出变化的——人最忠于的永远都是自己。
“你怎么会认为我不会成功的?”鹊儿不服气的很:“你认为你们少奶奶聪明是不是,可是到现在了她都不知道,她房里的方胜并不是钱氏让人放进去的,而是我放进去的。”
她指着自己的鼻子:“是我放进去的。”
碧螺不相信的看着她:“你怎么做到的?不要骗我,我对那天的事情很熟悉的。”
“那有什么难的?帮你们院中的小丫头洗洗衣服,送衣服的时候趁人不注意躲起来,在无人的时候就进屋把东西放进去。反正也不是定要某一天放进去,哪天放进去哪天算。”
“顶要紧的就是不要被人看到捉到。而小丫头总是要逃懒的,所以我总是有机会,而且我真得做到了,不是吗?”
“没有那么复杂。我娘亲就说过,很多事情其实都很简单,尤其是法子越是简单直接的越是有用,只不过是需要耐心与时间罢了。”
碧螺收回目光依然摇头:“你也就送个方胜而已,还能做什么?我们才几个人,少奶奶那里有多少人?此事万不可能成功的。”
陈氏坐到碧螺身边:“我们的人是不多,就是不能多,多了反而坏事。从前,也不过是只有一个钱氏嘛,另外那些人是钱氏的人——如果我的人多,现在你的少奶奶早知道有我们母女存在,哪里还能容我们安然逃出来?”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