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传

六十四章 昭仪景氏

    
    转眼月余,李曦月的身子已经好全。原以为她定不能轻易饶了李紫嫣,再怎么也要闹上一闹。可她却似没事人似的,每日晨昏定省,一丝都不疏忽,整个人的气质越发的安静内敛。
    储晟因着心中有愧,一月之中十之八九都宿在映月宫中。只苦了李紫嫣,李曦月虽未曾为难她,但二人之间到底有了嫌隙,同住一个宫内,日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只觉分外尴尬。
    这日晨省出来,李曦月扶着纤平的手慢慢往回踱着,远远听见有人在唤自己,便驻足回首去望,却见是虽身为九嫔之首却早已失宠的柔昭仪正挂着一脸谄媚的笑扶着婢女的手紧紧往这边赶来。
    李曦月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头,拿帕子掩了掩嘴角。忍住心中不快,硬生生挤出一丝笑问道:“柔昭仪找本宫有事?”
    许是走的急了,柔昭仪胸口微微上下起伏着,她站定重重呼出一口气,又用手轻抚了两下胸口,方才开口回道:“娘娘走的好快,臣妾一路追着您过来,倒有些气喘吁吁,看来娘娘身子果然好全了!”
    李曦月心中厌恶不已,这柔昭仪本名景雪,虽跟自己同年进宫,但并无什么交情。当年除了自己,倒确实属她最得宠,可皇上宠了几年却渐渐将她忘在脑后,到后来竟再也没有踏足过她住的玉雪宫,玉雪宫果真因她名符其实成了冷宫。
    景雪见李曦月愣愣的出神,又轻轻唤了一声:“贤妃娘娘……”
    李曦月回过神来,轻轻往后退了一步,沉声回道:“柔昭仪说笑了。”
    柔昭仪有一双绝美的眸子,一笑起来眼神分外恬静,似春风似柳絮,顾盼生辉,风情万种!
    此刻她那琉璃似的眼睛正含笑望着面前人,她将手从婢女手上抬起,顺势扶了扶头上的珠翠。
    李曦月注意到她头上的孔雀步摇,嘴中衔着一颗硕大的明珠,看那颜色大小多半是藩国进贡的东珠。说来也怪,褚晟这些年虽不肯私下见她,但一应待遇却不曾少过一分,就连这东珠都逾矩给了她。
    想到此处,李曦月虽疑惑但到底露出一副好脸色。
    柔昭仪将手放下,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又向前靠近一步,几乎贴着李曦月的耳朵轻轻说道:“娘娘,臣妾有话对您说……”
    映月宫中,纤平窥着主子脸色小心的伺候着。李曦月在正殿主位端正坐着,下首柔昭仪正在絮絮说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
    正当李曦月倍觉无趣,暗笑自己多心的时候,柔昭仪用帕子掩嘴清了清嗓子,接着开口道:“娘娘,有件事臣妾憋在心里多时,思来想去还是要说与您知道。”
    李曦月转首定定望着她,柔昭仪倒也不怯,仍是笑盈盈的回望着上首之人。
    半晌,李曦月终于开口问道:“不知昭仪所谓何事?”
    “娘娘小产一事臣妾以为另有隐情!”此话一出大殿中人皆是一惊。
    李曦月朝纤平使了个眼色,后者忙将殿中伺候的诸人领了下去。
    景雪却不以为意,端起身侧雪白的汝瓷茶栈,轻轻啜了一口,笑着说道:“娘娘宫里,果真连茶都比旁人好些!”
    李曦月不想再与她废话,开门见山的问道:“你方才所言到底是什么意思?”
    景雪放下茶盏,抬眸看了李曦月一眼,嗤笑一声,答:“娘娘别急,臣妾这就说给您听!”她低头理了理有些微皱的裙裾,接着开口说道:“只是此事与臣妾并无瓜葛,臣妾若是平白无故说出来,只怕娘娘不仅不信还要怪臣妾胡言乱语!”
    李曦月见她迟迟不肯细说,心里越发好奇,眼下见她如此说知她必定是要得些好处。刚想开口质问两句,景雪倒是抢先开口说道:“其实事情已经过去,娘娘也不必太去在意,左右知与不知也不过这个样子了!”
    自从小产,褚晟刻意闭口不谈此事,身边伺候的人更是提都不敢提,李曦月便也强忍着不去想,如今任人在自己血淋淋的伤口上撒盐,直觉恨的要呕出血来,她紧紧握住拳头,咬牙勉强将体内激荡的情绪按压下去,缓慢又低沉的开口问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景雪见她这样,知道不可再多做刺激,否则适得其反,反而坏事!
    柔昭仪收起一脸玩味,认真说道:“宫中女子所求何事,娘娘难道还要问臣妾吗?”
    “本宫知道了,日后若有机会必当不会忘了昭仪!现在可以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了!”
    景雪淡淡一笑,道:“那臣妾就信娘娘一回!”其实也并不指望李曦月能如何提携自己,说与她知道不过故意卖她一个人情,这些年自己已经忍够了,若说报应也算到头了!
    李曦月点点头等着景雪继续说下去。后者换了个舒适的坐姿,接着道:“说来也巧,那日臣妾偶然路过御药房,想着宫内珍珠粉用完了,便进去讨要一些。谁知一进去便见一小太监在煎药,见着臣妾吓了一跳。问他话也是支支吾吾,臣妾觉着此人定然有鬼便让小莲找了个心腹盯着,娘娘您猜怎么着?“
    景雪说到此处,故意卖起关子般停住。李曦月自然知道她的意思,便也顺着她的话问道:“那小太监到底怎么了?”
    景雪见着李曦月着急的模样,满意的接着说道:“原来那小太监煎的正是安胎药,试问那个时候整个后宫谁要喝安胎药呢?”
    景雪说到此处又停了下来,盯着面前之人震惊的脸眨了眨眼睛又接着道:“果然没一会就有个面生的宫女来将那煎好的安胎药拿了回去。那一天的晚上就传来了娘娘小产的消息!”
    李曦月听在耳中,只觉周遭渐渐没了声音,身子却越来越冷,仿佛又回到孩子没了的那一晚。豆大的汗珠顺着光洁的鬓角滴了下来,她闭眼强忍住重重袭来的眩晕感,指甲生生掐进了掌心却感觉不到疼痛。
    景雪见她脸色一下子惨白,又阖起双目,怕她有什么闪失,忙出生唤道:“娘娘~~娘娘~~”见她仍是没有反应,又狠心接着说:“娘娘难道就不想知道是谁让人煎的药吗?”
    李曦月闻此,募的一下睁开双眸,瞪大眼睛颤声问道:“是谁?”
    景雪见她终于将眼睛睁了开来,摇了摇头道:“臣妾不知,臣妾也派人去查了,却什么也问不出来,到最后连那个小太监都不知所踪,再无从查起!”
    李曦月无力的颓丧下来,摆摆手对下首说道:“你先回去吧!”
    景雪忙站起身子,屈膝说道:“娘娘好些歇息,臣妾现行告退!”
    回宫路上,景雪的贴身宫女小莲沉吟半日,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娘娘,您何苦去趟这趟浑水?”
    景雪惨淡一笑,好看的眸子里满是不屑,“本宫就是要叫她们不得安宁,后宫这趟浑水也不差我这一搅了!”
    柔昭仪走后,一直等候在外的纤平进去看见李曦月脸色吓了一跳。忙三步化作一步走至主子跟前柔声问道:“昭仪娘娘都跟您说了什么?娘娘脸色怎么这般难看?可要传个太医来看看?"
    李曦月挥了挥手,“不必了!本宫身子没事!”接着又将从景雪那儿得来的消息说给纤平听,此刻李曦月只觉脑仁生疼,已经分不出柔昭仪的话哪句真哪句假,更是没了思考的能力。
    纤平听她说完,仔细斟酌一番,小心说道:“奴婢以为,昭仪娘娘所言不虚,此事与她并无牵连况且到最后她也只说不知是何人所为,不会是故意嫁祸无中生有!”
    李曦月点了点头,“那到底是什么人能让紫嫣死心塌地的帮他遮掩?到最后都只说那碗安胎药是她亲手煎的!”
    纤平闻言眉心微皱,道“这。。。。。。奴婢也猜不透。”
    “好了,你先出去吧,让我一个人想一想!”李曦月一手扶额脱力的说道。
    纤平见此,于心不忍,张了张嘴却只能摇摇头,答应一句“好!”走了出去!
    李曦月独坐在大殿中,早春的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来,抬眼看过去,一道道光影中细细密密的滚动着无数细小的尘埃。李曦月忽然觉得自己就好似这尘埃般微不足道,后宫众人又有哪个不是如此呢!
    她自嘲的笑了笑,皇恩寡淡飘忽就如这阳光般随时都有可能消失,若是有个血亲骨肉也好过独自飘零的凄苦,只可惜自己的孩子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没了!一想到此她便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恨意透过全身迸发出来。在人前她总是藏着忍着,不敢去想,可每每剩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这股寒意便不受控制的在四肢百骸中游荡,逼得她不得不去一遍遍的承受。承受这股人间炼狱般的苦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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