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剑

    
    “有没有盐巴？”叶昭佩再多问了一句。
    云莽乖乖地奉上了手中盐巴，颇为赞许地看她：“现在不愧是王后，连被太后抓到吃山鸡都不害怕了。等过些时日，昭佩你一定可以坐在太后的脖子上啃鸡腿！”
    叶昭佩瞥了他一眼：“不许你这么说太后的坏话。”
    云莽奇怪：“我记得之前你不喜欢太后，太后也不喜欢你，怎么现在倒好，你们两个冰释前嫌了？”
    叶昭佩洒了盐巴在鸡肉上，咬下一口嫩肉，道：“那是以前的事情了，现在我和太后关系挺好的。”
    云莽道：“那要是这样的话，今天被太后抓到，你总得做点什么吧？比如说认个错。”
    “是得认错。”叶昭佩点着头。
    “那你现在还在吃山鸡？胆子可真是肥。”云莽盯着她。
    叶昭佩笑了笑：“没有办法，山鸡太好吃了。”
    她连着多咬了几口，一直把山鸡肉给吃得差不多了，才把山鸡递还给云莽：“给。”
    见云莽一脸不解地接过山鸡，她优哉游哉地从袖子里取出了一方帕子，细细地擦了一下嘴角，将帕子重新放回袖子里，对云莽道：“我们不是一起抓的山鸡吗？当然要分享了。”
    云莽看了一眼几乎只手中的那一副鸡架子，又看了一眼背对着他已经走远的叶昭佩，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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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昭佩先回了一趟错园。
    为了向郑太后认错，向郑太后展现自己的认错态度是实打实的，她在错园四处找了找，最后找到了当年她杀死燕国太子时得到的一块玉翡翠。
    这是她可以拿得出手的最好的东西。姜止送给她的那些奇珍异宝在天下是难得，但是作为东隅国的太后，那些奇珍异宝自然是十分常见的。但是那块玉翡翠，听闻当年是跟着燕国太子一起从娘胎里出来的。
    此事匪夷所思，自然值得珍视。玉翡翠的成色虽说不是顶尖，但毕竟在它的身上藏着那样的一个秘密故事。
    叶昭佩带着那玉翡翠，一个人去寿辰殿找了郑太后。
    在殿门外时，青杏拦下她，问：“王后来此，所为何事？”
    叶昭佩诚恳道：“来向太后认错。我不应该在后花园里吃山鸡。劳烦姑姑禀报太后一声。”
    说完，她觉得这样大概还是不够的，当即道：“姑姑，太后该不会是生我的气，不肯见我吧？我以后不会再吃山鸡了，现在我来诚心认错，姑姑可以帮个忙吗？”
    青杏看了看她，不由得露出了一个微笑：“好，我去与太后说说。”
    说完，她转身进入殿内。叶昭佩道了一声“多谢姑姑”，便在门外乖乖地等着，等了没有多久，便见着青杏走了出来，对着她微微地点了点头：“走吧，进去瞧瞧。”
    叶昭佩的眼睛不由得一亮：“多谢姑姑了！”
    随着青杏进入殿内，郑太后正坐在塌上看一卷书，神情柔和。
    恍惚之间，叶昭佩回想起来，郑太后是书香门第出生，嫁给先王时只有十六岁，能读四书五经，是个很难得的知书达礼的女子，很得先王的宠爱。
    但那时的郑太后心性纯良，在后宫之中未免要受欺负，吃了很多苦。先王又有政务要忙，难免会疏于后宫，也不能随时帮助郑太后。
    那时候，姜止说：“母后是真的自己一个人渐渐地成长起来的。在我很小的时候，很多夫人为了保证自己的孩子，要害我，你瞧，我的额头上现在还有个疤痕，便是被人给故意撞的。”
    他再对叶昭佩说：“母后是为了我，也为了她自己，才变得如此尖酸刻薄的。她要活着，就得做那样的人。而这样的人做久了，现在母后已经没有办法再变回原来的样子。”
    当下，叶昭佩望着郑太后，心中有些酸涩。
    一个文弱女子在后宫，得作出多少的努力才能够活下来？郑太后不像是她，她被人冒犯可以一拳打翻那个人，什么毒药都没有办法杀死她，但是郑太后不一样。
    故而，叶昭佩并没有按照原本的礼数行礼，而是在郑太后的面前跪了下来。
    见她如此，郑太后倒是微微一愣：“你这是做什么？”
    “太后，我不该在后花园中烤山鸡吃，我错了。”叶昭佩一脸认真。
    “即便你是吃山鸡错了，也不必对我下跪，毕竟你是王后。”郑太后边说，一边对着身边的青杏使了一个眼色。
    青杏走上前去，作势要扶起叶昭佩。但叶昭佩却固执地要跪着，只是道：“还有，太后，当初我还是‘美人剑’，还要帮君上杀人的时候，是不是很不讨您的喜欢啊？”
    郑太后看向她：“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叶昭佩道：“那时候我为君上办事，君上今天早上说要杀什么人，我没有吃早点就得出门去杀人。可能下午我的午饭还没有吃上几口，又得去杀另外一个人。我很忙，太忙了，所以很多时候，我没有时间整理好自己的衣衫，就算是我身上的伤痕，我也没有时间去上药。”
    郑太后皱起了眉头。
    叶昭佩继续说道：“太后喜欢知书达礼的姑娘，我知道，我也希望我是那样的姑娘，但是……我从小是被父母赶出家门的，我生在宋国，可是宋国没有一个人喜欢我。要是遇不上君上，我现在一定已经死了，所以我很感激君上，在东隅国，我也过得很好。为了君上杀人，杀的都是些祸乱朝纲的人，我不后悔杀他们。”
    停顿了一下，叶昭佩抬眼看向郑太后，道：“太后，我现在正在努力地变好，您能不能……试着稍微喜欢我一点？”
    “你……”郑太后动了动嘴唇要说话。
    害怕她拒绝，叶昭佩连忙道：“不喜欢的话，至少也不要讨厌我，尝试着接受我做您的儿媳妇，好不好？”
    郑太后看着面前的叶昭佩，心底不由一片柔软。
    她叹了一口气，动身下榻，走上前去，将叶昭佩扶了起来：“你是一个很好的姑娘，过去是我误会了你。”
    原本做好了被拒绝准备的叶昭佩听得郑太后的言语，不由得一愣，在郑太后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叶昭佩睁大了眼睛看向她。
    郑太后笑着拉过她一起在塌上坐下，道：“你现在是王后，过去的事情也就过去了，不必多提。以后你不必杀人。”
    叶昭佩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从怀中拿出了一块玉翡翠，递给郑太后：“这个，太后，是送给您的。”
    郑太后接过玉翡翠，有些不解：“这是什么？”
    “这是当年燕国太子身上佩戴着的东西，据说是整个燕国最珍贵的宝物，”叶昭佩道，“当年燕国太子的母妃慎婵很得燕国公的宠爱，为了慎婵夫人，燕国公甚至还罢免了王后，另立慎婵为王后。慎婵一生只有燕国太子这么一个儿子，生他的时候几乎没命，燕国公宠妻无度，竟然一心想要摔死这个儿子，但被慎婵苦苦哀求给拦了下来。慎婵为自己的儿子做了很多，也将儿子培养成为了贤才，只是燕国公没有本事，守不住山河。”
    郑太后垂首看着手中的玉翡翠，没有说话。
    叶昭佩又道：“这块玉翡翠，便是传闻与燕国太子从母胎中带出来的，虽然真假未知，但它却是被奉为了燕国的国宝，更加重要的是，这块玉翡翠，是慎婵疼惜自己儿子的证据。就像是太后疼惜君上一样。”
    郑太后心中微动，笑了笑：“说是从娘胎中带出了玉翡翠，自然是假的。”
    叶昭佩“咦”了一声：“太后，这个您是如何知晓的？”
    “那位慎婵夫人，与我有过几面之缘，”郑太后道，“当年燕国公满心只有这位夫人，其他政事一概不顾，即便是自己的儿子，也根本不放在心上。为了让燕国公对自己的儿子好一些，慎婵夫人想到了这样的一个办法。”
    叶昭佩有些惊讶，也看向了那玉翡翠。
    原本慎婵夫人对自己的这个儿子，还有这样的一种爱护。当年叶昭佩去杀燕国太子，的确觉得燕国太子与其他人不太一样。有那样的一个母妃，自然是会与众不同一些。
    郑太后笑着说道：“但你有心，送我这个，我便收下了。不过，我也有东西要送给你。”
    “送给我吗？”叶昭佩的眼睛亮了起来。
    郑太后取过藏在塌子边的一只乌木盒子，打开来，露出了里头的一双白玉镯。玉色光亮，绝非凡品。即便是叶昭佩这个不懂宝贝的，也看得出这是极为难得的珍宝。
    她一愣：“太后，这么珍贵的东西，您要送给我？”
    郑太后拉过了她的手，亲自为她戴上玉镯，笑眼道：“这是当年我嫁给先王时，我的母亲送给我的，现在我送给你，希望你可以和君上好好的。”
    叶昭佩摸了摸触感微凉的镯子，对着郑太后笑眼道：“太后，放心吧，我一定和君上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