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剑

    
    姜准在一边岩壁之上冷嘲热讽，而叶昭佩似乎知道了为什么陆苟仇恨自己。
    她问他：“陆苟……你恨我，是因为我没有保护好你的未婚妻，因为罗姑娘嫁给了一个屠夫，并且日夜受到那屠夫的虐待，最后死了。她死的时候只有十八岁。你因为这样，所以恨我，对不对？”
    问话的时候，她的脸上带着一个微笑，不是喜悦的微笑，也不带有任何的嘲弄。
    而仅仅只是在笑。
    陆苟的手掌掐住了叶昭佩的咽喉，目光落在她脸上的笑意之间。他微微一愣，继而眯起眼睛，加重了手头的力道。
    叶昭佩觉得自己好像快要窒息了。
    眼前一片灰暗交织，她喘不上气来，浑身上下都没有力气。这是濒死的感觉，叶昭佩过去有过很多次，都是在与这样的感觉争斗。
    猛然之间，叶昭佩的身体好像往下一沉，落入了一个虚无的空间。
    叶昭佩刚一落地，就摔在了地面上。她捂着自己的喉咙，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很痛苦，太痛苦了。
    终于有了一些力气，叶昭佩抬眼看去，目光所及一片虚空，一些金色的光闪耀着，脚底的地面结实，通往某个未知的方向。
    叶昭佩爬起身来，朝着那边走去。
    她一开始走得很慢，可像是能够听见什么声音在呼唤自己，她不由得加快了脚底的步伐。
    不知道走了有多少遥远的路，叶昭佩终于抵达了一处木屋。木屋的四面都有长廊，她到的时候，正站在木屋的后面。
    她绕着木屋走了一圈，走到了木屋的正门，看见在正门口，正盘腿坐着一个白衣的少女。
    这是一个十分美貌的少女，正在远目群山，嘴角带笑。
    “请问你是……”叶昭佩朝着她小心地靠近过去。
    “坐吧，昭佩，坐在我的身边。”少女开口说话，嗓音空灵。可她并未看向叶昭佩，她的目光依旧落在远处。
    叶昭佩不由皱起了眉头：“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知道我的名字？还有，为何我会身在此处？”
    一边说，她一边伸手摸去自己腰间，抽出了一把短刃。
    “昭佩，你会不会很好奇，为什么你天生怪力？”少女忽然问。
    叶昭佩微微一愣。
    少女终于看向了她：“我的名字是瑶姬，我现在正住在巫山，现在出现在你面前的，是我的一缕神识。是我把它放在了你身上，也是因为这样的一缕神识，你才拥有了很强大的力量。”
    叶昭佩的眉头越皱越深：“你以为这样说，我就会相信你吗？”
    瑶姬笑了：“你可以不相信我啊，但是你没有办法承认，你天生怪力，是很奇怪的一件事情，究竟这个是怎么发生的呢？天底下这么多人，为何偏偏是你，有了那样的怪力？”
    叶昭佩深吸了一口气：“他们说我是妖邪附体。”
    她的嗓音已经放缓了许多。
    瑶姬拍了拍自己的身边：“过来坐吧，我有很多话想要和你说。”
    叶昭佩犹豫了一瞬，终究是抬腿走了过去。
    靠近瑶姬的身边，她可以感觉得到一丝丝的严寒，像是隆冬时候的冰霜。
    瑶姬伸出手去，从他的手中拿走了那把短刃。可以看见，瑶姬的手指修长而白皙，带着珠玉的光泽。这样的少女，不可能属于人间。
    “我和我最爱的人分开了，”瑶姬对着她眨了一下眼睛，“哦，也不能说是最爱的人，毕竟他是神仙，是赫赫有名的陆胥道君。”
    “神仙？”叶昭佩一愣。
    “是啊，神仙。不过实不相瞒，做神仙还不如做个人呢。”瑶姬翻了一个小小的白眼。
    叶昭佩不说话。
    瑶姬道：“我分了一缕神识给你，是因为我很可怜你，你的父母对你都不好，我希望，你可以活下去。”
    叶昭佩依旧不说话。
    瑶姬继续道：“你天生怪力，人间那群傻瓜说你是妖邪附体，殊不知，你实际上有着神女相助。想当年我大杀四方的时候，整个神族都没有人可以与我匹敌。怎么我一朝长居巫山，就被人当做妖邪了？”
    叶昭佩垂着眼睛：“那你又为何会与最爱的人分别？”
    “嗯？什么？”
    “若是没有人能够与你匹敌，那你为何要和他分开？”
    “这个……有些复杂，”瑶姬笑了一下，“那么你呢？要不是我，你也会和你心爱的姜止分开。你不也是没有对手的杀手吗？”
    叶昭佩看向了她。
    瑶姬笑眯眯地说道：“你难道不知道吗？原本呢，姜止是真的要把你送给那个五十六岁的天子的，他后面还会把你送给另一个男人，他利用你巩固自己的权势，最后还因为嫉妒你，杀死了你的丈夫和你的儿子，于是你亲手杀了他复仇。这样的一个故事，挺叫人难过的。”
    叶昭佩回想起了当初姜止跟自己说起的那一个梦。
    她还以为那是姜止在跟自己说些什么玩笑。
    “那些都是真的，但我帮了你们，”瑶姬笑着说，“我给了姜止第二次的机会，看他究竟会不会把握住你。现在看来，他做到了。我很欣慰。”
    叶昭佩默了默：“多谢……”
    瑶姬笑眼点头：“这是你们两个都应该谢的。”
    叶昭佩犹豫了片刻，开口问她：“那么现在呢？现在你能不能继续帮我一个忙？”
    “现在？现在你需要我帮你什么忙呀？昭佩小可爱？”瑶姬看着她笑。
    叶昭佩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神女这样爱笑，可她笑起来，好像不是高兴的模样。
    叶昭佩垂下了眼睛：“我打不过陆苟，可我不想死在这里。”
    姜止……还在等待着她。
    要是她死在了这个地方，姜止会很难过，也会很自责的吧？
    瑶姬笑道：“谁都不想要死的，为何我偏偏是要帮你呢？”
    叶昭佩沉默了很久，皱起的眉头微微舒展开来。她道：“瑶姬神女，若是你当初不把神识分给我，我在那时候就死了，就不会有现在的这些事情。可既然我的身上有着神女你的神识，那么除了真正的老死，我的任何死亡都不会有任何意义。”
    瑶姬颇为赞许地看了看她：“想的不错。继续说说看，说服我。”
    叶昭佩道：“神女与自己最爱的人分别了，心中一直难过。神女你笑着，可是你不是因为心中高兴。我与君上相爱，神女便不会忍心看着我与君上生死相别。”
    瑶姬忍不住吹了一声口哨：“你这样聪明的小姑娘，我的那些朋友们也会很喜欢你。”
    想了一下，瑶姬笑道：“要是你没有遇见姜止，我一定要把你介绍给小昭。他是一个很好的神君，但是一直都没有喜欢上什么人。要是你的话，小昭应该会喜欢的。”
    叶昭佩却只是问：“神女，我有说服你吗？”
    瑶姬点头：“说服啦。”
    “那……”
    “你知道陆苟是怎么复生的吗？”瑶姬忽然问。
    叶昭佩一怔，看向她，很轻地摇了摇头。
    瑶姬笑道：“刚才我跟你说起了我的一个好朋友，小昭。他也是一个心善的神君。他感知到了那个叫陆苟的男子对自己未婚妻的爱意，所以，他也分了一缕神识给陆苟。于是……陆苟活了。”
    叶昭佩问：“那……若是神女你与那位小昭，谁比较厉害一些？”
    瑶姬一脸得意道：“自然是我。”
    叶昭佩沉吟道：“可现在的我打不过陆苟。”
    瑶姬：“……”
    瑶姬：“你这是逼着我帮你的忙吗？”
    叶昭佩笑了一下。
    瑶姬看着她：“不得不说，昭佩，你的确是一个很可爱的小姑娘。我恨不能把你送给小昭。”
    叶昭佩摇头：“可我只喜欢君上。”
    瑶姬笑着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叶昭佩正要说什么，瑶姬便率先开了口：“放心吧，你不会输给陆苟的。”
    她笑眼道：“当初小昭为了我，想要放弃一切，我知道他对我的感情。可是我没有办法回应。但是即便仅仅是神识，小昭也能够认得出我，就像是很多年以前那样。”
    叶昭佩有些不解。
    瑶姬收回了自己的手：“好了。你回去吧。”
    “可是……神女，你还未告诉我如何……”
    她的话都说不出口，因为她的身子很明显地一顿，继而，濒死的感觉又将她层层包裹，她压根说不出话来。
    刚才的瑶姬神女，刚才的那一番对话……似乎发生过，又似乎从未有过。
    陆苟面无表情，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
    叶昭佩拼尽了全部的力气，抓住了陆苟掐住自己脖子的手，很轻地喊了一声：“小昭……”
    声音很轻，即便是陆苟也没有听清楚。
    可是下一瞬，陆苟的手微微一抖，竟然脱离了他自己的控制，将叶昭佩一把松开了，接着，那只手搀扶着叶昭佩在地面坐下。
    姜准狠狠地一怔，怒声问：“陆苟！你这是在做什么！”
    陆苟自己心中也烦闷并且不解，当下不知如何回答。
    因为不仅仅是手，现在他的身体都已经不归他自己控制了。一股强大的、深沉的力量剥夺了他对于这具身体的控制权，而他根本没有办法反抗。
    “快！既然陆苟不行，你们都上！杀了叶昭佩的人，重重有赏！任何人都能得到赏赐！”姜准继续发号施令。
    四周的兵卒顿时涌向了叶昭佩。
    而陆苟松开叶昭佩之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继而转开了身，将四周涌来的每一个兵卒都给打飞了出去。
    ——他在保护叶昭佩！
    见此情状，云莽也不由得愣住了。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叶昭佩坐在地上，终于缓过了劲头。
    而也正是在此时，从顶上垂落好些阶梯，一个又一个人很快地爬了下来。那些人都是姜止的手下，是云莽与叶昭佩熟悉的虎贲与守卫。
    云莽高兴地喊出声来，拼杀越发勇猛。
    姜准的军队节节败退。
    叶昭佩看向那边，见到在虎贲之后，姜止也爬下了阶梯。
    一直以来从未亲自参与过任何暗杀行动、极度厌烦血腥气息与战斗的姜止，第一次出现在了杀戮场上。
    他紧紧地皱着眉头，咬牙切齿地四处观望。终于在看见叶昭佩之后，松下了一口气。
    叶昭佩爬起身来，朝着姜止而去。陆苟保护着她前行。
    叶昭佩的身子还是疲软，姜止朝她走来，最后，将叶昭佩一把揽进了自己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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