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柒她……她很思念我吗?”叶半夏迟疑地问道,面上却总算洋溢出了几分喜色。
“自然。”韶谦之笑道,“只是不知当初叶姑娘为何会不辞而别,韶柒师妹可是缠了我们陪她一起,在那等了你许久。”
“我……”叶半夏眼里忽得泛起盈盈泪光,不自觉地便退后了几步。
她看了眼韶谦之又看了眼叶明溪,最后却只是摇了摇头,强笑道:“没什么,是我自己耍性子。”
韶谦之见状也不好再问,转移话题道:“容我去与几位同门作别,随后便可动身去水月谷了。”
“好。”叶半夏欢喜应下。
他们夜以继日地赶路,才勉强在韶柒生辰那日的晌午抵达水月谷,韶谦之将他们安置在水月谷外的一个小村落,千叮万嘱让他们千万不要出村乱走后,方才回了水月谷。
黯月曾在韶谦之离开后,悄悄出去打探了一圈。
果不出他所料,他们此时所在的的这个村庄外不远处布满了各种毒物,连带着那儿的空气之中都氤氲着淡淡的青黑。
据闻,当年水月谷在灭门之灾一事过后,新任谷主便开始重整水月谷,而出于自保之心,便命人在水月谷外种满了各种含有剧毒的奇花异草,更是在水月谷的入谷处,布上了由几种世间剧毒之物所凝聚出的毒瘴。
而水月谷的每一个弟子,都会自小就会用谷中特殊的药草调养,直至成年后方才可不惧那谷外的瘴毒,自由出入谷中。
至于那些想要进入水月谷的外人,便得事先吞下一枚特制的丹药,然后再以灵力护体,由谷中弟子亲自引路,方才能不在那些毒花草丛之中迷路,顺利进入水月谷。
所以此番他们心里再怎么着急,也只能得着韶谦之从谷主那拿到特制的丹药,然后为他们带路,方才能够进去。
韶谦之再出来时面上带着几分凝重,在对上一脸希冀的叶半夏时,蓦地叹了口气。
“抱歉,本来谷主是要将防瘴毒的丹药交于我的,可韶柒师妹却突然从屋外走了进来,制止了谷主。”韶谦之避开叶半夏的视线,面露不忍道。
叶明溪未解其意,抑或是不愿相信韶谦之所言,追问道:“你所说的‘制止了’,是什么意思?”
“韶柒师妹不许谷主将丹药给我,也不许,我带你们进谷。”韶谦之自责道,“抱歉,此事是我思虑不周,才导致如此的。”
“韶柒不愿意见我们,不许我们进水月谷,又和你有什么关系?”孟竹奇道。
韶谦之微微阖了阖眼,叹道:“此事,是我自作主张了。”
黯月心中已隐隐猜到了韶谦之要说的话。他直直盯着韶谦之,似是想要求证心中所想一般:“当日韶柒离去,并未曾留下什么话让你转答,是也不是?”
韶谦之默了许久,方才道了一声:“是。”
“叶姑娘突然离开,韶柒师妹就等不得便生了恼意,遂才有人言明了叶姑娘离开的缘由。”韶谦之说着又朝着叶半夏拱了拱手,道了句歉,才继续道,“韶柒师妹听罢后十分气怒,一为那些弟子挑拨离间,二为叶姑娘的不信任,所以她在和那几位弟子大吵一架后,便孤身回了水月谷。”
“你是说,阿柒知道了那些人说得话?”叶半夏红着眼睛问道。
“是。”韶谦之叹道,“那几位弟子从前在谷中与韶柒师妹关系甚笃,此番却得知叶姑娘是韶柒师妹的挚友,无端地生了妒意,便故意在你面前说了那等荒唐话,想要挑拨你与韶柒师妹的关系。”
“原来阿柒果真不曾利用我,那些人的确是胡说的。”叶半夏笑着笑着突然就哭了起来,“可是我却因此疏离了她,是我的错。”
叶明溪心疼地递了帕子给叶半夏,好一会才稳住叶半夏的情绪:“后来呢?”
“后来我思及韶柒师妹曾提过的生辰之约,便就提前赶到了那片林子,想着若是见到你们,便劝你们去水月谷。韶柒师妹虽然气叶姑娘不信她,可那总归是小姑娘家耍性子,只要等见到你们,再好好劝劝,定是能够无事的。”
韶谦之摇了摇头,苦笑道:“我最初没有坦言,便是想着等你们见上面了,那些事自然就解决了,何须我这个外人多此一举。却不想这次,韶柒师妹是真的气急了,竟连你们的面都不肯见。”
韶谦之说着又看向叶半夏:“叶姑娘,韶柒师妹让我带句话给你。”韶谦之顿了顿,抿了抿唇挣扎道,“她说,不信任她的友人,不如不要。”韶谦之说完又退后了几步,再次朝着几人拱了拱手,“几位,请回吧。”
韶谦之说罢便转身往屋外走去,只是刚走得几步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句惊呼声,随即便有人拉住了他:“你能不能带我去水月谷,你带我去水月谷好不好?”
韶谦之闻声回头,便见到满脸泪痕的叶半夏正看着她,眼里满是祈求,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抱歉,我无能为力。”韶谦之轻声道。
叶半夏松开韶谦之,胡乱地抹了抹眼泪,哽咽道:“好,既然如此,我自己去。”
叶半夏说完便朝着屋外冲了出去,便是韶谦之想要出手相拦却也已经晚了。
可水月谷外满是毒物与瘴气,又哪里会是叶半夏说去,便去得的?
待黯月几人急匆匆追过去时,所见到的便是叶半夏面色青黑,步履蹒跚地走在那毒花草丛之中。
叶明溪惊慌失措地便要冲过去,韶谦之见状赶忙拦下:“你现在过去,就是在送死!”
韶谦之说着便将叶明溪送至黯月怀中:“看好她。”
说完,人便已经到了毒花草丛的边缘。
好在那路难行,未多时韶谦之便已小心绕开一些剧毒的花草,走到了叶半夏面前。
此时叶半夏神志已经有些恍惚,若不是借着一口气强撑,恐怕早就倒下了。也正是因此,韶谦之未费多少功夫,便就将叶半夏从那里带了出来。
只是,人虽是已经带了出来,可她身上所中的毒,却是无解。
韶谦之看着抱着叶半夏连哭都小心翼翼的叶明溪,歉意道:“叶姑娘身上多种奇毒汇聚,凭我的医术实在无能为力,便是谷主亲自出马,恐怕也无力回天。”
“无力回天?这是你们水月谷的毒物,你却说你们无力回天?”叶明溪红着眼睛瞪着韶谦之,却因害怕惊到怀中的人而将声音压低。
韶谦之遗憾地摇了摇头:“这虽是水月谷中的毒物,但却是为防人闯进来所种下的,其中大多的毒都是无解之毒,更何况叶姑娘身上的毒是多种毒素融成。”韶谦之说着又忧心忡忡地看了眼山谷,“我回去后会将此事告知谷主,只是谷主那,却还是得看韶柒师妹。旁的我也不能多说,之前我私自行事,便已惹得韶柒师妹不快,如今……”
韶谦之没有再说下去了。
可几人都知道他的话里,是什么意思。
只是,就当韶谦之起身要走的时候,一旁的叶半夏忽然睁开了眼,转头唤住了韶谦之:“不必了,这件事,不要让阿柒知道。”
叶半夏此时已经恢复了几分精神,所以这句话倒也说得顺畅。
可众人都知道,她这副模样,分明已是弥留之际了。
叶半夏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忽而笑道:“我曾与她登百尺危楼,瞰烟火灰茫;也曾与她纵千里快马,踏落英疾驰。喜便饮酒纵情歌,醉后枕取花中眠;怒便拔剑不留行,斩尽红尘不平事;银鞍白马如流星,熏风南来入我怀;那时,每一日,都令我心生欢喜,期待无比。”
“可如今,再见这山河万里,却只觉,人生已无盼头。”
有泪水从叶半夏的眼角滑落,她却好似不曾觉察一般:“不要让她知晓今日之事。我宁愿她一直怨我气我,也不要让她知晓我的死因,愧疚于我。”
叶半夏睁开眼看面前泣不成声的叶明溪,浅笑着伸出手想要替她擦擦眼泪,可手伸到一半,却突然垂了下去,只余下一句极轻极轻的话:“师姐,带我回家,我想我娘亲了。”
“我和明溪依诺小师妹所言,将她的尸首带回来云媖坊葬下,也让韶谦之瞒下了她的死讯。”黯月看着韶玉归轻声说道,“事情的原委,就是这样。”
而韶玉归却在听完黯月所说的经过后,面色愈来愈难看:“好!好!”韶玉归一掌重重拍在桌子上,怒极反笑道:“好一个韶谦之!为排异己竟布下如此大局!”
黯月几人闻此面色俱是一变。
“当年我允许阿柒离开水月谷,便是因为谷中已经不甚安宁。果不然在阿柒离开后不足两年,谷主便就身中奇毒而亡,二长老趁此与我作对,道我年纪轻轻不堪登谷主一位,那几年,我日日在谷中与二长老明争暗斗,却不想,千防万防,他竟还能将主意打到早已离谷的阿柒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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