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起波澜

    
    回雪流风愣在原地。
    她不是第一次来帝京，有人见过她并不奇怪，她曾以舜陵王亲眷的身份入宫觐见，有人知道她是舜陵府的人亦不奇怪，只是，识得穿她的身份，还在这个地方这般情势下出现，便绝非寻常人等了。
    不会这样巧，正碰上幕后主使今日亲自来取玄铁手令了吧。
    “你是谁，”，清霜的剑锋压下一分。
    “你是回忌炎那个小妹妹吧，叫，叫什么来着，”，男子不理会莫陌，只蹙了蹙眉，歪着头看回雪流风。
    回雪流风料到他既认得自己，必定也是认得回忌炎的，所以并不意外。
    “公子是什么人？”，她反问道，无甚辩驳，已然认下了自己的身份。
    “我看你有几分聪明，不妨猜猜，”
    “那我们是不是应该改口称一句殿下了，”
    男子登时敛了笑意。
    运气不错，一猜即中。
    能在帝京之中暗地里动这样的手脚，甚至还有觊觎帝位之心，若非权倾朝野之臣，便是位暗藏羽翼的皇子。
    “倒是与回忌炎有几分相似，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他的胆识，”
    “殿下有话不妨明说，”
    男子笑一笑，目光一转，落在桥若身上。
    “这位少侠形容俊朗，身手不凡，来头必是不小吧，”，他细打量起桥若，“听说二位已结琴瑟之好，这样的大喜事，江湖上竟是未有只字片语的消息，着实奇怪啊，”
    桥若握着长剑的手垂在身侧，神情淡漠，并不言语。
    “行走江湖，受身份所累有诸多阻碍，求个方便而已，殿下何必当真呢，”
    “罢了，你们舜陵府多有神兵高人，本王懒得深究，只是舜陵府的人如今都是朝廷追捕的逃犯，你们非但不躲不藏，还自己送上门来，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男子看起来并无为难他们的意思，回雪流风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借个道而已，只想着来帝京探探风声，并没有什么打算，”
    “既是如此，那你们就走吧，别再来这是非之地了，”
    “殿下就这么放过我们吗？”
    “命数如此，不好强求，”，那男子微微一叹，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
    “小心护着自己，别被擒住了，枉费本王一番心血，”
    他又是歪头浅笑，一双眼直盯着回雪流风看。
    “我忆起来了，回雪流风是吧，记着，你们今天能完完整整，平平安安地从帝京的城门出去，是我放你们走的，可不是因为你那点小聪明小伎俩派了用场，你呀，照你兄长还差得远呢，”
    “回雪流风受教了，还未请教殿下名讳，”
    “不必，日后迟早还会见的，”
    “最好还是不要再见了，各自安好便是幸事，舜陵府会记得殿下此番的恩情，若有机会必当报答，还望殿下自己珍重，早日得偿所愿，”
    回雪流风上前深施一礼，莫陌和桥若亦拱手行礼。
    天涯路远，重逢之日亦远，只那时物是人非，沧海桑田，心境再不复此时，皆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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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渐渐暖了，桃花早谢了一地，化作泥土不见踪影，徒留伊人喟叹岁月无情。
    “你整日都是这一副恹恹的样子，叫孩子看了怎么好，还以为如何怠慢了你，”
    翦卿尘叹息，轻轻摇头。
    “我本也不用他们来服侍的，一个人也清净悠然，倒是你，以后少叫他们来扰我，省得彼此都不自在，何苦来着，”
    “聆雪阁冷清至此，都没有人气了，你就不怕闷出心病来，”
    “有你日日来聒噪，吵得我头都疼，能得哪门子心病，”
    泠雪羿浅笑，抬眸看她。
    “当真是没有心肝，若不是看她远行在外没人陪你说话，我才懒得来管你，”
    翦卿尘见他沉默不语，又是叹气。
    “他们此行怎么也要一月才能回来，你若实在放心不下就去看看，省得日夜在此悬心，”
    “这点事还难不倒她，由她去吧，再不济还有桥若帮她，”
    他低一低头，垂下眼睫。
    “卿尘，我昨夜又梦到她了，她就站在我面前，浑身是伤，低着头不看我，”
    翦卿尘走到他身后，把手搭在他肩上，“你执念太深了，”
    “尚灵君曾与我提起，刚升入尚灵殿的仙官夜里常有梦见凡尘过往的，尘缘初了，尚存留恋实属正常，过几日也就好了，却从未有过如你这般月月复年年地牵挂着，始终放不下的，”
    “我每夜从梦中醒来，头总是疼得厉害，像要炸开了一样，”，泠雪羿抬手扶住头，紧皱起眉，“我借她的劫升仙，总是我欠她，她本该怨我的，”
    “她怎么会怨你呢，你比我了解她，她心甘情愿的，她只想你能过得好，”
    翦卿尘柔声抚慰他，用手轻轻揉开泠雪羿的眉头，指尖抵在他额侧按着。
    “说到底，那道情劫根本算不得你历过了，若非你功德实在深厚，她也愿意成全你，你根本入不了仙职的，既已至此，珍惜就是，别再折磨你自己了，”
    “做神仙有什么好的，我一点也不稀罕，”
    “话不是这样讲，若非你做了神仙，今日我还不知道在哪里受苦，又有谁日日来陪你说话呢，闷也闷死你了，”
    翦卿尘扣起手指在他额上一敲，嗔怪道。
    “这话倒也不假，只是你有时实在聒噪，后悔也是有的，”
    泠雪羿与她打趣，微展笑颜。
    是了，若没有翦卿尘，这漫漫岁月，怕就要独自挨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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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出城，的确是畅行无阻。
    三人提着的一口气，在出城门的那一刻终于松了。
    行至城外林间隐秘处，回雪流风靠着一棵树瘫坐下来。
    “歇一下再走吧，你俩也歇会儿，”，她朝二人摆着手。
    如今想想还是有些后怕，此次算是鬼门关前走一遭，阎王爷好心就没收她的命，若非那个男子还对舜陵府略有指望，恐怕早就绑了自己去邀功了。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莫陌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亦是一脸虎口脱险后的庆幸。
    “若是他知道我们拿走了手令，怕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们，”
    “不，他知道，”
    回雪流风摇摇头，抬眼去探桥若的心意，桥若察觉，轻轻点了下头。
    “他就是为玄铁手令专程去的那里，不可能不分轻重，无缘无故地与我们周旋那么久，而不顾手令失落与否，”
    他低下头避开目光，轻声说着。
    “正是这个道理，我本想着舜陵府遭难乃是朝廷忘恩负义，兔死狗烹，如今看来，此中大有隐情啊，”
    “那雪儿你准备如何，”
    “他朝廷再乱也是他朝廷自己的事，与我们何干，该如何就如何，先解了父亲和哥哥的困局是正经。不过还是要多谢他的玄铁手令，这东西可大有用处呢，”
    她抬手理了理鬓发和衣服，刚刚战过一场，形容皆有些凌乱了。
    “走吧，去找艾彦戎和我们的马，”
    “你们可真是叫我好等啊，我差点就要睡着了，”
    艾彦戎丢掉嘴里叼着的狗尾草，一路小跑过来，三匹马都拴在附近的树上。
    “戎戎做得好，姐姐心中甚慰，”
    回雪流风略略俯下身子，伸出左手揉着她的头发。
    “回雪。。。”
    桥若压低声音正待要说些什么，只见回雪流风抬手就是一掌，正劈在艾彦戎的后颈间。
    “带她一起走，”
    她单手揽住艾彦戎的腰身，沉声说道。
    桥若微微一愣，心中惊讶不已。
    “过来搭把手啊桥若，这小丫头看着单薄，倒是挺有分量，”
    她抬眼看桥若，催促起来。
    桥若闻言便上前一步将艾彦戎打横抱起，没说什么。
    他正犹豫要不要跟回雪流风提起此事，如今舜陵府落难，尚且自顾不暇，再带上艾彦戎不可谓不拖累。
    “手段是粗暴了点，只是我还没想好哄她的说辞，且让她睡着，容我好好编一编，”
    回雪流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转头翻身上马。
    “她实在可怜，放着不管也是不忍心，”
    桥若的手又紧了些，他抬头去看回雪流风的背影，又低头看着怀中的艾彦戎，满眼皆是温柔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