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起波澜

    
    没有什么，是一把火烧不毁的。
    过去的是非种种，如今连一丝痕迹也无了。
    千夜站在舜陵城残破的城墙之下，仰头望着。
    连烧数日的大火早已经被扑了下去，一把心火却是熊熊燃起。
    狠绝至此，该是怎一副烂透的心肠。
    “千夜师兄，”，他身后走出一人，恭敬行礼。
    “共有千余百姓幸免于此难，都已经安置好了，”
    “千余？这偌大的舜陵城中，少说也有几万百姓啊，”
    千夜神色黯然，沉默不语，良久，方才缓缓开口。
    “官府的人也在吗？”
    “在，不光有舜陵官府的人，朝廷还从帝京另拨了人来赈灾，比我们的人早到一些，不过起初火势实在是大，官府那点人根本控制不住，所以帝京来的人大多一到舜陵都赶去扑火了，难民还是我们搭了帐子安置的，大家都很感激雪川，”
    “让师弟妹们都小心着点，少与他们打交道，尤其是帝京来的那些，若是都安置好了就回馆驿里等我，你们舜陵分盟的人也回去等我消息，仔细着些朝廷那边的动作，一旦有变数，自保就是，不必顾及我们，等我办完了事，你们就跟我一起回去，这地方，是一刻也多待不得了，”
    “都听千夜师兄的安排，”
    那人应着，默默退去了。
    “你们到底在哪儿啊。。。”
    千夜轻轻叹息，又抬头看去。
    朝廷派了兵严守住舜陵城残垣不许任何人进去，细想想，总觉得有些蹊跷。
    这死寂如陵墓一般的废墟之中，或许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还没烧完也说不准。
    他猛然转身朝后面的山林里走去。
    不远处的草丛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从他踏入舜陵的地界开始，就有不止一双眼睛盯在他身上，他清楚得很，只佯作不知。
    之前懒得理会，不过从现在开始，不要再烦我了。
    千夜脚尖轻轻点地，纵身越上了高枝，只眨眼的功夫，身影便没入了斑驳树影之中，再寻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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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
    桥若一扯缰绳，轻揽住怀中人腰身跃下马背，回雪流风和莫陌也各自勒住马回头看着。
    艾彦戎悠悠醒转。
    “你怎样了？”，她这一睡就是几个时辰，桥若问得关切。
    说到底，回雪流风下手也没个轻重，万一打伤了可怎么好。
    “有点。。疼。。”，艾彦戎半睁着眼睛，一脸的懵，伸手揉着后颈。
    “戎戎，你可醒过来了，可让我们担心坏了，”
    回雪流风从来不做亏心事，因为她做了多大的坏事都不亏心。
    桥若拿眼瞟她的脸，当真是一丝愧意也无。
    厉害。
    “姐姐，这是哪里啊？”
    “已经出了帝京的地界了，”
    “我怎么会在这里啊？”
    “这个呀，真是说来话长了，”
    这就编好说辞了，还真是说来就来，桥若暗自腹诽。
    厉害厉害。
    只一走神的功夫，回雪流风已拉着艾彦戎坐到了大树底下，满脸的真挚情感，莫陌双手环着胸站在二人身后，已然是摆出了看戏的架势。
    “戎戎啊，你也知道的，故缘酒楼虽然生意好，但是开销太大，哥哥姐姐们为了补亏空，在外面借了不少钱，一时半会也还不上，这不就刚才，那些债主上门催债，把店都砸了，”
    “什么？那哥哥姐姐们怎么样了？”
    “放心放心，他们都已经躲起来了，藏得好好的，只是放心不下你，正巧我跟你们那个店主之前有过几面之缘，算是旧交，那帮债主很是蛮横，不好应对，你回去也帮不上忙，他干脆就让我们带你离开躲一阵子，等这事了了，再送你回来，”
    “这样啊，”，艾彦戎瘪着嘴唇，满脸落寞。
    “怎么，戎戎不喜欢跟着姐姐吗？”
    “没有没有，姐姐很好的，”，她低着头，快要哭了的样子，“欠了钱就告诉我啊，我多出去偷几次就有了，为什么不说呢。。。”
    “戎戎，”，回雪流风一把揽住她，轻轻地抚着她的头发，“不管为了什么，偷就是偷，总算不得什么好事，哥哥姐姐们是不想你这一辈子就这样过，戎戎大了，也该是时候为自己打算打算以后的事情，哥哥姐姐们都是寄了大希望在你身上的，能明白吗，”
    “嗯，知道了，”，艾彦戎强忍了满眼的泪水，用力点头，“那以后我就跟着姐姐练本事，练好了再回去见他们，到时候，看谁还敢来酒楼闹事，”
    “戎戎最乖了，哥哥姐姐们知道了会很高兴的，”
    回雪流风笑得亲切，桥若心中释然。
    终究还是个温柔的人。
    “好了，姐姐现在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你跟姐姐一起去好不好，”
    “嗯嗯，要是有什么戎戎帮得上忙的，姐姐尽管说，”
    艾彦戎擦干了泪迹，扬起一张灿烂的笑脸。
    “真是个好孩子，”
    回雪流风使了个眼色给莫陌，满脸都是诡计得逞的快意。
    刚才大概是花了眼吧，竟能从她的脸上看出来真心。
    不过一场算计罢了。
    桥若别过脸去，心中莫名有些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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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是深夜，万籁俱寂，寻常百姓早已沉沉睡去。
    还醒着的只有两种人，想进舜陵城的，和不想放人进舜陵城的。
    朝廷下了死命令，但凡放进去一个，所有人皆按军法处置。
    守卫们都站在城墙之上，不敢有丝毫懈怠，警惕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城外的人更是小心，在草丛中伏低身子，不敢妄动。
    堂堂的雪川内门二弟子，居然要受这种罪。
    回雪流风，你可得好好算算欠了我多少，以后都是要加倍还回来的。
    千夜心里抱怨个没完，嘴上却是不敢出声，一双眼直盯着城墙上的守卫。
    换位置了，果然。
    他已在这里守了三个晚上，多少摸出些门道，守卫们虽是昼夜不休，奈何舜陵城占地甚广，再来一百人也是看顾不周全的，只能以此下策勉强应对。
    千夜此时正对着城墙的一道裂缝，十分隐秘，白日里他远远看过，只容得下一人通行。
    到其他守卫到这里之前，他有一盏茶的时间。
    足够了。
    毫不犹豫地，他弯下身子疾步向前，趁着夜色深重，闪进了城墙之内。
    守卫来得比他想象的还要快一些，如今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阖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微踮起脚尖，开始向城池内探去。
    城中一丝光亮也无，千夜行得艰难，又不敢弄出声响，心中有些慌乱，只是进来一次实属不易，就这么出去也是可惜，如此想着，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
    周围静得出奇，借着一丝月光，千夜终于走到了城池深处，抬头看时，正是舜陵府。
    千夜心中一喜，“真是让我好找，”
    正待进去，一道黑影从他身边一闪而过，回头看时，竟失了踪影。
    “谁？”，他沉声问道，攥紧了手中佩剑。
    无人应。
    身手敏捷，绝非善类。
    他又向前走了两步，环视四周，没有动静。
    猝不及防地，府门内突然伸出一只手，一把将他拉了进去。
    堪堪稳住身形，千夜的佩剑顺势出鞘，直朝着那边砍了过去。
    那人闪身一躲，足尖轻点跃出几步之外。
    “怎么如此凶残，一上来就动手呢，”
    千夜打量着那人，脸上蒙着布，只露出眼睛，身上也没带兵器。
    “你是谁，”
    “我是谁？你现在在谁的府上呢，还来问我？”
    “你。。。”
    “从前总想邀你来府上喝酒，没想到如今来了，竟是这般样子出来迎你，真是失礼，”
    那人取下布露出脸来，一时间，千夜又惊又喜。
    “就知道你吉人天相，没那么容易死，”
    “是啊，要不是躲得快，我就要死在你的剑下了，”
    回忌炎站在月光下，微微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