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块铁牌,你打算用在何处呢?”
待莫陌和回雪流风斗完嘴,桥若突然插了一句。
他心中已然有数,却依旧问出口。
回雪流风迎上他探寻的目光,微微一愣。
“桥若哥哥何必明知故问呢,”
她心底发虚。
“汝阴城不受朝廷律法管束,更遑论惧畏皇权,它能派上几分用场?”
“纵然汝阴城不把朝廷放在眼里,汝阴王府尚在朝廷编制之内,总不见得一点面子都不给吧,”
桥若笑着轻轻摇头。
“若是有人拿着这块牌子去你舜陵府上发号施令,你当如何,汝阴王府不沐皇恩已久,又隐世避事,不问俗尘,又会如何,你且细想想,”
寥寥几句话便将回雪流风打好的算盘拨得零乱。
这些她都曾想过,却不至如此通透,经他点拨,豁然开朗。
到底是自己看得浅薄了。
“如今已到汝阴城中,断无退避之理,铁牌既派不上用场,桥若哥哥可还有什么好法子能说得服汝阴王吗?”
“你不是常说车到山前必有路么,且再等等,兴许会有转机呢,”
回雪流风从来只看得懂他脸上的疏离,此番笑得莫名其妙,一时难以捉摸得透。
她不禁后背隐隐发凉。
真是个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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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帮得上你什么,你尽管开口,”
千夜极重情义,武功高强,也颇有智谋,只一样。
唯一的缺点,亦是致命的弱点。
冲动。
全雪川若论沉不住气,千夜认第二,无人敢领第一。
为什么茗楼前辈不能遣凌尘师兄来帮我呢?
回忌炎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千夜的肩膀,笑着点点头,没有说话。
“你这什么意思,看不起我么?”
“说真心的,我料到你一定会来,但如今这般境地,我最不希望来这儿的就是你,哪怕是明尘来呢,”
“你!”
“先别急着拔剑呐,听我说完,我这么说是有道理的,咱俩从小一起玩大的,谁还不知道谁呢,你的脾性我太清楚,到时候一个气不过,你直接冲到那边去当活靶子,非但帮不了我,整个雪川都得跟着你遭殃,”
这一番话说得在理,千夜听完也没了脾气,只耷拉着脑袋不说话,十分委屈。
“兄弟,情义我心里都有数,只是我总觉得朝廷这次并非是想只毁去我舜陵府就了事罢手。你们也该听到些风声,前一阵朝廷对江湖各大势力盯得很紧,暗中也做了不少动作,南羽隐秘倒也罢了,你们雪川一向招摇,树大招风,朝廷忌惮舜陵府势力,亦忌惮江湖势力,若能趁此机会一并灭去岂不干净?”
“你是怕我出手帮你会被朝廷捉住把柄,引火上身?”
“正是,所以你赈济完灾民就赶紧回雪川去,别让朝廷找准时机栽赃陷害,把自己搭进去,不值当的,我们在这里耗得起,早晚有法子脱身,你不必担心,”
“你也不必担心,我此番前来也算是思虑周全了,总盟那边师父师兄已安排妥当,朝廷若出手,一定占不到便宜,各大分盟的人也都退至山林中暂避,如今还在外面有所行动的,只我这一支人马而已,”
正因如此,我才格外担心啊。
思虑周全?思虑周全就不会送上门来。
回忌炎的眼神一时间变得十分复杂。
父亲已经突出重围,妹妹远避南羽,原本已无后顾之忧的。
就冲千夜能跟回雪流风为小时候那点事置十年的气,回忌炎就放不下心让他搅进来。
欲哭无泪,心力交瘁。
“我不担心,有你在我做事有底气,只一样,若出什么事,你先顾好自己最要紧,不必在意我,无论何种境地,一定记得只有把雪川撇清,舜陵府才能有翻身的指望,可好?”
雪川本就因与舜陵府交情匪浅被推至风口浪尖,再经不起一点算计了。
人言可畏啊。
“我答应你,”
“还有一件事,虽然现在问不是时候,我却是再忍不住了,”
回忌炎狡黠一笑。
“何事?”
“若我有心把雪儿许配给你做妻子,你可愿意当我的妹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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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主,有生人进了汝阴的地界了,”
“这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少年临窗而立,正在绘一幅丹青,山水错落有致,颇有意趣。
“汝阴一向来者不拒,能不能留下都看各人的本事,何时轮到我们过问插手了,”
“可依老奴看,那些人来者不善,不像是冲着汝阴城这地界来的,近日江湖动荡,局势不稳,少主不可不防啊,”
“我明白,舜陵府遭难,江湖之上人人自危,急着撇清干系,寻个安稳去处,这几日来汝阴城暂避风头的大有人在,如此下去,朝廷迟早要伸手进来。可这个地方独立自处这么多年,大家都闲散惯了,若真有人耐不住性子来招惹,可轮不到我们来管,你呀,只等着看戏就是,”
“话是如此说,总还是要防上一防的,”
“怎么?难不成还有人能算计到我的头上来?当年父亲只留下一句‘勿念’就出去云游四海,逍遥快活了,让我在这里替他守着,转眼三年过去,这汝阴就像一潭死水看得我心烦,若有人能搅上一搅,我倒乐得一观,要是真翻出浪来,我也不介意送他一程,”
少年一挥墨笔,落款下印,北冥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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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出了什么变故吗?”
莫陌带艾彦戎买了干粮回来,见回雪流风神色有异,便凑上来问。
“没有,只是想想往后的路怎么走,”
“那你还是省省吧,找路什么的都交给我,你只乖乖跟着就是了,”
莫陌看得出她心里烦闷,有心岔开话,想替她纾解一二。
艾彦戎没听懂,见回雪流风笑了,就也跟着笑起来。
“桥若哥哥,你可知道汝阴王府在哪儿?”
“师父曾说过,南羽是仿照汝阴王府所建,入口处所设迷阵异曲同工,我们一会儿去山上转一转,应该就能找到的,”
卿尘前辈真是曾说过不少话啊。
“如此一来,我们不就都知道怎么进南羽了么,”
回雪流风存心拿话噎他。
“你么?”
桥若这次的笑容很好懂,连莫陌都看明白了。
满脸都写着不足为虑。
“南羽的暗道你已走过两回,可记住怎么走了?”
他淡淡说着,瞥了一眼回雪流风。
扳回一城。
若论言语上的厉害,全天下他只服翦卿尘,出了南羽,就只有他噎别人的份。
君子报复,一定是要加倍奉还的。
且等着吧,来日方长呢。
这话其实连带着把莫陌也说了,可莫陌却一点没觉得,反而细品着很合情理。
的确如此啊。
回雪流风被反嘲一句,心里老大不痛快,面上却不能露出来,忍得十分辛苦。
艾彦戎还是没听懂,却还是笑出声来。
你这孩子怎么听什么话都跟着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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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姑娘,怎么最近都不曾见过千夜少侠啊,”
“师兄去分盟处理些事务,下月才归,怎么,颜姑娘找师兄有事?”
“没什么事,只是千夜少侠于我有恩情,所以在意些,”
“之前都未曾问起,今日既有机会,还望颜姑娘能解我心中所惑。我与回雪是少时玩伴,相交深厚,其品行为人,我一清二楚,不至做出让她人替嫁之事,这其中必有缘故,还请姑娘道来,”
“雪儿善良,自然不会算计于我,这替嫁之事是我相求于她的,家中为我定的未婚夫婿并非我心属之人,可父母之命难以违抗,雪儿亦不愿嫁去北辽,遂出此下策,助我逃出舜陵,也解了她的困局,只是劳碌了千夜少侠和诸位,颜婳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颜婳不愧是名门闺秀,言语得当,滴水不漏。
“如此说来,倒也合情理,还不知颜姑娘的那位未婚夫婿是做什么营生的?哪里人氏啊?”
岳明尘浅浅笑着。
林家二公子如今总管朝廷派去舜陵搜剿的人马,这个消息并不难打听。
颜婳的脸上闪过的一丝犹疑,没能逃过她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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