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起波澜

    
    禁军没想到舜陵府还留了后招。
    回忌炎亦是没料到自己会中林家的圈套。
    两方僵持不下，相互试探。
    皆已无路可退。
    千夜隐在暗处心急如焚，却是不敢轻举妄动。
    与回忌炎有约在先，不能把雪川搅进乱局里来。
    除非有一边先让步，否则这场对峙无休无止。
    若是此番折在这里，实在是不甘心啊。
    回忌炎不禁在心中暗暗苦笑。
    还会有转机么？
    “我的军令都敢违抗，真是好大的胆子！”
    林未销在桥若身后勒马立住，厉声喝道。
    着了护甲的胸膛缓缓起伏，晶莹的汗珠顺着面庞滑落。
    原路折返了么？
    君子诚不欺我。
    回忌炎微微侧头，目光相接之时，释然一笑。
    若有来日，赴汤蹈火，两肋插刀，尽倾心力以报。
    “公子，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那副将仿佛并不讶异，只淡淡发问。
    “若我来日上报朝廷，林氏一族袒护叛臣包藏祸心，忠君声名一朝毁尽，林家百余口人皆会以死罪论处，您可是想好了？”
    “你既已与我为敌，莫不是还以为自己尚有来日？”
    林未销轻蔑一笑，抽出剑来。
    身后心腹尽皆怒目，林氏旗在疾风之中猎猎作响。
    回忌炎眼中露出赞许之意，默默退至一旁。
    谁家还没养着个几千私兵，若是细查下去，朝堂之上，怕是一个都逃不过。
    空打舜陵门前草，惊起多少将门蛇。
    当真是一场好戏啊，这江山怕是又要易主了。
    “公子，杀我一人易，堵悠悠众口难，我这几百禁军弟兄忠君之心天地可鉴，定是不会同流合污的，我昨日便已遣人以公子之名送了消息回帝京，禀明逆贼行踪，若是陛下三日之内见不到回忌炎，怕是大统领就要代公子领罚了，”
    “大人说的可是这个？”
    林未销还未答话，回忌炎便从怀中抽出一封书信，在空中轻轻一挥，甩在地上。
    “舜陵府虽已元气大伤，但截个人下来的本事还是有的，这封密函就只过了在下的目，写得还真是偏颇呢，”
    那副将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公子既如此执迷不悟，就休怪末将不念昔日情分了，”
    他左手向前一招，雨一般密集的羽箭便破空而至。
    林未销的手下们正待拉起弓弦，却被回忌炎拦住。
    “不必麻烦了，”
    话音未落，众人身后万箭齐发，生生将对面的禁军逼退了几步。
    “雪川的人也在？”
    “自然，”
    回忌炎颔首。
    “回忌炎！舜陵军还在朝廷手上，你若逃了，便是他们顶罪！”
    那副将气急败坏地大吼。
    “那又如何呢？”
    他轻轻挑眉。
    江湖人皆重情义，可他舜陵府世子早就不是江湖人了。
    墨染白衣，还指望我天真无邪么。
    “你们快走吧，这里我自己应付得来，暗处还有雪川牵制，不会有事的，”
    “我并非不放心你，我是不放心。。。”
    不亲眼看着雪川的人安然无恙地离开舜陵，他怎么对得起千夜的一腔热忱呢。
    “罢了，随你吧，”
    对面的禁军已经冲了过来，林未销带着手下迎战。
    回忌炎伸手接过侍卫手中的弓，对着那副将拉满。
    舜陵城中枉死的百姓啊，忌炎一定会替你们报仇的。
    安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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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渐深，莫陌手握着清霜，一个人坐在房门外的石阶上出神。
    桥若已经推出了汝阴王府的大致方位，只等着明日一早登门造访。
    四人回到汝阴城中找了家客栈住下。
    却是一夜难眠。
    “一个人在这里想什么呢？怎么还不睡？”
    回雪流风在她身边坐下来。
    “汝阴王府真的会帮我们么？”
    “尽力一试吧，我也没有十成的把握，”
    “也不知道你哥哥现在怎么样了，”
    莫陌摩挲着清霜的剑鞘，眼中有微光闪烁。
    回雪流风也低下头，沉默不语。
    每每看见清霜，她总是会想起哥哥。
    清霜本是回忌炎的佩剑，离开舜陵之前，他坚持要回雪流风带在身边。
    只因为它护主。
    “哥哥到底有没有和你商议成婚之事啊，”
    她突然挤出满脸笑来，拿过清霜抱在怀里。
    “什么呀，”
    “如果没出这许多事情，你早就过门了，那日我去哥哥房里，可是看着他写的婚书，有几句还是出自我的手笔呢，”
    “婚书。。。”
    莫陌抬头看她，睁大了眼睛。
    “当真么，他真的想娶我？”
    “我亲眼见的还会有假么，父亲早就许了，府里也一直预备着东西，只等他向你一开口，我就给你绣盖头了，”
    “我和你哥哥自小一起长大，从懂事起我就一直盼着他能娶我，如今都熬成老姑娘了，终于是等到了，”
    莫陌浅笑着仰头看天，流下两行清泪来。
    “你哥哥他就是个笨嘴拙舌的，这么多年都没对我说过哪怕一句情话。每次凑在一起也都是我先开口，姑娘家那点娇羞样子，在他面前早就被磨得一点不剩了，一想起这些我就恼得不行，”
    “哥哥在我面前总是有说不完的话，一见到你便寡言少语，谨小慎微起来，我还以为是长嫂管束有方呢，”
    头一回听莫陌抱怨回忌炎，回雪流风讶异于自家嫂子还有这般细腻的小心思，便笑着打趣她。
    “想来是上天也觉得哥哥不善言辞，才把我生得这般伶牙俐齿吧，哥哥说不出口的，便由我来代劳了，”
    莫陌破涕为笑，一指头戳上她的脑门。
    “我自己是不指望了，有生之年能喝上你们一杯喜酒，便不枉我红娘做了这么多年，”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急什么，这次我偏要听他亲口说出来才算完，不然我不会答应的，你也不许偏帮他，”
    “是是是我的好嫂嫂，我也不白受你一声小姑子，到时候我出体己钱给你们摆席可好？”
    清霜的剑鞘被捂得有些暖，回雪流风把脸靠上去，冁然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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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忌炎回头看时，千夜喊着他的名字，只差一步便要冲到他的面前。
    林未销眼中失了神彩，只怔怔地看着他。
    雪川的人尽数随着千夜从林中冲了出来，拔剑开始厮杀。
    禁军怎么会出现在身后。
    他还来不及细想，便是撕心裂肺的痛。
    利剑穿胸而过，护甲一片血色。
    是什么时候。。。
    身后刺客抽回剑去，面目狰狞。
    侍卫们一拥而上，乱剑斩落了那人头颅。
    “公子！”
    “快走。。。”
    回忌炎蓦地眼前一黑坠下马去，鲜血顺着嘴角蜿蜒而下。
    “回忌炎你怎么样！你说话呀！”
    千夜一把揽住他的肩膀，解下护甲为他查探伤处。
    “快走。。。”
    “什么！”
    “你答应过我的，护住雪川，带上我的人。。。快走！来不及了！”
    回忌炎使出全身气力推开他，伏在地上微微喘息。
    “雪儿就托付给你了，”
    他用佩剑撑起身子，低声说了一句。
    “回忌炎。。。”
    “别让她报仇，躲起来。。安安稳稳的。。。求你。。。求你了，”
    他眼中有泪。
    “好，好，你安心罢，”
    “我安心，”
    千夜紧紧攥着他的手，又轻轻松开，转身离去，没有回头。
    回忌炎一直望着他的背影远去，无力地笑了笑。
    他把手伸进怀里，轻轻叹了一口气。
    莫陌，这张婚书，我还没有亲手交给你呢。
    都怪我，该早些跟你说的。
    如今可怎么好呢。
    可能没机会再见你了。
    我是真的很想娶你做妻子，一起习练武艺，畅谈心事，共度余生。
    我们还可以一起给雪儿筹办嫁妆，一起送她出嫁。
    她的夫婿若是对她不好，我们就一起打上门。
    我爱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