歆羡锦年

    
    今天的接待亦舒没有到现场，费妍本想把准备好的一些家具设计图给亦舒过目。上次帮亦舒挂画，看亦舒家里空空寥寥，宥辉特意吩咐费妍设计购买。看杨主任在，就借机问杨主任。
    “杨主任，今天怎么没看到赵小姐？”
    “小赵，今天需要忙其他的事，就没来。”杨主任平静地回答。
    “我有点事找她，想问问，她什么时候方便？”
    “她什么时候都不方便。”杨主任冷淡地回答。
    “杨主任，我不理解您的意思。”费妍很意外。
    “以后小赵不会再跟进这个项目了，所以以后有事就找我吧！”看着费妍小姐焦急的脸，杨主任十分肯定地回答。
    费妍本能地觉得，发生了什么事。
    见状，菲佣立即给费妍打电话。
    接到电话时，宥辉正在会议中，费妍只好派徐师傅赶回去，送唐芯去医院。临到中午，费妍才有机会告诉宥辉唐芯在家中等他，摔倒在地而且摔得不轻。
    宥辉赶往医院。
    在病房里，宥辉看到了四处伤痕累累的唐芯，蜷缩成一团躺在洁白的病床上，气若游丝，手上打着点滴，眼角泪痕明显。
    宥辉一瞬有种不好的感觉，在家唐芯一向没发生过什么，怎么突然会摔得这么严重。
    走出病房，碰到了唐芯的主治医生，他把宥辉拉到了一旁。
    “血液刚刚抽出来去送检，其他的检查才开始，目前来看结果还未知。但是尊夫人的情况看起来，不是很好，你要有心理准备。”
    宥辉默默地点头。
    医生之所说也正是宥辉所担心的。
    三天后是报告出来的日子，宥辉跟收拾了几大箱物品的菲佣一起一早到了医院，看唐芯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输着液，就悄悄地去了医生办公室。
    “陈先生，报告已经出来了。我不得不如实告诉你，卵巢已复发，而且癌细胞有转移的迹象。”医生戴着厚厚的眼镜，沉重地说。
    “转移到哪里了？程度如何？”虽然有心理准备，宥辉说话还是带着颤。
    “现在还不确定，确切的位置需要进一步检查。根据夫人的状况，很可能已经进入了骨髓，所以需要继续留院检查。”
    宥辉进一步与医生商量后期治疗计划。
    门虚掩着，两人的对话让赴在门沿上的唐芯听得清清楚楚。她用手紧紧地扪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的哭声引起里面的人注意，轻轻地回到了病床上。
    回到病床边，唐芯床头的仪器在规律地画着线条，看起来跟正常人并无不同。
    宥辉叹了口气，轻轻抚去盖在唐芯脸上的黑发，看见的是眼眶深陷瘦削的脸。唐芯就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在轻轻地抽泣。
    宥辉俯下身体，将额头贴在唐芯额头上，轻轻拍了拍唐芯后背，“没事，别害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抽了张纸巾，慢慢地吸去唐芯眼角的泪。
    “刚刚我碰到了医生，他说还有些项目来不及做，所以今天暂时不能出院。”宥辉停顿了一下，看唐芯没有反对。
    “现在的医院执行力正不能跟公司比，原来定好的计划居然没有如期执行。不过我上来时，看到楼下人山人海，可能是人多给耽误了。唐芯你最善解人意了，就原谅他们吧，姑且给他们次机会。”
    宥辉拿过护工递过来的水，插入弯脖子吸管，给唐芯喝水。
    唐芯看着宥辉小心翼翼的样子，即便自己再不想吃喝任何东西，也拒绝不了宥辉的温柔。
    “公司里还有些事，我先去处理。安排好了，我立即过来陪你，好不好？”
    宥辉温热的手轻轻抚摸唐芯苍白的脸。
    “不许不答应，要乖乖的哦。”宥辉几度有些难以自抑，生怕不小心露出马脚，只能控制着自己把唐芯当小孩来哄。
    唐芯握住了宥辉的手，“好，我会配合的，等你回来。”
    唐芯边说边眼睛情不自禁湿润，自责自己控制力差，她不想让宥辉担心，不想让他知道她已经知道了一切。
    她的心就如被雨水打湿的纸巾，顿时软成一团，棱角尽失，连同眼泪融化在他怀里。
    宥辉走后，唐芯立即拿出了手机，在手机上查转移到骨髓意味着什么。越查，越看不到希望。
    曾经想着积极治疗，熬过五年的期限，与宥辉好好过日子。宥辉喜欢孩子，想为他生个一儿半女，然后一家人开开心心、平平淡淡过一生。因为这个信念，唐芯从没有拒绝一系列的化疗，每日的苦药如饭吞也心甘情愿地接受，只要能好起来……可是，现在……一切的希望化为了泡影，如公园里孩子玩的彩色肥皂泡泡般，迎着阳光，一个个自动破裂了！没有办法拯救，没有办法挽救，我该怎么办？
    唐芯不知道她有多少次想要掐死她自己，一了百了。
    傍晚，唐芯左等右等宥辉没来，起来去电梯口等，只看到一拨拨的陌生人进进出出。慢慢唐芯走向楼梯，往医院顶层的露台走去。
    脱掉拖鞋，光着脚站在露台上，面朝着已近西山的夕阳。“世界太完美了，大家都知道这一点吗？”
    “如果从这里跳下去会这么样呢？即使这样，这个世界的完美也一定不会改变的吧。但是，我要是摔得血肉模糊或者粉身碎骨的话，一定会给大家添麻烦的，所以还是钻进一个结实的袋子，然后自己滚下去，会比较好吧！”
    却菅打家中电话一直没人接，知道唐芯很可能没有出院，对一个癌症病人来说，这不是个好兆头。
    被宥辉拒绝后，却菅一度也是心灰意冷，看到唐芯既有尴尬也有心痛，复杂的情绪时刻交织，二人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深怕一不小心踩碎了横在中间透明的玻璃冰块姐妹情。
    来到医院，遍寻不见唐芯的身影，可怕的念头在脑海中跳跃，直跳得头疼。却菅趴向窗外，高楼底下，芸芸众生如蚂蚁般穿梭，一切如常。却菅按着不断起伏的胸膛，向楼顶露台跑去。
    推开通向露台的小铁门，却菅看到了唐芯。穿着条纹病号服，站在露台边缘，稍一前倾就能凌空。却菅控制自己不发出声音，脱掉鞋子，蹑手蹑脚地爬到唐芯身下，趁唐芯不注意，一把把唐芯拉了下来。唐芯刚刚还沉浸在自己的悲哀中，被却菅突如其来的大力拉扯拉回了现实中，看是却菅，两人目光对视，不禁相拥大哭起来。
    “唐唐，你怎么这么傻，怎么可以这么想不开，你不想想你自己，也得想想你家中的父母和祖母妹妹啊！”却菅平时看起来不可一世，可以在死亡之前，再也不能如此轻松单纯了。
    死绝不是生的延续那么简单。
    “我还能如何，爸爸妈妈、奶奶妹妹都被我拖垮了。宥辉也被我拖垮了。他们本来都可以过幸福的生活，可是因为我，他们不得不忍着。我有多残忍，宥辉是个正常人，他禁欲、他苦苦煎熬，都是因为我，因为我的病。他根本就不爱我，他爱的是那个赵亦舒，你知道吗？菅，你知道我有多苦吗？”唐芯彻底崩溃，在却菅的怀中嚎啕大哭。
    却菅紧咬着嘴唇，紧紧抱着怀中的唐芯，深怕一松手，可怜的唐芯就要被风吹散一样。
    “你等着，这个臭女人，看你怎么嚣张，你让唐唐生不如死，我也要你生不如死！”这是却菅在心中默默咬着牙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