歆羡锦年

    
    九月已过，十月姗姗而来。早晚的风干干的，清澄冰冷得似乎把玻璃上的灰尘都吹透了。
    亦舒急匆匆走在上班路上，在办公楼下遇到了秦刚主任，刚想打招呼，忽然看到秦刚眼里瞥过一丝冷冷的不屑，天不算冷，但这寒意直让亦舒打了个寒战。
    进入办公室，看到同事们凑在一起小声地说着什么，看到她进来，立马停止，四下散回到各自座位上。
    亦舒整理了一下桌面上的文件，把一些文件送到了杨主任办公室。杨主任头也不抬，冷冷地说，“放那儿吧。”冷漠的程度丝毫不亚于早上秦刚的那一瞥。
    亦舒想难道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可是百思不得其解，为了避免错误和是非，亦舒一向都是小心谨慎对待，实在想不出个中原因。
    端了水杯到茶水间，看到两位同事在泡咖啡，咖啡的包装是亦舒没见过的，就顺便问，“这种咖啡没见过，应该是很好的进口咖啡吧？”
    女同事手掩着嘴吃吃地笑，指了一下另外一个女孩，然后对着亦舒说，“她没见过还正常，你还能没见过？”
    “话怎么说的，我没见过不是很正常吗？”亦舒很意外她的说法。
    “我们能买得起的你肯定买得起，你能买得起的我们可不一定了哦！”
    然后向亦舒夸张地眨眨眼，两人携伴而去。
    中午吃饭，亦舒来到饭堂，大家纷纷避开她，亦舒打了饭菜找了处僻静的角落坐下。
    一位工作上有过接触的阿姐凑过来，小声说：“亦舒，都是不是真的？”
    “什么是不是真的？”亦舒一脸疑惑。
    “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也不用急，阿姐给你介绍，如何？”
    “啊，你说的是什么呀？”亦舒这才意识到，今天的一幕幕原是如此。
    “都在传言，你跟什么跨国公司的总裁搞在了一起。我也是不信，想你亦舒是什么人，怎么可能这样！”
    “什么，什么跨国公司总裁？”
    “你还不知道，现在网上全传这个绯闻，大家推测讲的就是你。我可以把内容转发给你。”
    无论亦舒怎么努力集中精力投入工作，那个被硬着头皮压制下去的问题，总是从心底深处翻涌上来，黑蒙蒙地笼罩着整个心脏。无力反抗，思考不了其他事情，也找不到逃离的出口。
    亦舒忍不住打开了中午阿姐转发的链接，未署名的信口之说如沙漠般延绵不绝。越往下看，心便越刺痛，但无法将自己的视线从发着微光的手机屏幕上挪开。
    原来每个世界都有崇尚阴谋论的一群人，可以脸不红心不跳说世贸大厦和五角大楼倒塌是美国自导自演的。
    “这世界真让人脑洞大开，还有这样的人。”
    “想不到的是，近在眼前，真是我们府办的奇耻大辱。”
    “平时看着一本正经的，原来如此不要脸，扒下她的遮羞布，让世人看看她的真面目。”
    “小三上位，以为是写电视剧剧本啊，等着大奶病死转正。”
    ……
    到了下午，亦舒的耳边流言蜚语满天飞。
    终于熬到了下班，亦舒回到家，立即打开电脑，不知疲倦地浏览着那个写满了关于自己的评论的帖子，双眼充血通红。当她披着外套看完所有评论时，最黑暗的清晨已经来临了。
    糟糕，像被打倒的拳击手般席卷全身。
    把自己扔到床上，呆呆地盯着天花板，努力避免使自己陷入更深的深刻。在这令人窒息般的空气中，如海般的评论吐槽在亦舒的脑海中重复着永无休止的圆周式翻腾：
    “太可怕了，还是政府机关公务员，公然勾引男人，既没下线也没底线，请问政府机关公信力何在？这样的人怎么进的高大上政府机关？相关部门该不该查一查、管一管！”
    “可怜夫人病中，据说复发还带转移，每天以泪洗面，闹出这样的事，让她情何以堪！”
    “臭不要脸的，有没有同情心。那个什么大总裁，仗着有几个臭铜板，来者不拒，老婆躺在病床上，自己玩得欢，是不是兽啊！”
    “毫无修养的母狗，用无耻的行为博上位，毫无羞耻心，照我说这种人要扒皮抽筋、下地狱，万劫不复还差不多。”
    ……
    像被千万支箭从四面八方狠狠射中，躲无可躲，藏无可藏。
    念着这些仿佛如怒吼般的字句，亦舒因激怒而战栗，发现语气越来越变得卑鄙不堪，突然感到了恐惧。
    拉过被子，把头深深地藏在深处，希望自己能蜕变成一条深海里的石斑鱼，可以安静地生活在没有恶浪侵袭的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