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大家静候24小时, 耐心等待哦。 笑笑无力地冲妈妈一笑:“妈妈,我没事儿。”
妈妈小心地抚了抚笑笑的头:“没事儿就好, 没事儿就好!”
旁边一个年轻妇人笑起来:“这可是好了,菩萨显灵了!”说着也是眼圈儿一红。
笑笑看了她半天, 实在记不起家里有这么一号亲戚。
妇人凑近笑笑, 温柔道:“怎么, 不认得慈姑了?一会儿慈姑亲自下厨给姑娘炖一碗银耳燕窝粥来,姑娘就想起来了。”
对不起, 还真不认识您。不过,为了不被当成魂儿不全或者痴病对待, 笑笑还是甜甜叫了一声:“慈姑。”
所有人都松了一大口气似的:“姑娘好得很呢,不过摔了一下子,睡了两天两夜,慢慢儿也就养过来了!姑娘大难不死, 必有后福!”
笑笑的神志渐渐清晰起来,越发觉得事情不对头。
眼前的一切熟悉又陌生, 这家中的陈设吧……虽然说老爸偶尔也逛个古董店淘个古玩之类的,但这整间屋子是不是有些古典过头了,就像在拍古装片儿。再细看坐在床边的妈妈, 加上一众龙套亲戚,全都是古装加身,而且是唐笑笑很喜欢的古装款式……笑笑发觉自己还是爱犯老毛病, 经常会在需要集中精力的时候开个奇妙的小差。
站在妈妈旁边的一位五十多岁的奶奶凑过来, 帮笑笑掖了掖被子:“虽说立了春, 到底风凉,姑娘得好好儿将养一阵子。”
这位奶奶笑得很是慈祥,有些花白的头发整齐地盘成个圆髻,髻侧露出一截夯实的粗银簪子,笑笑正准备好好研究研究这簪子上镶的究竟是玛瑙还是鸡血玉的时候,老奶奶突然变了脸儿,冲屋子里的那些人道:“算你们这些小蹄子命大!若姑娘有什么闪失,仔细你们的小命儿!一群下贱胚子,嘴馋手懒,刁滑乖张,和姑娘踢毽子,倒哄着姑娘爬梯子上房给你们拾毽子!再有第二次,无论后果怎样,全都划花了脸,挑了懒筋,赶到庄子里配个担粪的!”
一时间,满屋子陷入可怕的沉默。
笑笑伸伸脖子,这才发现屋子里五颜六色跪了一地人:“怎么都跪着?”
妈妈此刻一切以笑笑为中心,听了这话,道:“都起来吧,将功补过,把笑笑照顾好是正经。”
跪着的人们齐声道:“是,太太。”但依旧跪着,不敢起身。
“罚三个月月钱,滚出去干活吧!”老奶奶发话了,这些人才敢磕头起身。
笑笑看她们都是十二三岁的女孩子,应该都是家里的丫鬟——入戏好快,笑笑已经像往常拍戏一样迅速进入了剧情。
笑笑来不及深究这次重生究竟是哪里出了故障,反正只要亲妈在,其他全是浮云。
身子还有些虚,不过自己坐起来应该不成问题。
“姑娘,怎么坐起来了?”老奶奶着了慌,急忙把一只圆墩儿型的金粉色缎子枕头靠在笑笑身后,笑笑回忆,这种糖果枕似的东东在古代似乎叫做“引枕”。
笑笑打量着眼前的老奶奶,开始只是觉得眼熟,此刻却灵光乍现突然想起来,这是以前外婆家的近邻,勖阿婆。因为这个姓氏非常罕见,念作‘旭’,所以笑笑牢牢记住了。另有一个原因是,当年妈妈出生的时候,外婆奶水少,所以妈妈是吃这勖阿婆的奶水长大的。
笑笑急于求证,反正认错了就谎称自己刚刚醒来还脑袋昏沉……清清嗓子,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勖、勖奶奶?”——因自小在北方长大,笑笑的很多口音还是脱不去北方人的语言习惯。
勖奶奶看了看笑笑,眼睛有些湿润,大声应道:“哎!姑娘认得老奴了!哎!我的笑笑!你可再不许淘气了,老奴这半条老命都快被你吓没了!”
果然是勖奶奶,可怎么自称老奴呢,莫非是这家里的佣人?
转眼看妈妈的打扮,青瓷色软绸外袍,头发梳成蓬松的发髻,绾一支羊脂玉曲水长簪,簪头垂着短短的银流苏。真好看。可见这个世界没有很强的等级规定,皇宫外的普通女子也可以佩戴流苏,跟现代社会没什么两样:第一夫人穿戴的同款丝巾套装高跟鞋,在网上都是爆款,有钱尽可以拍下来,没钱先放进购物车……咦,怎么又开小差了。
笑笑没工夫细想这时空的奥妙,一头扎进妈妈的怀里去:“妈妈!”
这一下,妈妈和那勖奶奶都笑了,勖奶奶道:“姑娘把老奴这嬷嬷叫做奶奶,反倒把亲娘叫妈妈了!依我看,姑娘还是好生休息着,前儿到底还是给吓着了。”
妈妈擦擦红肿的眼睛:“可不是,那么高的梯子呢,还好小孩子身量小,笑笑身子也灵,才没摔得太重。若不然……”
勖奶奶见又惹起太太的伤心事来,忙笑道:“依老奴看,咱们姑娘说的没错儿,太太既是姑娘的亲娘,也是姑娘的乳娘呢!有几个富家姑娘是吃自己亲娘的乳汁长大的呢,整个元龙朝咱们家也是独一份儿了!”
唐笑笑从她们的对话中迅速搜索着关键字眼——元龙朝。听起来不是什么正经八百的朝代……她唐笑笑这辈子就重生这一回,偏偏还赶上个荒郊野史,这下子好了,彻底被架空了。
迷上,母亲居然会用到这样的词。
前一世的母亲也爱饮茶,不过是在恢复独身之后了,工作闲暇便一个人在家里摆弄那些茶具,轻泡慢饮。笑笑也忙,与之对饮的时间少之甚少。那时候笑笑还想,恋茶总比酗酒要好。
茶盘上摆了一套青花茶具,雪白釉面上绘着小丛的竹子,笑笑见是青花盖碗和敞口杯,不由道:“这是要饮绿茶么?”
母亲道:“是岩茶,今日到底仓促,未想到会摆茶宴。用盖碗来泡老枞水仙,虽说不上相知相惜,但也算合宜。”
笑笑望着母亲,仿佛看到了她的另外一面。
母亲已经脱去了斗篷,穿着黛蓝色的杭缎对襟长衫,态度认真,神色安闲,胸前绣着的白色玉兰灿耀如雪。
笑笑坐着自家准备的茶凳,托腮伏在茶席上看母亲摆放茶具,头顶上的桃花瓣簌簌落下来,映衬在黑檀木的茶盘上,金青的茶席上,清透干净的青花茶具上,母亲素白的手上,母亲微笑:“这花瓣儿却为饮茶添了天然可爱之气,留在这儿,莫要拂了去。”
丫头观鱼在旁轻应,摆上了两个精致的青花瓷碟,里面放着核桃粘和小豆糕。
慈姑轻轻过来,捧了个豁口南瓜样的青花茶荷:“太太,茶叶已经焙好了。”
母亲双手接过来,轻轻嗅了嗅,又拿给笑笑嗅,笑笑不觉道:“真香,有花香还有火香。”
母亲微笑:“陈年的茶需要用火烘焙一次,将其唤醒。”
唤醒,原来香气也需要唤醒。遥望远处天青色的远岱,隔着千万重的烟雨春色,笑笑一时情重,觉得一切都像个太久的旧梦,只为着这一次山岚不负的唤醒。
清清嗓子,问道:“老枞指的是多久的茶树?”
母亲道:“至少也要五十年树龄,那些茶树地下的根已经相互缠绕在一起。”
如果人也能这样该多好,过了五十岁,还能缠绕在一起,枝繁叶茂,密不可分。
母亲将茶叶置入盖碗,用煮沸的泉水冲泡,动作纯熟老练,甚至可以说是优美:“老枞水仙的妙处,便是在岩骨花香的基础上突出兰花香和枞味。”
“枞味儿?”笑笑想象中的枞味基本就是圣诞树的味道。
母亲见女儿今日对饮茶如此上心,便耐心解释:“老枞的枞味,主要有三味:木质味、青苔味、糙米味。”
笑笑听着不觉点头:“嗯,此中有真味。”
母亲用第一道茶将杯子们洗过,才开始冲第二道:“今日若不饮绿茶,难免辜负春日。所以先用岩茶暖一暖胃,再来品绿茶,才不致伤身。”
笑笑举着斟了茶水的小巧茶杯,因是敞口,那茶水沉在杯中仿佛一块扁扁的琥珀,薄胎的茶杯也变得透明了,上面的淡蓝细竹仿佛映在经年的熟黄竹帘上,斑影轻摇动,惆怅且安然。
“怎么还不入口?”母亲已经轻轻饮了。
笑笑这才慢慢喝了,虽然不懂茶,但在这样的情境下,仿佛也懂了似的:“回甘悠远。谁说青花配水仙不是相知相惜?这茶令青花都变得诗意了呢。”
“那小诗人便该赋诗一首。”母亲竟也调侃了一句。
笑笑抓抓脑袋,小声道:“月色被打捞起,天青色等烟雨。”
母亲不觉笑了:“虽有小诗意,却怪模怪样的。”
您快别说了,人家方文山老师该不高兴了。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月色被打捞起,晕开了结局。
真好,这歌词若换个世界来欣赏,别有洞天。
老枞水仙越喝越入味,再配上一块香软的小豆糕,妙哉。
母女俩个只管品茶赏春,阳光透过花枝照下来,和煦温暖。这一处地方选得很好,在转山处,避风且清静,虽也有一两拨赏花饮茶吃零食的人,却也不喧哗不吵闹,你吃你的我喝我的,各得其乐。
“敢问,这位可是唐太太?”一位丫鬟模样的女孩子走过来,对母亲恭敬询问。
慈姑代母亲答了:“不知姑娘找我家太太何事。”
“相请不如偶遇,珊娘,别来无恙。”便见一位穿着考究的中年太太走过来,身后跟着几个仆妇。
被唤了闺名的母亲细细看明了来人,急忙上前:“方嫂子,不,方夫人。”
那位方夫人亲亲热热拉住珊娘的手:“和我还客气什么,谁想到竟能在赵州遇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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