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牧行路

    
    只是一瞬间的事，我感觉到一股恶寒侵袭脊背，随后便听到一声尖利的喊叫，我寻着声音的方向摸索，急切地呼唤着她的名字——“小梅！”
    “哦？你还活着啊！”
    是他的声音！是那个把我当做诱饵的人的声音！
    “放了她！”
    “谁？！”
    “快放了小梅！”
    “哦，你说她啊，”
    他的声音停下来，我听到汩汩的声音，浑身不停地颤抖着。????“给你吧！这血真难喝！”
    他把她扔到了我身上，我颤抖着抱起她，触摸到了粘粘的液体。我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一切都太突然，我的大脑仿佛凝固。
    我感到一只手触摸到我的脸庞，那手上同样是黏糊糊的液体，上面还沾着沙土，摸得我脸上很难受。
    “你……叫……我的……名字……了……”是微弱如游丝的声音，“我……很高兴……乱蓬蓬……”
    “小梅，你没事吧？”感觉到她在发抖，我紧紧搂住了她的肩膀。
    “我……好冷……好累……”
    她断断续续地说着话，而他却在一旁一边踢着我，一边拽着我的头发，我完全没有理会，可是他嘴里忽然大声说着什么，影响了我听小梅说话，我只觉得胸口憋了一口气，随后大声喊了一句:“你给我滚开——”
    终于静下来了，我继续听小梅说话，颤抖着。
    “我……恐怕要……先走一步了……请你……一定……一定……逃离……”
    我再也没有听到任何声音。我的眼睛一阵刺痛，仿佛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我感觉到了世界一片血红，不！这不是感觉，我真的看到了世界一片血红！我的眼中，液体继续不断地流着，我低头，看到了怀中的小梅，她只有一只的眼睛，另一只……本该是眼睛的地方，却是一个可怕的空洞，她的半面脸已经毁容，身上到处是伤疤:刀伤、爪痕、溃烂疮，手指也残缺不全……我眼中的液体还在滴落，滴在她的脸上、身上，洇成一片红色。我不理解那种感觉，只是心痛，真痛！我注意到她的腹部被刺出了一个洞，血已经不再流动。
    不远处，他从地上爬起来，“没想到……你还有这种能耐！”
    我的心中涌起难以抑制的怨恨，怨恨从何而来，我无从得知，总之就是看到他就恨不得杀了他的那种怨恨。
    “我低估你了，”他拍了拍身上的土石，“怎么样？咱们一起从这里出去好不好？”
    又是那种笑容！
    ……我没有理他，我要去一个地方。
    能看清周围的一切了，一切都回归了清晰，我的怀中抱着小梅，抱着那个曾经在我耳边叽叽喳喳的烦人精，凭借着之前的记忆，我找到了我们躲避猎杀的小石洞，我把她放在茅草上，仔细看着周围的每一处——我要把这一切牢牢地印在脑海中。墙上的字吸引了我的注意:
    “我们一定能逃出去！”
    “秋儿死了，我要为了她活下去！”
    “我受够了！”
    “谁来救救我们”
    ……
    各种笔体书写的文字刻在上面，看来不是同一个人所写，这里曾经一定住了好多人吧……我想到了小梅曾说过的话，“我被抓到这里，一同被抓的朋友们全都死了，只有我一个人活下来……”那一定很孤独吧。我继续注视着墙壁，惊讶地发现了小梅对我的称呼“乱蓬蓬……”，我紧盯着每一个字，“乱蓬蓬，最后能遇见你真好，我送给了你一个礼物，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希望你能够带着我的那一份生命活着……你那么厉害，一定没问题。出去，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吧！”
    我的眼中再次流出了液体。也正是此时，我坚定了自己的信念——一定要通过猎杀，活着离开这里！我带走了小梅的项链——一块难看又粗糙的小石头串成的所谓的项链，我把它戴在脖子上。我要前往小梅曾经生活过的那个世界，因为她曾经说过，她想再次回到那里。
    离开小石洞，我来到了他面前，“你刚刚说要我和你一起从这里出去的吧？”我朝他笑起来，“我们走吧。”
    “太好了！对了，你干嘛闭着眼睛？”
    “不会影响‘猎杀’的。”
    “我不是怕影响猎杀，只是单纯的好奇而已。”
    “是嘛，哈哈，那只是因为我喜欢上‘笑’这个表情而已。”我朝他笑起来，我能感觉到自己的眼睛弯成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一切都很顺利，我终于通过了“猎杀”，获得了代号“召”，这个代号似乎源自我【羽化】后的某些特性。
    他们给我的任务是守卫居住地。
    他也同样通过了，代号为“狡”。
    我终于获得了相对的自由，于是，我开始筹划离开这里。经过三年的准备，我完全熟悉了这里的一切，也锻炼出了足以从这里逃脱的能力，剩下的就只是静待时机。
    终于有一天，机会来了——大部分人要去抓投放到石冢的“猎物”，只留派我和少数几个人守卫，我借机离群，沿着早就计划好的小路一路狂奔，一边奔跑一边哈哈地笑了起来，我终于要摆脱这里了！我终于可以实现小梅的愿望了！
    然而我还是停下了，前面是正急匆匆赶回来的人马，他们似乎因为什么缘故放弃了任务。
    他们发现我了！
    辩解根本无济于事，暗之末裔的原则就是，只要发现一点嫌疑，立刻斩草除根。
    现在我能做的，就只有——跑！
    凭借着三年的锻炼加上幼小的身躯，我利用自己的优势——敏捷——四处逃窜，身后，那些“野兽”紧追不舍，不时投过来尖刀和匕首，令我的恐惧逐渐升级。尽管处处小心躲避，我还是被一把匕首刺中，脚踩了个空，摔到山崖下面。
    我尽最大努力保住了命，也维持着意识不散去，爬到一块石头后面，紧紧贴住石块。那石块的刺骨冰冷同我被汗水沁透的破衣服粘合起来，给人一种油腻腻的感觉，我尽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祈祷不被发现，然而我听到他们已经到来，似乎还能够感受到他们匕首上面的寒光。
    “前功尽弃了。”我紧闭着眼，听着那步步紧逼的脚步声，想象着马上会被那群野兽生吞活剥的可怕场面。
    “据点遭到攻击了！赶快回来！”崖顶突然传来一声高吼，我仿佛又拾到了救命稻草，趁他们不备，从石块后面猛窜出来，迅速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
    我成功了。
    确认完全甩掉他们之后，我直接瘫坐在地，睡了起来。
    我做了一个梦，冷汗直流。
    “醒了吗？”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熟悉？不好！我飞快地窜到一边，熟悉就意味着危险。果然，出现在面前的，是狡。他的脸上依然带着那种微笑。
    “你是来抓我回去的？”我做好了战斗准备。
    他摇摇头。
    我很诧异，“怎么回事？不抓我，那你来干嘛？”
    “跟我走吧，我带你去外面的世界。”
    “你说什么？！”
    “我已经把碍事的那些人都除掉了。或许……世界上的暗之末裔，就只剩你和我了也说不定。”
    我回想起崖顶上传来的那句话，“是你把我们的据点位置告诉那些猎魔人的？”
    大陆上的那些协会会派出专职的猎魔人狩猎那些给社会治安带来威胁的事物，就算不知道我们是暗之末裔，但做了那么多坏事，肯定会被他们盯上。
    他笑而不语。
    我明白了。
    “好啊！”我冲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