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牧行路

    
    为了能够快去快回，薰特意花了不少金币传送到了距离故乡荒月城最近的那个比较发达的村子，同时为了小心起见，苍炎先让墨鸾飞过去看看情况，等待的功夫，他们在村庄的小旅店里歇脚。
    “你什么时候攒了这么多钱！”苍炎看着薰背着的口袋，惊讶得说话都咬了舌头。
    “我来之前跟伊塔米院长预支了一些。”薰吐吐舌头，“没办法，为了能快一点，只能通过便利传送屋。”
    “我说你花钱怎么突然大手大脚的了。有钱了也不告诉我一声。”
    “我什么时候大手大脚了，还不是你让我请你吃东西才花了那么多钱。再说了，就算我没告诉你，你还少花了我的钱是怎么的。”
    旅店的老板娘热心地给他们两人端上来了暖身汤和本地特色小馒头，薰礼貌地道了谢，拿起一个塞进嘴里，“好吃！还是原来的味道！”
    “哦，这位小兄弟原来是本地人啊。”老板娘笑着搭话。
    “嗯……算是吧，只是小时候在北国住过一段时间。”????“我说呢，看你的样子，都不像本地人，我一直以为你是从南边过来游玩的。”
    “是吗？啊哈哈哈——”听老板娘这么说，他忽然觉得心里不舒服，这里是自己生长的地方，虽然不愉快的地方很多，但这里确是“根”，况且不说别人，自己的亲生母亲青萝也曾在这里生活过，如今却连本地人都觉得自己不属于这里……
    “我们确实最近几年都生活在南边，这不放假了嘛，听说他在这里生活过，我就缠着他带我过来玩玩。”苍炎一边吃着馒头，一边笑嘻嘻地对老板娘说。
    “哦，这样啊，咱们这边冬天也没什么好玩的，自从之前出了那件大事后，就很少有人到这边玩了。”
    “大事？这里出了什么大事了？”薰拿着馒头的手突然停在嘴边，好奇地问她。
    “诶唷，看我，这话不能乱讲的……”她显得有些犹豫。
    “没事，您就告诉我们吧，我们又不会出去乱说。”薰正听到兴头上，几乎支起耳朵要听。却没注意到苍炎轻轻皱了下眉。
    “唉，你也是本地人，应该听过荒月城那个最大的家族吧，就是那个贤者家族……”
    “哦，你是说祭炎氏的那个……”没想到在这里听到了家族的消息，薰的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对，就是那个……”老板娘小心地环顾四周，凑到他们耳边，说出了一句在薰听来如同雷鸣的话:“那个家族，几年前被灭族了。”
    薰手里的馒头“啪嗒”掉在地上，滚到了桌子角落。
    苍炎叹了口气。
    老板娘似乎打开了话匣子，也没注意两人的变化，继续喋喋不休地讲着，“听说场面特别残忍，老老小小的，无一幸免……”
    “诶呀，我突然想去你说的落叶山捡干果了，薰，你快带我去吧！”苍炎打断老板娘的话，把钱放在桌子上，几乎是把薰拖出了旅店。
    两人悄无声息地走在雪地里，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薰不知如何面对。刺骨的山风吹来，因为慌慌张张忘记戴帽子，只觉得寒冷透骨，也着实让他清醒了不少。
    “还去吗？荒月城。”苍炎蹲下来，从雪地里挖出一个树果。
    “去。”
    “还去啊？你受得了么。疯了我可不管。”他一甩胳膊，树果飞出了老远。
    “你也太小看我了。”薰望着不远处的山头，这里正是当初夜带自己逃离的地方，那温柔的风舟，即便现在，似乎还是守护在自己左右。“那个家族，不会就那么被灭掉的。”他又回忆起夕彥那被烧的残破不堪的肢体，“不会错的，至少那个人还活着。”
    “你在说啥啊？”
    “走吧，我要知道详情。”薰的眼睛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犀利。
    时隔近四年，薰重新踏上故地，走进荒月城城门前的巨大牌坊，曾经的记忆轰然唤醒。祭炎氏的确是这个城中最有势力的家族，其次就是专门侍奉祭炎家族的附属家族——青山氏。自己小的时候，正是家族鼎盛时期，几乎每天都有远客迎门，家族每有大事，必然张灯结彩，全城同庆。家族的场院也是大得夸张，几乎占了半城……
    拐过城门，向东方走几百步，就能看到家族的院墙，昔日的威严象征如今已经颓圮不堪；随后可以看到那扇大的夸张的红大门——的废墟，薰小心翼翼地探身望去，突然发现一个一袭白衣、长发垂地的小小身影，他几乎喊了出来，“小烛！”然而身影一闪而过，认真揉揉眼睛，只有满目疮痍。
    院内的建筑已经半数倒塌，有的是被火焰烧掉的，还有的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切痕，在常年的日晒雨淋中，已经腐坏不堪，曾经的风光一去不再，物变人非。
    薰走进这片废墟之中，四下张望，一个金属光泽的东西一闪而灭，薰注意到，那里正是刚刚自己错以为小烛所在的地方，他疾步走过去，扒开一堆烧焦的木头，捏出了那个光闪闪的东西，他用手轻轻擦拭了一下，金属的光泽更加明显，是一只铃铛。他几乎颤抖着从贴身的衣兜里拿出之前在寝室中找到的那只，两相对比。
    苍炎也凑上前来，“这是一对儿啊……”
    “小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小烛的东西怎么又出现在这儿？”好多疑问突然出现在薰的脑海中，让他缕不出头绪。
    “蓝色的头发……这位……莫非你是……”门口，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头拿着一把笤帚张望着，“莫非是……烬少爷？”
    “啊，钟爷！”薰赶忙跑过去搀扶他。那位钟爷也连忙放下笤帚，把手在衣襟前用力擦了擦，颤巍巍地捧起薰的脸，“几年不见了，大少爷，没想到您还活着。”
    薰的鼻子也酸酸的，不断点着头。
    “这位是——”
    “是我朋友，苍炎。”
    “哦哦哦，太好了太好了，少爷终于也有朋友了……”钟爷布满老茧的手胡乱地抹了抹眼睛。
    “钟爷，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说来话长了……”钟爷皱巴巴的眼睑低垂，嘴角松弛肌肉微微颤动，“这里冷，少爷，不嫌弃的话来我家吧，暖和暖和。”
    从钟爷的嘴里，薰得知了那件“大事”的经过。
    那是薰逃离之后不久的事，青山家族因为族长青山夜和二子青山广被祭炎炚残忍杀害，继任的青山夜长子青山拓叛离了祭炎氏，几天后的夜晚，青山氏全族对祭炎氏展开了报复，双方进行了殊死搏斗，结果两败俱伤，几乎无一幸存。因此引发的天地异变席卷了整个荒月城，全城人慌忙出城避难，钟爷自己也好不容易躲过一死。
    不过听说那晚祭炎氏的族长祭炎鸿烈并不在荒月城，但自从那件事之后就再没有出现过，直到现在也不知道是生是死。从那以后，荒月城就没落下来，毕竟两大家族一夜之间消失，城里几乎瞬间没了半数人口……因为觉得晦气，很多人家也搬离了这里，自己因为舍不得这里，一直独身一人住在旁边的小院中，继续他作为祭炎家族守门人的使命。
    薰听得心里很不是滋味，毕竟夜先生和广哥哥是因为自己才死去的，这一切归根结底，都是自己选择了求生……然而现在不是自责这个的时候，根据钟爷的话，至少祭炎鸿烈并没有死，加上全城人都出去避难了，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目击者，城里两族之争不能保证没有幸存的人，看来杀害夕彥他们的果然还是祭炎家族中人……加上自己在寝室中发现的小烛的铃铛，虽然联系还有些牵强，但确实能够发现一些端倪。
    之后，薰和苍炎帮钟爷把他的院子打扫了一下，又留给钟爷一些钱，准备走时，钟爷硬塞给他几个自己种的红薯，攥着他的手，眼角含泪对他说道，“少爷，今天知道您还活着，我真是高兴啊，不枉我活了这么多年了……”
    薰强忍着眼泪，抱住了钟爷。
    “我一直觉得鸿烈大人还活着，如果能找到他你们父子团聚就好了。”
    “嗯。”听到钟爷提到那个人，薰面无表情地答应一声，好在他正抱着钟爷，老人看不到他的表情。
    告别了钟爷，薰和苍炎走出城门。
    “要是能找到那个人就好了。”薰死盯着远处的落叶山山顶说。
    苍炎猛地抬起头，一阵寒风狠狠吹到他脸上，他头一次感知到，薰的内心里竟然还有这么可怕的想法……
    回到老花婆婆家的时候，黄昏的光晕已经渐渐消散在西边了。
    “怎么样？出行还顺利吗？”老花婆婆走到刚刚进院子的薰身边，抬头看着他。
    “嗯……还好吧。”薰向她点头致意，“让您费心了。”
    “我不费心，你顺利就好。”她背过手去，走回了房间。
    一行人在老花婆婆家里住了几天，因为开学的日子也已经临近，必须要尽早回去。
    “嗯，是该回去了。”老花婆婆点点头，我也准备好了，明天直接把你们送回去。
    “直接送回去？怎么送啊？”萌萌诧异地看着老人。
    “婆婆很厉害的，明天你们就知道了。”老花婆婆的弟子笑呵呵地对他们说。
    次日，几个人按照老花婆婆的安排，聚集在庭院中。
    “准备好了吗？我要开始啦。”婆婆整了整头上的大花儿，准备施法。
    几个人莫名有点紧张。
    老人双手用力在地面一拍，整个庭院浮现出一个巨大的魔法阵。
    “这是何等的魔力！”馒头来回看这巨大的魔法阵，惊得眼珠子都要飞出来了。
    从魔法阵中放射出一道光柱把几人包在里面。
    “有缘再见吧。”老人看着渐渐消失的光柱，慢慢踱回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