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牧行路

    
    随着围绕在薰周围的风飘散，他的意识渐渐恢复。
    风舟加护在最后一刻起了作用。
    “咳咳咳——”薰使劲儿睁开眼睛，用差不多僵硬了的脑子控制着痛到麻木的身体，把身体调转过来，“呸，呸——咳咳咳咳——”他几乎是用整条命在往外吐嘴里的泥土。
    “不要紧吧？”苍炎用手捂着右腹，踉跄着走过来。
    “嗯，你不要紧吧，我帮你治疗一下。其他人都没事吧？”
    “不用了这点小伤一会儿就自己复原了。其他人应该也都活着……对了，抱歉啊，最后还是用了那个，不过应该没人感觉到。”他挠着头发笑着。
    “都用了还说什么，总之你那些深渊类的能力太危险，一旦被人发现你的身份就完了。不过……这次也是多亏你了……还有，既然用了，下次记得别就给咱们俩用，也慷慨一点吧。”薰无奈地说着，然后继续往外吐泥巴。
    “呵，我可不像你那么圣贤，最后关头还记得给每个人都套上防御盾。”????“虽然一点用也没有就是了。”薰苦笑了一下，扫了一眼不远处昏迷不醒的几人。“这就是给咱们的考验吗？也太夸张了吧……”
    “应该不是，再怎么说这也有点过分了，连两位老师都防不住的——有什么人过来了！”
    灰尘还没散尽，铿锵的脚步声却听得非常清楚，模模糊糊地，确实有一个人影出现了。他逐渐接近，可以看出来者是一个身材高大威武的男人，一身冷峻的黑色，连头上的帽子都是纯黑的，加上一张布满伤疤的冷酷的脸，给人的第一印象便是难以接近。他手中提着一把巨大的钝剑，目射寒光，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你是什么人？！到底要干什么？！”荆川老师握住右拳，他的左边胳膊为了保护其他人被震断了，刚刚做了简单包扎，还在滴着血。
    那个男人继续向前走，好像根本没注意到他。
    “不会让你碰孩子们的！吟走风雪——”黑衣男人的周围立刻风雪弥漫，是青凉的魔法，然而这狂风暴雪仅仅被男人一挥剑就斩断了。两人陆续被这个男人的剑气重伤，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薰和苍炎目睹一切，却无能无力，只能不断向后蹭着胳膊和腿，尽可能与男人保持距离，而男人却步步紧逼。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苍炎略带颤抖地小声说，“薰，你会魔法的吧？就是最简单的那种——催眠魔法，哎呀，持续时间短也没关系。你听着，把这些人都进行催眠，他们现在都是重伤，很容易就能被催眠了，这样我就能不被发现地羽化，逃跑成功的几率相对会大一些。”
    “今天什么日子，你还能羽化？”
    “我服了，你还有心情问这个？！快点给我用！”
    “不，不行，羽化对你也有影响吧……”薰不无担心地说。
    “都这时候了你怎么还瞻前顾后的？！有你的生体链接，不会有问题的！”
    “……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薰依然犹豫不决，毕竟让人发现苍炎的真实身份的话，后果也不会好到哪去，然而一时半会儿薰真的是再想不出别的办法了……“好，好吧。”薰举起手指在空中画了一个圆圈，“眠梦——应该可以了。”
    黑衣男人走到他们面前，举起了大剑，“找到你了——还是个小鬼嘛。”墨鸾从他的身后扑过来，但却被他轻盈地躲开了。他轻哼一声，用剑柄将它打落在地。“你的能力还差得远呢，羽化什么的也省省吧，对我来说一点用都没有。”完全不给两人惊讶的时间，他就把巨剑指向了薰的喉咙，“你这个一切罪孽的源头，杀了你，一切都结束了。”
    薰的全身无法抑制地颤抖着，男人的话中信息量太大，他已经完全无法消化，“这次真的死定了。”
    男人的剑无情地刺了出去，但还未碰到薰，他就一蹬前脚，迅速后退。
    “离他们远点儿！”耳边响起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同时身边泛起了刺眼的金色光芒，薰在眯着的眼睛缝隙中看到了一个身着金色道袍的男人，那个人挡在他和苍炎的面前，他的手中，一把鎏金权杖在正在闪耀。“辛苦你们了，做得很好，为我争取了时间。”男人发出苍凉却温柔的声音，“不好意思，来得有点晚了。”一旦放松下来，薰立刻感到眼皮一阵沉重，他努力想保持自己的意识，偏着头想去看看那个男人的样子，可是一方面光芒太过耀眼，另一方面自己的意识似乎正在散去，于是，最后映在他眼中的，只剩下那个光明而伟岸的背影和那金光闪闪的鎏金权杖……
    那个金袍男人转过身，在他刚刚释放的大型防护阵中，又施放了一个牧师们常用的治疗法术——治愈气息，莹莹的绿色光芒渐渐弥漫开来，地上立刻生长出无数绿植，它们越长越大，同时人们身上的伤口则越来越小，直至痊愈。男人看着他们，微微点了点头，重新面向阵外那个黑衣人。“好了，接下来咱们可以开始了。”
    “哼！”黑衣男人不屑地吐了口唾沫，扛起了自己的巨剑。
    “你没有立刻下手呢，不会是因为犹豫了吧？”金袍男人一脸从容。
    “少废话，你的盾和我的剑，今天就看看到底谁能击破谁吧。”他将剑尖直指对方，“被击破的那方，应该死得没有怨言吧。”
    “既然你这么说……”
    黑衣男人根本无心再说话，他凭空跃起，举起那把巨剑对着金色的防护屏障直戳下来，随着巨大的爆炸声起，剑与盾互相碰撞放射出无数金色光芒，大型的气浪一拨又一拨向四周散开，散乱地堆在地上的红尘树木再次被气浪吹卷至远方，土地完全裸露出来。
    阵法中，身着金袍的男人嘴角微动，高举手杖，不断刷出新的防御屏障。
    “我能帮你做点什么吗？”苍炎从地上爬起来，拍打着身上的土，有把黏在脸上的泥巴用力抠下来，从容不迫地插了句嘴。
    “欸？！你怎么？没——没——”
    “那种东西对我没有用，虽然麻烦，不过我想帮你。”他说着，额头上浮现出诡异的黑色文身。
    “那家伙可不是你能对付得了的。继续躺着吧。”
    “你似乎并不了解我，或者说——”苍炎坏笑着念叨着，“你根本不了解现在的我实力如何吧。”
    金袍男人一惊，侧脸上看到的表情有些复杂，“你想怎么做？”
    “你看啊~”苍炎打了个响指，阵法外的土地立刻涌动起来，紧接着，爬出了一个个浑身淤紫，张牙舞爪的死灵，“去吧！”死灵们像是收到指示一般，飞快地向那个黑衣男人背后扑去，那人只好放弃进攻，回身砍断扑来的死灵。然而这些死灵却连续不断地出现，他不得不分心对付这些难缠的家伙。
    “这是……深渊召唤术？！”
    “没错，这只是我能力的一小部分，怎么样，有点用处吧？”苍炎认真地盯着面前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想得到他的肯定回答，但是男人却沉默了下来。
    “喂喂喂！你也是牧师吧，你的防御是一流的，但是这样光是防御可是打不败那家伙的，你们两方应该都不希望一直这么僵持下去吧？让我也试试嘛~我正好想要试试自己的羽化能力。”
    男人依然沉默着。
    “你倒是说两句啊！”
    “你听着，”男人终于发话了，“我和他能呆在这里的时间是有限的，但我不知道谁能呆得更久，如果我先离开，那你们必死无疑，所以虽然很危险，但还是想要拜托你，我的上衣兜中有一个符咒，你把它拿出来——对，就是这个——如果你能把这个贴到他身上，就能将他立刻传送离这里。我会给你制造空档。”
    “就这么说定了！希望配合默契！哈哈。”苍炎调皮地眨了眨眼睛，“不过首先我们得从这个防御障壁中出去吧？”
    “我的这个法术外力无法进入，但里面的人可以自由出去，走吧。”
    “还真是便利的技能，那我也亮亮真本事吧！完全羽化！”苍炎全身都浮现出黑色文身，如一个难以捉摸的影子似的迅速消失无踪。
    黑衣男子被这些源源不断出现的死灵弄得心烦意乱，他愤怒地举起大剑，向地面用力一刺，整个大地立刻发出悲鸣，以那把大剑为中心，四周的土地都被掀翻起来，卷起了巨大的尘暴，向四周扩散开去，金袍男人立刻挥手制造出更加坚固的防御，同时舞动手指，放射出根根金针，却被迅捷的黑衣男用剑挡掉，他狠力蹬了一下地面，举剑直刺过来，只听“轰——”的一声，金袍男的防护完全破碎，大剑穿过他的手臂直刺入腹部，鲜血飞溅而出……
    “结束了。”黑衣男缓缓拔出大剑，他把剑刺入大地，双手扶着剑柄，嘴唇颤抖着。
    “你这样子，是准备悼念我一番吗？”金袍男出现在不远处，他低着的头向一边偏着，目光低垂。“多亏了你刚刚把地下的温泉挖掘出来才让我能够借机使用幻象。话说回来，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直白易懂。真是对不起了。”
    “‘对不起’个头啊！混蛋就痛快点给我去死啊！”黑衣男一改刚刚面无表情的扑克脸，嘶吼着再一次拔剑突刺，却突然发现自己完全无法移动。“这是……”
    “我说‘对不起’是‘定时的束缚术时间到了，不能再陪你没头没脑地破坏了’的意思。”他盯着黑衣男的眼睛，“别再来找他们了。”
    “混蛋！这种低级的束缚我马上就能挣开！”
    “混蛋的是你啊大叔！哪来的回哪去吧！”束缚破碎的瞬间，苍炎从黑衣男的影子中一跃而出，把符咒贴在了黑衣男的后背。
    “臭小鬼！都是你坏我的事！给我去死！”他飞快地转身一脚踩在苍炎的肚子上，随手把剑朝着他脑门刺了过去，所幸符咒起了作用，他转瞬间消失了。这也只是在不到一秒钟内发生的事情。
    苍炎捂着肚子痛苦地坐起来，“好险啊，再慢一秒钟就完蛋了……”
    金袍男快步走了过去，“怎么样，尝到他的厉害了吧？不过以你的实力已经非常好了。”看着一脸不屑地吐着血的苍炎，他施放出和之前很相似的治愈法术。“好了，这样就没问题了。”他抬起头，看了一眼苍炎，发现苍炎正紧盯着自己，他下意识地飞速带上自己的兜帽。
    “大叔……你……”
    他苦涩地笑了笑，空气中弥漫着刚刚战斗时激起的泥土尘埃以及湿气，使人身上被箍得粘粘的，零星的红叶还在其中凌乱舞动……
    两个人看着这片光秃秃的地表，半天没有说话。
    不多一会儿，男人站起身，“我的时间到了，那家伙估计不会再找你们麻烦了，不过，我还是希望……苍炎……你能……一直陪在他身边吗？”他把眼光投向躺在不远处的薰。
    苍炎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你……”
    “薰这孩子受了不少伤害和背叛，所以往往对别人的关心受宠若惊，不知道如何接受，你能一直做他的朋友吗？”
    “真酸啊大叔，话说你管的也太多了吧！”苍炎站起身，甩了甩胳膊，又蹦了几下，“真的！全好了！这治疗术真不错，大叔你真是可靠啊！”他脸上露出好看笑容，如一米刺破阴霾的阳光。
    “谢……谢谢夸奖。”他也站起身，眺望着一大片已经成为荒地的树海，以及远方即将为黄昏所染红的天空，“真是糟蹋了不少红尘树啊……那，我就走了。”
    “走好啊，大叔！”
    “臭小鬼！我有那么老吗？！”他把手掌压在苍炎的头顶，微笑着……
    苍炎只觉得意识渐渐远去……
    “抱歉啦，虽然见到你们很高兴，但是还是忘记的好……对你对我都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