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牧行路

    
    风波就此平息，薰庆幸自己又回到了平常的日子。虽然每天都过着相同步调的生活，但相比于之前那些纷乱复杂的事情，还是这样的节奏更适合他。
    学校里对他们交流学员的流言蜚语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减少，那些痛苦的记忆，对于当事人，固然是一辈子刻在心里的伤疤，而对于无关者而言，也不过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不，最近修道院又热闹起来，因为马上要到“魔?法祭典”了。
    因为魔法师和牧师本师出同源，二者联系又十分紧密，因此每年山樱纷飞的季节，两大派系都要举行共同的祭典进行庆祝活动，为了这个祭典，薰和他的同学们最近忙得焦头烂额，不过好在大家都知道他不擅言辞，大都派给他那种默默的工作，像布置庆典场地，检查各种道具、装备等等，相对来说还算轻松。
    “你们弄得挺热闹啊。”
    薰正在给游行的花车进行布置，身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他赶紧停下工作，转身看去。
    “哦，悼冥啊。今天的课结束了？”
    “刚训练完，想到这边来看看热闹。”悼冥说着，跳上花车，不停地到处看着，“真有意思啊，你们负责这个？这个要用魔法装点吗？”????“嗯，整个修道院各个班级都有任务，我们的就是装扮这个，还有和魔法学院的魔法师进行沟通，听说到时候会有魔法师和我们合作。”薰也翻身跳上花车，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伸了个懒腰。
    “其他人呢？”
    “说是有魔法学院的负责人来了，他们都过去帮忙了。”
    “你不去吗？”
    “那种人多的场合我应付不来的。”
    “哈哈，你这样可是会被冷落的。”悼冥指着他笑出了声。和之前相比，他真的变得开朗了不少，根据薰的了解，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欺负过他了，看他笑得这么自然，可以想象他本就是个开朗的人，只是因为职业的特性才不得不压抑自己的个性。
    “没事，我去了恐怕也会添乱，还不如把力所能及的事做好。”他把魔法灯饰挂在花车上，“大家都是很温柔的人，我真的很庆幸能遇见他们。”
    “的确，我也遇见了很多好人啊……”悼冥把身边的灯饰递给薰，“走之前真要好好感谢下他们。”
    “嗯？”薰停下正在挂灯饰的手，“走？你要去哪吗？”
    “事实上，我过几天要退学了。”
    “啊？！你别逗我啊，到底怎么了？”薰担心地看着他，“不是已经没人……不是一切都好起来了吗？为什么要退学？”本来他想说“不是已经没人欺负你了吗”，可考虑到悼冥的感受，他改变了说法。
    “是，一切都挺好的，退学是因为家里的事。”
    薰皱着眉头，“发生了什么？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悼冥摇了摇头，“没事的，就是想换种生活方式，天天这样的生活……怎么说呢，有点腻了……正好家里也出了点事，借这个机会就想，莫不如就这样离开好了。”
    “这……怎么突然就这么决定了……如果是因为你的职业——”
    “不是不是，你想多了，虽然也有点原因，但不是主要的，我就是想过过更新鲜的生活，仅此而已。”
    薰被他的话弄得更不明白了，“更新鲜？什么样的生活才新鲜？”
    “我也不知道，不过……你觉得自己的生活新鲜吗？”
    面对悼冥的反问，他一时语塞，好好想想，他说“虽然不太懂，不过好像并不是新鲜的。”
    “我也这么觉得，最近这种感觉更重了，虽然不知道什么样的生活最新鲜，不过，现在的生活并不是我想要的，这一点我可以确信。”
    他的眼中突然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不知为何薰觉得浑身一冷。
    “我今天来就是想告诉你这件事，因为一直以来你帮助我最多，所以想特意跟你道个别。”
    薰看着他认真的眼神，知道他主意已定，但还是抱有一线希望地问了一句，“真的决定好了？”
    悼冥笑着点头。
    “什么时候走？”
    “下个月，月初第一天。”
    正好是祭典的那天。
    “我去送你吧。”
    “啊？你要送我啊！哈哈！”悼冥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我家离这里不远的，再说，那天是祭典吧？”
    “没事，太热闹了反而不适合我，虽然不知道你说的‘新鲜的生活’是什么样的生活，但我很期待，希望你能过上那样的生活，那样的生活，肯定比我们现在有趣得多吧？我去送你你不会困扰吧？话说回来，原来你家是南部地区的啊！”
    “嗯，因为一些原因我离开了家，逃到了西南地区，因为最近发生的事，还是决定回去了。”悼冥平静地诉说着，薰却听得呆住了。“你怎么了？在听吗？”
    “哦——哦，我有在听。”薰慌忙回过神，他惊讶于悼冥和自己相似的身世，“那我去送你，你觉得行吗？”
    “我知道了，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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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间，祭典到来了，薰却找了个借口翘掉了。
    他和悼冥两人利用便利传送屋到了距离学院说近不近、说远不远的一座山脚下。
    “我一直以为南方都是一望无际的平原，没想到还有这么高的山！”薰仰望着面前险峻的山峰感叹道。
    “这是南部相对比较高的山了，叫做天陨山，因为山势险峻，登山人往往爬着爬着就觉得天旋地转，仿佛天空陨落下来一样，我家就在山顶，都到这里了，怎么样，来坐坐？”
    “嗯，这山太漂亮了，没想到你家住在这么好的地方！”薰惊讶得不断称赞这里如何美丽。
    这里的确是个难得的世外桃源，整个山都被苍翠的松柏环绕，只有一条姑且能称为路的小径，是长条形石块铺就的，上面长满了青苔，潮湿得踩上去似乎都能流出水来。耳边可以听到清脆的水流声，估计不远处还有小河流淌着。
    两人小心地拾级而上，不断把碍事的植物扒开。
    “这里景色虽好，可是太不方便了，你家竟然住在山顶啊……这里苔藓这么多，好像很久没有人走过了。”才爬没多长时间，薰就累得喘不过气来。
    “怎么样，累了吧？我以前可是天天从这里爬上爬下的，都习惯了。”悼冥一脸骄傲。
    “哎，累是累，不过对我来说，果然还是这种安静贴近自然的地方吸引人啊……”薰拿出腰间的水袋，喝了一大口水。
    “你也是个怪人。”悼冥用短刃砍断前面的植物。
    “我也觉得自己很怪，但是一个人的时候，总觉得很安心。人多了反倒觉得不舒服。”
    “你虽然怪，但是个好人。”
    “是吗？”把水袋重新别回腰间，薰跟上他继续走起来。
    “或者说——虽然是个好人，但是很怪。”
    “这两句话给人感觉完全不一样了。”薰笑起来。
    两人就这样一边聊天一边走着，反倒不觉得那么累了，感觉没多长时间就接近了山顶。
    “就要到了。”悼冥看着不远处的树丛说。
    薰站定身体，深吸一口气，空气中都是松柏特有的那种清新气息，夹杂了湿润的泥土气，身上的疲惫似乎一扫而空。
    “薰，我一直想要谢谢你。”悼冥背对着薰，突然站定身体。
    “欸？怎么突然说这个？”薰看了看他瘦小的身影。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但是——但是你却——”他微耸着肩膀，这怪异的行为让薰非常不理解。
    “你突然怎么了？”
    “……没什么，马上到了，走吧。”他的语调平静了下来，薰反倒觉得更怪了。
    “你家在哪儿？”薰看着山顶上的零星几棵树，除了树就只有一些裸露的岩石。
    悼冥没有说话，他的身影瞬间消失，随后薰感觉到自己双腿双手一阵刺痛，接着身体脱力，跪在地上。“这怎么回事？！”
    悼冥出现在薰的面前，“我用这个刺进了你的穴位，你现在动不了吧？”悼冥把手中的银光闪闪的细针摆在薰的眼前。
    “你这是干嘛？”薰感到十分不妙，但自己根本动不了，浑身都使不上劲。
    “从这里可以看到学校呢，你们的祭典要开始了吧，现在这个时间，应该快要放‘白日花火’了吧？”
    “你到底打算做什么？悼冥，你到底要干嘛？”薰大声喊他，但他却面对着薰，一步一步向后退。“你给我停下来！你不要命了？！”薰近乎嘶吼。
    悼冥向后退的方向，是最陡的那面山崖。
    “我很高兴能认识你，也谢谢你帮了我这么多，但是抱歉，我果然那时候就应该死掉。”悼冥自顾自地说着话，完全不顾薰的哭喊。“要是……要是以其他的方式，其他的时间、地点相见的话，或许一切会迥然不同吧？”
    “停下来！混蛋——你给我停下来！”薰吼得嗓子都失了声，泪腺也已经决堤。
    “再见，我要去过‘有意思的生活’了，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这样面对面了，最后谢谢你，谢谢……”他继续后退，而后面已经没有路了。
    薰模糊的泪眼中看到了悼冥嘴角微动，做出了“再见”的口型。
    他坠落的那一刻，远方突然绽放出美丽的烟花，虽然从这里看去很小，但颜色却很绚烂。
    “白日花火”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