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牧行路

    
    暮伊卡哭着哭着不知什么时候没了声音，薰转脸看时，发现他已经睡着了——他的呼吸均匀，睫毛上仍沾着泪。薰动了动肩膀他也没醒，睡得真沉。一系列的打击一定让他疲累不堪了。
    薰把身上的毛毯拿下来披在他身上，背起他小心翼翼地踱回山庄。
    “我还以为你们失踪了。”千城迈斜倚在门边，背上的大剑闪着寒光，“好在没立刻把他们都折腾起来。”他把嘴里嚼着的一根草茎吐掉，“换班时间到了，你们去休息吧。”
    “千城大哥，那就交给你了。”薰把背上的暮伊卡往上背了背，走进了宅子。
    安顿好暮伊卡，薰自己也躺了下来，可是睡意迟迟不来，睁眼闭眼全是今天发生的各种事情：家族的事、暮伊卡的事、紧急召回的事、死亡名单的事……所有的事都像开启的潘多拉魔盒，从他的记忆深处一股脑儿地冲出来，折磨得他辗转反侧，心绪不宁。
    “睡不着了？”身边传来苍炎的声音，听语气倒不像是刚醒。
    “吵醒你了。”
    “没有，一直也没睡着。”苍炎靠着墙坐了起来，“我们是觉少的一族，夜行动物嘛，晚上不睡觉是常有的。”
    “得了吧，哪次不是你睡得最死。”
    “哪有哪有，你可不要乱讲。”他懒散地笑着摆摆手。
    “唉——”薰虽然很想附和着跟他说笑，可现在实在没有心情。
    “又叹上气了。你们啊，就是想得太多。”
    “怎么能不愁啊，既然咱们都出现在死亡名单里，这里还被袭击，我们现在的情况还能好到哪去？保不定以后都要过着被追杀的生活了。”
    “唉，车到山前必有路嘛，何必想这些，该睡觉睡觉好不好？”
    “你说得倒是轻巧。”
    “那好，我问你，你现在想出什么了吗？”
    “要是想出来了我现在还用这样啊？”
    “这不得了，你都想不出来还在这憋什么憋，占用大好的睡觉时间，多浪费啊——还不如好好睡一觉，睡醒了精神了明天再说呢。”
    “呵，你这是安慰我呢啊。”
    “那是——什么玩意儿？”
    苍炎的语调突然转变让薰一愣，抱怨到“你突然抽什么风——嗯？！”他也发现了不对劲。
    窗外传来了扑棱扑棱的响动，循声望去，可以看见一个红色的光团在有节奏地撞击着窗子。
    “怎么看着有点眼熟？”薰盯着这个小光团，慢慢靠了过去——竟是一只浑身燃烧着的小鸟！这奇怪的小家伙形似麻雀，身上有红色和橘黄色的斑点，双翅和尾羽上的火苗不停跳跃。它正用它的小红嘴一下一下地啄着窗子呢，这个场景让薰想起自己很小时候的记忆片段，模模糊糊似乎看到记得这种鸟名字叫“炎雀”，当年父亲曾经详细给他介绍过，但因为时间已经久远，大多都记不清了。他打开窗子，炎雀立刻飞了进来，安静地落在他的肩膀，一边的苍炎好奇地伸长脖子凑过来，不过这小家伙刚一落下就倏然不见了。
    “这是爸爸灵魂的一部分，不论小烬到哪里，爸爸都一定能找到——”薰的脑中轰然想起这句话，他大喊一声“不好！”蹬着毯子就从床上窜起来，跑到缀玥和凤蝶的房间，咚咚咚咚敲起了门。
    “别敲了，我们已经起来了。”门吱呀一声打开，缀玥她们已经穿戴好了，“我感知到有四个人在向这边接近，速度很快，不过目前距离咱们这里还很远。”
    “那就是了，我去背暮伊卡，咱们赶紧收拾好东西尽快离开。”
    “那就在大厅集合吧，我去叫一下迈哥。”苍炎一边系着上衣的扣子，一边也跑了出来。
    “苍炎。”缀玥喊了一声，中气十足，看来她恢复得不错。
    “知道。”
    “嗯。”两人默契地点了一下头。
    这时凤蝶也收拾好东西跑了过来，“他们加速了，那群人里好像也有感知型的。”
    “切，真是一点也不让人安心。”缀玥眉头一皱，也加快脚步下了楼。
    薰匆忙地跑回屋里，发现暮伊卡已经醒了，搞不清状况的他还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薰哥，怎么了？”
    “不用担心，没什么，不过咱们可能得暂时离开这里了。”
    “不会是有追兵来了吧？”暮伊卡敏感地抬头看着薰。
    “嗯——差不多吧，不过没事。你身上还有伤，我背你吧。”
    “别把我当小孩子！”暮伊卡面露不满，“我可不想当你们的累赘。”他的眼神全无半点之前看到的那种迷惘与无助，而是令人不敢相信的冷静。“既然要走，这里怕是回不来了，我要带走点东西，薰哥麻烦你让大家等我一下。”
    “嗯，好。”薰意识到暮伊卡已经下了决心，而且这个决心下得比自己要坚定许多，这使他觉得有些无地自容，“那我先去找他们，你该带什么自己好好斟酌，但恐怕不能带太多。”
    “我知道。”说着，他便顺着窗子跳出去，直奔虹的研究室。
    过了几分钟，一切准备已经停当，四人都来到大厅，唯独不见暮伊卡。
    “暮伊卡怎么还没来？薰你快去叫他！”缀玥催促道。
    “稍等下吧，他好像要取很重要的东西。”
    “切，怎么这么没闲没忙的！”虽然语气不佳，但她并没有再说什么，坐到了沙发上。
    “对了，小薰薰，你之前说的那个什么‘炎雀’的，那到底是什么啊？你咋一开始好好的，一看见它就吓成那样？”苍炎也坐在椅子上，拽过桌上的一盘还未吃完的葡萄嚼了起来。
    “炎雀是祭炎氏族人的灵魂之火，只有修炼到一定境界才能化形，我依稀记得父——族长曾跟我说过，‘无论你走到哪里，我一定会找到’，我想，这只炎雀恐怕是他们用来追踪的。”
    “也就是说，这群人很可能就是你——是祭炎氏一族中的人喽？”缀玥皱着眉反问道。
    “没错，这件事十有八九跟我有关。”
    “那你不会是——”
    “让你们久等了，该拿的我已经拿完了，咱们走吧。”暮伊卡从门外跑了进来，看他灰头土脸的，也不知道去哪里拿了什么。
    “怎么弄成这样？”凤蝶跑过来想帮他掸掉。
    “不用不用，咱们快走吧！”
    “缀玥，你带大家先走吧。我稍后再跟你们汇合。”薰站起身。
    “嗯？那你呢？”正在往背上绑剑的千城迈抬头问他。
    “我还有点事要解决。”
    “不行，不能让你胡来，现在情况还不明，你这样太草率了。”缀玥一听就激动起来。
    “炎雀是灵魂的碎片，我们是干预不到的，缀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就是说它很可能一直在我身边，那我们就不可能逃出那个人的手掌心。”
    “快点，他们离这里不远了。”凤蝶望着门外，忽然催促道。
    “没时间了，你们快走。”薰的声音大了起来，“这是我的事，是我和祭炎氏的瓜葛。”
    “那我也留下来吧。”暮伊卡站了出来，“薰哥，我妈曾经托付你照顾我吧？你想就这么把我扔下？”
    “小暮，我会很快赶过去的，听话，你跟他们先走。”
    “骗人！”
    “哎呀，烦死了！过了这么久你还是活得这么拧巴——”缀玥也站起身，“还说什么你自己的事，现在咱们谁的事不是大家的事？当初是你把我们几个捏到一起的，现在你说句‘自己的事’说甩手就甩手了？！你自己用你那个榆木疙瘩脑袋想想，你现在说让我们走，且不说真有要走的，光你这句话就让我觉得你是想看着咱们分崩离析！”
    缀玥这话说得太狠，搞得薰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但这样下去会拖累大家也是事实。
    似乎是看出了薰的想法，缀玥接着说道：“你的那些个破事儿我也知道点儿，你现在顾虑什么我也大体能猜到，但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咱们就这几个人尚且能互相有个照应，要是各走各的了那不是等着人家端了咱们嘛！听我的，咱们先走，边走边想办法。”
    “对，小缀玥也是担心你，何况现在也不是争论这个的时候了，还是先走为上。”苍炎看薰总算被劝住了，赶紧凑过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