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狱凝视着雨生,轻轻拨开挡在熟睡的人脸上的发丝,便撤回了手。想伏在塌边睡,又怕自己睡死了人丢了,干脆掀了被子自己也钻了进去。
轻手轻脚将那一团银白发丝撩起来,自己才躺了过去,又觉不放心,便将一只手绕过雨生腰间,身子也紧紧贴过去。
而后炼狱便嗅着那人身上好闻的味道睡了。
恍惚中觉得自己的胳膊正被人挪开,炼狱下意识的将人搂的更紧了。
“……我”
一个“我”字,让睡的有些迷糊的炼狱醒了半分,睁眼定了定神,便将手放到雨生颈侧探了探。
不热了。
雨生见炼狱醒来,便要起身下榻,没想随着一起身,裹在身上的衣服便往下滑落,眼看着已经露出半个身子。
炼狱:“……”
本来还有些迷糊的头脑一瞬间清醒,见那人一头银发在光滑细腻的肌肤上滑落,发丝触碰到自己鼻尖,感觉脸上有些充血。
雨生见炼狱的异样,便也看了自己一眼。
“……”
炼狱有些不知所措,虽然早就把人看光了,但那时情况不同,一时窘迫,慌忙翻了个身。
身后好一阵子才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那人便绕过他要下榻。
炼狱下意识去抓他的手腕,道:“去哪?”
“……如厕。”雨生语气平淡。
炼狱:“……”
见那平时都如仙子般的人穿着自己的黑袍,映衬着露出少许的雪白肌肤和那一头如月的银发,炼狱心底生出些许的异样感觉。
躺在床上,手轻轻放在方才那人躺过的地方,鼻间还残留着些香味儿,炼狱觉得他的脑子好像不太好使了。
时间悄悄流逝,炼狱心底越来越不安,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是一个如厕的时间,却让自己如坐针毡,只得紧盯着门,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怎么还不回来……
怎么还不回来?
怎么还不回来!
炼狱眼眶有些发红,颓了身子坐着,心里空了一大块。
他不知自己为何如此烦躁,又或许是因为知道,才如此烦躁。
自己知道了他的秘密,他会走吧?会讨厌吧……
压着内心的不安,炼狱飞快起身,向门冲去。
就在即将要碰到门的瞬间,门突然从外被人推开,猝不及防,狠狠的磕到了鼻子。
雨生见炼狱捂着鼻子站在门口,吓了一跳。
“你……”
炼狱慌了一瞬,转身背对着雨生道:“无事。”
心里却踏实下来。
雨生不知他为何背对自己,但想到方才的声响与他捂着鼻子的狼狈模样,心里猜到几分,不禁有些莞尔。
只是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容还未扩散开就僵在了脸上。顿了顿,说到:“皇帝已退位给三皇子,我便也不多留了。”
炼狱一愣,心里蔓延了些微苦涩,原来他在意的始终是这件事罢……张了张嘴,还是说道:“还要多少源珠?”
正转身要踏出门的雨声听见,身子顿时顿在原地,他缓缓的转过身,望着炼狱的背影,本已调整好的淡漠神情,瞬间结了层霜。
炼狱也调转过身子,他此时的鼻下还残留着些血迹,却很是严肃,显得整个人都带着一丝滑稽,但雨生的面色始终未变。
“我的事,不需要你过多操心。”
说完,雨生便转过身踏出了屋门。
他身上还穿着炼狱墨色的外袍,空气中也还残留着他身上特有的香味,但炼狱突然觉得,他们的距离从未如此遥远过。
……
也不知自己站在这里多久了,直到听到急切的脚步声朝着这个方向而来,便见门外急奔来一个小太监,仔细一看,原来是栗子,他一边擦着汗,一边道:“皇上有请两位到宫中一叙。”
炼狱道:“走罢。”
栗子抬头见炼狱鼻下已经干涸的血迹,一愣,又环视了屋中一圈,道:“公子呢?”
炼狱看着他,未有表情,也不曾说什么,停顿了片刻,头也不回的走了。
栗子呆愣愣的望着他,见炼狱已经出去了,才反应过来,心下有些担忧,却也不敢多问。
一路直奔皇宫,却是被带进了御花园。
刚刚即位的皇帝见到只有炼狱一人,也是一怔,道:“他去了何处?”
炼狱见此人正是那时将自己擒下的三皇子,只是身上多了一份皇帝的威严和一种莫名的东西,便向皇帝请了一礼,道:“他还有事要做。”
皇帝点了点头,也未曾多说此事,道:“这些时日多亏于你二人,前些时候的冒犯还请不要怪罪。”
炼狱道:“不敢。”
皇帝望着他,突然道:“你可知前些年被通缉的柳将军柳氏家族?”
炼狱听到此话,心中顿时波涛翻涌,跪到皇帝面前,不吭一声。
皇帝见他反应,似是早有所料,自顾自的缓缓道:“柳将军待朕极好……当年朕尚且韶年,娘亲原先不过是宫里的侍妾,因为怀上朕,才提拔为荣华,本也并无什么威胁,却屡遭奸人陷害……”他语调中带着明显的愤怒,“终于在朕舞勺之年,她跳河自尽了!那之后,朕便年年受辱。承蒙柳将军的厚爱,这才苟延残喘。只是没想他竟也遭人陷害成了阶下囚。那之后,为了活命,朕不得不假装体虚多病,不学无术。”
炼狱低着头,眉头微皱。
阶下囚?
他们……不是去了别国吗……
皇帝见他似有所思,淡淡道:“你父母待你如何,你难道不知道吗?”
你难道不知道吗?
这句话如一个晴天霹雳,炸在炼狱心里,他甚至觉得呼吸困难,眼前发黑。
父亲是什么样的人?
炼狱忆着那个从出生后就几乎没怎么对他笑过的人,每每都是一脸严肃,虽严苛,见他通晓了琴棋书画俨然变成大家闺秀模样时却又满是欣慰自豪。
大哥外出随父征战时,他却见这个从来板着脸的父亲竟眼眶通红的望着他,虽只望了一眼便转头走了,但炼狱当时觉得,如果当时那人再慢一些回头,说不定能见他流泪的糗样。
而母亲,从他记事起,便知道这个女人有多么坚强,又有多么爱他。父亲与兄长征战的日子,明明她比谁都要不安、孤寂,却还要每天安慰不争气的自己,用那羸弱的身板撑起整个家……明明可以买的绫罗绸缎,她却偏要挤出空闲时间亲自为他缝做衣衫……
炼狱的眼眶布满血丝,他耳边嗡嗡作响……
“他们要你去厌、要你去恨,只有跟他们撇的越清,你才能活的越久,才能活的轻松。”
自己总也逃脱不出与朝廷的纠葛,总也离不开这皇土城墙…原来这一切,全都是设计好的。
以那些人的尿性,哪怕错杀,也不可能放过,可自己没死。
他想到了如儿,想到了雨生。
炼狱开始不住的咳嗽,他道:“我以为自己已是强者,咳咳咳……却原来,活路都是他们用鲜血为我铸就的!咳咳……哈哈哈哈哈……哪怕到了如今,也还是他一路护我周全!”他咳出几口血,眼里亦流血泪。
皇帝见此,只叹了口气:“你不该、也不能逃避任何事,哪怕是刀山火海,是最无法面对之事,都有去迎接、去挑战的魄力,才有可能成为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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