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朱颜

第七十六章 功绩徒劳泛泛嘉 咎错重责沉沉谪

    
    连日的担心担忧终于放下,展颜长舒一口气道:“算这皇帝脑子没坏。”
    “胡闹。”
    展颜瘪瘪嘴巴:“我说的原是正理嘛。”
    “下回再有这事,你便好生在屋里待着,哪里也莫去了。”展墨面上瞧不出厉色,展颜却晓得他说这话时分明带了气。
    原本说几句好话便能过了去,这回却觉有几分委屈,便亦道:“若是大哥遇着这事,可会袖手旁观,任由那伙人欺负了那孤儿寡母去?”
    不待展墨开口,展颜又道:“爹爹每教导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何况于这等伤天害理的恶事?我在南境时,便是捅了天大的篓子,只要是仗义扶弱的,便是爹爹也从不多说我几句,便是肃宁王也是赞同我的,大哥你为何反来要罚我?”
    展墨将欲开口,展颜愈发道:“大哥既是这意思,也不必说下回了,这回便罚了我罢,若是下回还叫我碰上,我也定是要出这个头的!”
    教展颜这一番抢白弄得有些愕然,展墨微愣片刻,随即低声道:“颜儿,京中毕竟不同南境,你......”
    “罢了罢了,是大哥说话欠妥。”展墨语调平淡,展颜听着却似有几丝失意,心下有些悔,方才说话委实有些过头了。
    “大哥,我......”展颜伸手拉着展墨衣角嗫嚅。
    展墨淡淡泛起轻笑,仍是温言道:“颜儿说的有理,大哥不该拘着你。”
    “我知道大哥是担心我,怕我受伤,可是若是计较一番再做决断,不就晚了么。再说了,我心里有数的,寻常人哪能伤的到我?”
    “只怕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行了行了,大哥我晓得的,你就莫要担心我了,你瞧这回不也是什么事也没有吗?可见这老天还是向着好人的。”
    说着轻敲一眼展墨,吞吞吐吐道:“大哥,我,我想出去一趟。”
    展墨瞧着展颜模样,问:“可是想去肃宁王府?”
    “嗯。”展颜点一下头。
    展墨思索了一会子道:“不如过两日罢,这会子肃宁王未必得空。”
    “也是了,想必皇上又有不少赏赐,那些个大人们必是又要前去讨好巴结一番了。”
    “非是为此,皇上只赞他辛勤劳苦,却未有何赏赐。”
    “啊?”展颜奇了,不禁问:“为何?这不算一件功劳么?”
    展墨静默了一会子,似是有些话在嘴角徘徊,半晌却未开口,展颜等的有些急了,追问道:“怎么了大哥?有什么不对的么?皇上什么赏赐也没有?连句好话也没有?”
    自然展颜晓得,“辛勤劳苦”不过是嘴上客套应付。
    “那我自个儿去问他!”
    展墨一把拉住她道:“颜儿,你先莫冲动!照目前来看,这事尚不算完,肃宁王这几日不得空,亦是思索后况如何,你且缓两日,看皇上究竟是何用意。”
    展颜面上有些沉重,低声道:“那好,大哥,皇上什么表示,还得麻烦你每日同我说。”
    展墨缓和道:“颜儿还同大哥客套么。”
    两日后,皇上因肃宁王所督办太庙宗祠西南角诸屋崩塌一事,当朝怒斥肃宁王办事不力,枉顾列祖列宗颜面和皇家威严,强撤了他护国皇子封号,罚俸三月,责其在太庙思过七日,每日跪于先皇牌位前两个时辰忏悔。
    七日后又有大臣上书肃宁王督办期间,却费大气力追查四王爷强征民田之事,虽是查案有功,却有不尽心尽力之嫌,实乃对先祖皇帝之大不敬。
    且于朝而言有乱纲纪,岂非教朝中大臣亦在其位不谋其事,而只一意挑寻别官之错?、
    皇上深以为然,罢其督办钦差之职,时值衡阳雪灾,政废民苦,百行惧废,令其前往衡阳救灾重建,三日内启程。
    转角便是肃宁王府大门了,平日里车水马龙的王府,今日仍是门可罗雀,鞍马冷落。
    展颜望望肃宁王府大门,大踏步朝着大门走去。
    同昨日一般,守门二人道:“展小姐,王爷这会子不在府里头,皇上时间限得紧,明日便要启程,王爷还有好些事务要处理呢。”
    “既是如此,我便在这里候着罢。”
    今日展颜辰时不到便来了,这个时辰,人还能不在府里?
    果然,一盏茶的功夫,里头出来了面色欠佳的管家,他冲守门的几人训道:“如何当的差使,连展颜小姐也拦在外头!”又毕恭毕敬对展颜作揖道:“展小姐莫怪,请随我来。”
    展颜无心追究管家话中真假,一路随他行至后屋小院当中,此院与别院不同,清新雅淡,肃宁王这厮竟在院中藤椅上悠然自得坐着,手里尚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鸡丝儿粥。
    虽是未瞧见,然闻着这喷香的味儿,展颜便晓得是用上好的老母鸡熬的。
    “颜儿来的真是时候,新熬的赤羽乌鸡粥,火候正好,听闻你来刚给你盛上,快过来尝尝看!”
    肃宁王笑的自在,展颜盯着他瞧了又瞧,瞧了又瞧,仍是瞧不出旁的。
    “这是做什么,几日未见识不得我了?”肃宁王嘴带笑意。
    瞧不出个所以然,展颜索性直直问:“昨儿你可是在府里?”
    肃宁王敛了笑老实点点头应声“嗯”
    “那你,”那你为何教人拦着不见我?展颜本要脱口而出,方说了两个字脑子又转了几转——他故作轻松,可不就是不想教我为此歉疚,横竖我是说不过他的。眼瞧着他又要去衡阳了,纵是今日问了个清楚明白又如何,不过徒增烦恼罢了,何苦来!
    “那你那你那你......”方才的话展颜不打算再问,一时又想不出个好的说辞来,嘴里念叨念叨最后吐出的却是:“那你今日怎么还在府里?”
    肃宁王顿时有些哭笑不得道:“我不该在府中么?”
    “自然不该了!”话既已起了头,便收回去不得,展颜只得顺着话道:“你明儿便要启程了吧,这一去少说要半年,衣裳物资锅碗瓢盆,一应事务皆要备齐全,你府中的可够?还有呢,那些个交好的,不需得去道个别?”
    听闻展颜道要备衣裳物资锅碗瓢盆,肃宁王真真又是哭笑不得;后头听闻展颜道要道别,心中少不得自嘲几声,只是面上笑吟吟道:“自是要的,只是尚不容我前去,这不,人倒自个儿跑了来,殊不知是不是巴不得我早些上路才好呢。”
    自个儿跑了来?展颜惊愕。随后反应了来这可不是就说的她么。
    “是是是,我等不及了要同你告别,巴不得你早些走呢。”展颜恼火不已,真真这人,说话叫人讨厌。
    肃宁王察言观色,忙起身来道:“同颜小姐玩笑,惹恼了小姐,是我的不是,还望小姐宽恕则个。”
    展颜气闷,听他这油腔滑调便只哼一声,不理睬。
    肃宁王转缓了面色,走近来温和道:“真恼了?”
    展颜翻个白眼道“我哪是那般小气的。”
    “那是自然了,你出门这样早,想必还没用早膳,快用些,一会子该凉了。”推了展颜过来,又絮叨道:“可惜了今日未赶得及去买了玲珑包来,眼下是来不及了,待我回来罢,那时你再来,必备好等你。”
    展颜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这厮脑子真真不晓得轻重,这般时候了,还傻不愣登惦记着玲珑包,可不是痴傻?面上却不自觉漾起笑意,嘴上应道:“好啊,还得备上好酒才行,嗯,就是你府上最好的那种!”
    肃宁王亦笑的和煦甜津:“好,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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