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朱颜

第八十章 婉推太守山珍宴 喜赴佳人素面席(一)

    
    不晓得时过几何,不晓得是满桌的佳肴引得展颜腹中“咕噜”了两声,肃宁王方缓缓扶着展颜肩头放开展颜,低头却见展颜面上几分懵懂之态,似是几分迷茫又似几分不舍,又是一阵欣喜欢愉,轻笑温和道:“怨我心中太欢喜了,竟忘了颜儿尚未用膳。”
    展颜因着方才呆傻失态面上微有些赧色,蓦的一把将肃宁王推开,肃宁王不妨身子摇晃两下,手却仍是牢牢握着展颜臂膀。
    真真是一顿饱饭愁煞好汉,展颜这使劲一推,却像一拳打到棉花里,不过些微凹下去个弧坡。
    肃宁王轻按展颜坐下,自桌上拿了碗,先盛一碗红豆百合甜羹,端到展颜面前,便见展颜皱着眉头盯着碗,温言轻声道:“必是有会子未进食了,先用些清淡的垫垫。”
    初时不情不愿,待吞咽几口,肠胃渐渐复苏,一时食欲速增,又几大口猛咽,一碗粥羹便见了底。
    眼中闪过心疼之色,拿起筷子给展颜布菜,却见展颜已左右开弓,狼吞虎咽起来。
    风卷残云,桌上狼藉一片,像是山匪荡了百姓村。
    肚子塞了个圆滚滚,展颜方觉恢复了些力道,脑子也能转起来,瞧着桌上惨不忍睹景像,干笑道:“这桌酒菜怕是招待你的罢,难得衡阳如此断粮之际,还能弄出这样一桌好菜来,可惜了可惜了,教我给糟蹋了”
    肃宁王笑的开朗:“良驹需能驭,珍馐欠品食,能得颜儿享用,才不枉满桌菜教厨子烹饪一回。”一面又盛了清汤递与展颜。
    他这番话说的好似菜而为菜、厨而为厨,能教展颜享用一回便算此生不枉了,真真这话何其猖狂!真真这话展颜何其爱听!只是这却不能再教这碗汤生得其所了,展颜摆摆手示意再也吃不下了。
    肃宁王便放下碗,温柔瞧着展颜轻声道:“颜儿,方才为何......”
    想着自个竟教几个蠢官差制伏了去,展颜心中恼怒不已,转过头去闷闷道:“丢人丢人,莫要问了。”
    轻轻笑叹,肃宁王行至另一侧复又瞧着展颜,眸子凝神专注,又温柔旖旎:“好好好,颜儿不愿说便不说,这儿离我下榻之处不远,颜儿先去我那歇歇,可好?”
    吃的大饱,这会脑子却是混沌起来,教肃宁王这样一说更觉困意上头,便含含糊糊“嗯”一声应下。
    肃宁王便携展颜走出去。
    又一通弯弯绕绕至大厅里时,但见大厅里乌压压坐了好些人,展颜识得方才的太守大人,肃宁王王府的管家同几个侍卫,旁者皆不识得,却识得立于一旁的一伙子官差同闵头。
    蹭蹭蹭几步走至跟前,展颜伸手道:“红绸布呢?”
    边上有丫鬟忙自太守手中接了拿来递与展颜道:“姑娘,可是此物。”
    那管家不疾不徐缓缓道:“大胆,此乃展祁风将军膝下三小姐!”
    “展小姐恕罪!奴婢知错了!”那丫鬟咚一声便跪倒在地。
    展颜方伸手去取,不妨那丫鬟因着突地跪下去手矮了一截去,展颜只得弯下腰去去,顺手把丫鬟拉扯起来,瞧给这姑娘吓得。展颜冲管家望去,示意他太鲁莽,吓着人家女孩儿了,却见厅中诸人瞧着她面色惊异。
    大抵,我这模样,实在不像将军府中的小姐罢。
    床褥垫子像是才洗了晒过的,淡淡皂荚的清新甚是好闻,盖在身上又柔软又暖和,没多大功夫展颜便合了眼睑酣然入睡。
    肃宁王轻轻掖好被角,又静静温柔瞧了一会榻上恬静安详的睡颜,方轻轻走出去。
    打下帘子,外头便是书房了。从前是整个一间大屋子,肃宁王便教管家便在其间隔出一堵墙来,两间以帘门相通。
    外头管家魏平和太守并几个小衙役已静立等候,其间,闵头神情微妙,几个小官差面色惶恐不安,听肃宁王脚步声传来,头垂得更低。
    “还不跪下!”
    太守大人一声厉喝,其间几名衙役咚地跪倒。
    肃宁王尚未走至案前,闻声转头淡淡朝太守大人瞧一眼,太守大人登时知晓方才声音颇大了些,平素亦不少见肃宁王有严肃之时,眼神却不及这淡淡一瞥凌厉之十一,不由心底发寒,背后冒汗。
    复又行至案前坐下,压低了声音道:“可查清楚了。”
    “回王爷,查清楚了。”
    “嗯。”示意报与他听。
    太守大人理理嗓子,亦压低了声音道:“展小姐昨儿卯时进城,在城中四处打听一阵,午时复又出城去,直去朗乡一带。寻一农户,散银济农妇幼子以医,夜宿于朗。今晨巳时入城,时值闵侍卫同官差抬贺礼以献王爷,抢其红巾礼箱上,遂引争斗。”
    话至此又冲几衙役跪于地者低斥:“尔几个可知罪!”
    “王爷恕罪!王爷恕罪!”
    地上哀嚎之音顿起。
    肃宁王轻笑一声,面上却不见笑意,慢条斯理道:“你们倒是说说何罪之有?”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晓得展小姐是王爷相好...额知己,出手得罪了展小姐,罪该万死罪该万死,望王爷念着......”
    肃宁王显是有些不耐微闭了闭眼,挥手道:“够了。”他音色沉沉却字字清楚:“论理不知者无罪,只是展小姐将军千金,受此等折辱,气实难消,便是将尔等充军发配亦不足为过。念尔等虽出手倒也未致展小姐分毫有伤,且近一月奔波劳碌费心费力,功劳苦劳俱存,此番便小惩大诫,午膳不食,至酋时罚跑十里,受完方可用晚饭。”
    此惩委实算不得厉害,故而衙役皆连连磕头,称愿受罚。
    肃宁王听身侧有人微不可闻轻咳一声,心念乍动:“魏管家有异议?嗯?”这拉长的尾音魏平熟悉的很,忙正色肃容道:“王爷英明。”
    心中却是诽腹不止:“这等惩处真真闻所未闻,空着肚子罚跑,分明是依着展小姐方才所受之罪,添了程度加于这些个倒霉官差身上。天可怜见的,罪过罪过。”
    众人千恩万谢离去,太守犹疑片刻,拱手问道:“王爷,午膳出了这等意外耽搁了去,下官这就去传令重备酒菜,晚膳再给王爷庆贺。”
    “不必了。”肃宁王拒下:“你备些酒菜好好犒赏底下的兵将,便不必为我独去准备了。”
    “这——”太守大人尚有迟疑,魏管家吭声:“大人心意王爷心领了,只是衡阳灾重,百姓居无广厦、食无足粮,王爷与民同苦,实无心思享用珍馐玉馔,大人莫再多言,照王爷吩咐行事便是。”
    太守大人便面色动容,感慨万千告辞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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