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艺背着小远至往村里赶,颠簸中,小远至的鼻血始终止不住,把陶艺的后背染作一团血污,年少的意志力根本无法抵抗晕眩,感觉整个世界越来越远:“陶哥哥,我是不是生病了。。。”/p
说实话,像小远至这样的症状陶艺从未见过,只觉得非常棘手,脚步加快的同时,喘气安慰道:“不会的,小兄弟你那么健康,不会生病的。”/p
小远至只感觉眼皮重如夯土,耳朵边就像放置了一枚海螺,全是浪潮的轰隆声:“可。。。可我感觉自己就要死了。”/p
“胡说!”陶艺不想这个孩子白白死去,这个孩子很善良,很勇敢,只是不知道得过什么病,隐藏在身体里的病魔就在不久前苏醒了:“没事的,没事的,不会有事的,小兄弟,你坚持一下,马上就要到村子了,陶哥哥带你去看大夫。”/p
小远至不再说话,他已经晕厥了过去。/p
陶艺心想再让他的血这样流下去,病魔没带走他之前,就会因失血过多而死,忙将他从背后放下,撕掉自己的袖角,揉作两枚团子塞进小远至的鼻孔里,想以此减缓流血,不想鼻血改变了流向,竟从小远至的嘴里流出,有些血流进咽喉,呛进肺里,导致小远至猛的咳嗽,大量的血直接从口鼻喷出,一时间,小远至的肤色变得如白蜡一般。/p
陶艺忙拔掉塞住其鼻孔的布料,按住小远至的后背来回为他顺气,好不容易那一口气缓了过来,小远至也就只剩下半条命了。/p
陶艺刻不容缓,背起小远至朝村子发足狂奔而去。/p
他见过很多死人,对每次死亡的悄然到来都已麻木,可罗远至还是个孩子,他只在这个世界上,不,应该说只在这个村子里活了六年,有大好的河山没有见过,有许多的经历未去领略,他有和自己类似的出身,如果当初自己的父亲在官兵面前服软,将自己交给朝廷,父母都能在那场风波中活下去,然后再生一个不那么多事的孩子,三口之家幸福美满。/p
如果师父在面对朝廷大军来犯时,将自己交出去,那茅山就不会在那次劫难中一蹶不振,如今的地位也不至于和龙虎山、武当山、青城山等道庭名山有太大的差距。/p
有过被人保全性命的经历,陶艺比常人更懂得性命的可贵。/p
当陶艺背着小远至一脚踏入方寸村的那一刻,就立马朝罗家陋室跑去,他不熟悉村里的路,更不知道大夫住在哪里,所以他必须找到三叔,然而当他喊着先生并掀起门帘时,才发现三叔根本就不在家。/p
再回首,待陶艺从焦急中恢复冷静,再次审视这夜色下的方寸村,才发现这里的氛围变了,家家户户紧闭门扉,挨家挨户没有一丝灯火,妖风盘旋在村子上空,如同随时要掠空而下猎杀鼠兔的猛禽。/p
陶艺急得焦头烂额,因为他感觉背后沁入衣服沾粘在皮肤上的血液已经越来越多,再不给小远至止血,他就真的要捱不住了,于是背着小远至掉头下了高角楼,在村子里的土路上一边跑,一边大喊:“有人吗!?有大夫吗!?救命啊!”/p
喊声刚一出口,就被穿行在村子里的大风刮走,即便传音被风力阻碍,陶艺却没有放弃,他一边跑,一边求救,直到他来到了村子的中央,那是一片坝子,用于村民们日常摆设鱼宴的大坝上,站了许多人,他们背对着陶艺,一动不动。/p
陶艺背着小远至,见了人群,立马跑过去求救:“有大夫吗!有大夫吗?救救人!”/p
人群不为所动,依旧背对着陶艺,不过很快,人群中就有一个人扭过头来,在看见陶艺和小远至以后,就从人堆里挤了出来,那是三叔,待他走到陶艺近前,看见侄子满脸是血以后,一把丢掉手中的烟枪,一把从陶艺背后抢过小远至,搂在怀里,朝家的方向跑去。/p
陶艺想跟上去,却见三叔突然扭头过来,用一种恶狠狠的眼光看着他:“别跟着!”说着,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稳定身子以后,朝着家的方向跑去,很快就消失在陶艺的眼线中。/p
陶艺呆呆的看着三叔远去的方向,海风袭来,被鲜血湿透的后背一片冰凉,他叹了一口气,弯身从地上捡起断成两截的烟枪,收进袖口,然后朝人群走去,挤进人群时,他发现这些人都是方寸村的村民,他们的脸色保持着一致的苍白,目光是一致的呆滞,而在呆滞的眼光中又似乎含着泪水。/p
再往前走,百户及一众兵勇的背影就出现了,一干来自尔都的兵勇们站在人群的最前方,他们的目光并不一致,没有一个特定的注视点,而是分布在四周的高角楼上,陶艺顺着他们的目光朝几栋最近的高角楼望去,庭院树木风吹婆娑,篱笆下有小虫??而动,月下树影遮蔽了了大部分的高角楼,每座楼都很完整,没什么特别,只是,当陶艺定睛一看,就看到了让人汗毛倒竖,鸡皮疙瘩从头到脚的一幕。/p
每座高角楼的阳台上,都悬挂着几具尸体,死尸的头发被栓在阳台屋檐上,拉扯着让尸体悬空,就像吊死的人,在坝子上能清晰的环视周边的十几座高角楼,几乎每座高角楼的阳台上都挂着两三具尸体,鲜血顺着尸体上的伤口流淌着,海风一来,悬挂的尸体摇摇晃晃,像是风铃。/p
坝子上之所以这么安静,是看到这一幕的村民和兵勇都被吓傻了。/p
突然一声嚎啕从陶艺身前的空地上响起,那是一个苍老的声音,陶艺继续往前挤,走到前列才看清状况,坝子的空地上放置着两个卷着尸体的草席,通过露在草席外的两双脚的大小,陶艺断定那是一男一女,再看了看死者的裤管,得知这两个死人就是刚才在沙滩上发现的一男一女,男的被割走了双手,女的被割走了舌头。/p
一个老头趴坐在裹着女人尸体的草席边,一边抹泪一边放声大哭:“我的天呐,我的天呐!这叫我还怎么活啊!啊啊啊啊,官老爷为我做主啊。。。啊啊啊啊。”/p
一旁几个村民也都在擦拭着泪花,安慰着老人:“村长,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我。。。我这就回家准备盘缠,去尔都报官。”/p
“报什么官!?报什么官!?老子就是官!”人群中爆发出一声断喝,百户怒目圆瞠的从兵勇前列走出,来到村长身边,转身看向兵勇们,喊道:“把尸体都从阳台上取下来,都排在这坝子上!”/p
士兵们闻声一震,面面相觑,不为所动。/p
百户怒火中烧,骂道:“耳朵聋了?快去!”/p
士兵们还是紧缩在一团,有些甚至双腿都在打颤,其中一个兵勇鼓起勇气,开口说道:“百户大人,都说这些人是乞叉杀死的,只有乞叉在杀人以后会把人吊在不接地面的地方,这海上活计的人谁不知道,凡是被乞叉杀死的人,身体里会长出毒蛞蝓,被那种虫子沾上,死得会很难看。。。”/p
“乞叉。。。”“是乞叉!?”“不可能,不可能!”/p
听到这个名字,村民们一下就慌了,村长抱着裹住老伴的草席,哀嚎加剧,泪涕俱下,与此同时,那个先前安慰村长的村民突然凑近村长的耳朵,小声耳语:“村长,海上人若积怨而死,二十年后就会自化乞叉,是不是她回来报仇了?”/p
村长一听就怒了,一耳光给那人挥去,打得那人眼冒金星:“王八蛋,你说什么呢你!?”/p
同时,百户朝那个说话的兵勇一脚踹去,踹得那兵勇后退七八步,刹不住脚一头倒栽在地,百户怒吼道:“少他妈在这里妖言惑众。”说着,从腰间拔出佩剑,指着一众士兵:“把尸体给老子取下来!”/p
士兵们是咬牙切齿,无奈军令难违,只得硬着头皮往每座挂着尸体的高角楼走去,没多久,二十三具悬挂阳台上的尸体就被士兵们带回,一一排在坝子上,二十三人,六户人家,有老有少,其中还有与小远至一同在夫子那求学的孩童,他们死相奇惨,身上全是被利器割出来的血槽,不过,他们的脸上都保持着一致的笑容,翻着白眼,咧嘴而笑,满脸的血槽,二十三个人,都笑得非常妖邪!/p
这让许多村民对他们死于乞叉之手的传言坚信不疑,在老一辈口述的故事里,被乞叉杀死的人,其灵魂被抽丝剥茧一般拉出身体,由于灵魂是从头顶扯出,人身上的皮肤都会出现往上受力的皱褶,这种往上的力量会让人翻白眼,嘴角上翘,给人的感觉就像在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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