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度情缘

    
    吴妹起了个早，推开窗：啊！整个南都被一层大雪披上，一朵朵雪花从空中纷纷扬扬地飘落，越下越大。远处的道路、大厦、林木像隔着一层纱，整个城市一夜之间仿佛回到了乡村岁月。
    她忽然发现窗户上结有冰花，伸手抓了一朵，笑嘻嘻地跑到父亲屋里：“爸，爸，看，雪花，雪花！”
    金三三睁开眼：“下雪啦，太好了，太好了。雪下了，来年农田的病虫害就少些。”他接过吴妹手中的雪花，顿时化为水珠，滴在脸上。
    吴妹俯身，一点一滴地吻着水珠，直至吻干。
    金三三看着女儿，心中充满无限怜爱。他想，这孩子已是二十七八岁的大姑娘，但在自己面前就跟三岁孩子一样天真浪漫、无拘无束，女儿是在找回小时候失去的父爱。可是不久的将来，自己又将与女儿分开，天各一方，两地相望。分分合合，离聚交替，这是怎样的人生悲剧啊，他不敢往下去想，能做的就是珍惜着与女儿在一起的分分秒秒，享受着女儿的一颦一笑。
    吴妹到厨房热了牛奶、面包，煮了鸡蛋，把电饭锅煮好的混合粥倒在碗里，然后在餐桌上摆好：“爸，饭好了！”
    金三三洗了脸，刷了牙，来到餐桌前，围着看了又看：“真好，简单，方便，有营养。我在省里每天早上，都是厨师做了丰盛的早餐，什么肉呀，鱼呀，炒面呀，水果呀，生怕我吃不饱，其实我一看就没了食欲，没吃上什么。还是女儿了解父亲，这早餐，爸爱吃。”
    “爸，不是这样的，人的胃口要经常变，变变变才好吃。一直是一种模式吃自然不好吃啦，下次见到爸的厨师，我得给他指导指导，提一些合理化建议。”吴妹调皮地依着金三三，又是拿面包，又是端牛奶：“趁热吃吧！”
    吴妹心里惦记着父亲的事，强作欢颜，内心的苦，不敢表露丝毫。
    金三三离开别墅，吴妹简单整理一下，带上备用机，匆匆赶到公司。
    程子清和冷小姿正在会议室为钟雨君进行精心的包装，这回要把他打扮成为一个学者型“嫖客”。第一步是化妆。化妆对女人来说是看家本领，轻车熟路。端来热水，抹上洗面奶，用电动洗面器上上下下刷个遍，再用毛巾一点点地擦洗洁净，然后用爽肤水拍在脸上，抹薄薄的一层润肤露，接着上隔离霜和bb霜，最后用散粉定妆。钟雨君整个脸一下子白了许多。第二步是化装，套上假发，贴上胡须，假发早已打理的油光滑亮，苍蝇站在上面都会滑倒。
    程子清将准备好的西服给钟雨君穿好，里里外外拉扯摆平。冷小姿拿一副墨镜架在鼻梁上，往后退几步，左右上下欣赏着：“哎哟，这是英国来的绅士吧，这么有风度。”
    吴妹就站在边上看着：“这是我哥么，你们真会打扮，跟打扮新郎一样。”她看看差不多了，把会议室的门反锁，将备用机递给钟雨君：“今晚的地点时间，他们会发在这个手机上，你先拿着。”
    程子清伸手接过：“这手机很贵的呀，要一万多。”
    吴妹见程子清这么喜欢，说：“等林媚救出了，就拿去用吧，是爸给我的。”她本想单独跟钟雨君说父亲的事，见在场的都是信任的人，特别是要讨论公司未来的对策，也就不避讳了：“趁这个机会，有件事，我得说一下，看看我们公司未来怎么走。”
    “啊？！什么事这么严重，还会影响到公司的命运。”冷小姿惊到张着嘴，程子清将手机塞给钟雨君：“什么事，赶快说！”
    钟雨君一副坦然的样子，他应该猜的到，这一天迟早要到来。
    “还记得南瓜的事吗，当时大家只知道有人通过南瓜贿赂别墅的主人，却不知道别墅主人是谁。现在已经知道了吧。我爸官做这么大，难免有收受一些东西。”她尽量说得轻描淡写：“父亲昨晚跟我透露，他想去跟组织上交待这些事情，让我有个思想上的准备。我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的。”
    程子清抓着吴妹：“什么，你说什么，能说清楚一些吗？”
    冷小姿直接替程子清翻译：“说白了，就是阿妹和钟叔的老爸，你未来的公公，面临着坐牢。”
    程子清踉跄着退了两步，钟雨君赶紧扶住她：“子清！”
    她是万万想不到，自己未来的公公，从大领导一下子可能变成阶下囚，这个弯，她转不过来。
    吴妹抚摸着程子清的肩膀：“这是我们的家事，其实也是公司的事。公司五位董事，四位是亲人，小姿虽不是，但与我们的关系不亚于亲人，所以我先把这事说了，让大家有个思想准备。”
    她走到钟雨君面前，轻轻地靠着：“哥，爸的事他老人家懂得怎么处理。如果真出事，公司会不会受到影响，如果有影响，怎么应对？”
    程子清冷静之后倒是充满自信，她与吴妹双手牵着：“公司合法经营，没有依靠权力胡搞，应该不会有事的。我只是担心爸年龄这么大，还要去坐牢。”说着抹起眼泪来。
    “我们一开始就没有仰仗权力，公司不会有事，但必须更低调，不要再扩张，经营好现有的盘子就行。小姿跟我们没有亲属关系，是公司总经理，这也是冥冥之中的安排啊。”钟雨君感慨地说：“当然，如果父亲的事传出去了，多少会有一些压力，对生意或许有些微的影响，我们要有思想准备。”
    冷小姿联想到张氏集团的借贷：“我们现在也有钱了，要不把张氏集团的尾款还掉吧，免得让别人有什么顾虑。”
    听冷小姿这么说，吴妹非常的宽慰。心想，她已经答应嫁入张氏家族，却还能站在公司这边考虑问题，说：“已经陆续还掉了七千万，还有三千万，近期全部还掉算了。前几天有家评估公司，想要给我们做个价值评估，他们说，七彩的品牌价值达到十亿，虽然有些夸张，但大体也对。我们现在的有形资产有几亿，账上现金也比较充裕。”
    吴妹从原来一心埋头做设计，对经商一点不懂，到如今却能全盘掌控旺七彩的几十家餐厅，说起商业经营来一套一套的。这样的华丽转身，不得不佩服她的意志力与勤奋。
    “钱军呢？”钟雨君忽然问。
    “他跟客户谈餐厅游戏机合作，估计很晚才能回来。”吴妹倒是担心营救林媚的事：“哥，晚上你得千万小心啊。”
    说到“虎口夺珠”行动，程子清又揪心了：“老钟，晚上必须把安全放在第一位，我肚子里的孩子不能没有爹。为了确保安全，你跟林媚之间，该怎么做还是要怎么做，我不会有任何芥蒂的。”
    冷小姿微微笑着：“钟叔是特种兵出身，特种兵是什么东东，营救就是他的专长。你看以色列派出特种兵营救本国被劫持公民的那个事，是多么的威武与机智。我们就等着欣赏钟叔的精彩表演吧，像看美国大片一样。”
    “我才不要表演，只要安全！”程子清嘀咕着。
    “说没危险那是过于乐观了，我们面对的也是有实力的绑匪。我会做充分的准备，把危险降到最低。现在主要考虑的问题，是直接将林媚带出，还是让警察破门来救。如果由我直接营救，肯定要与绑匪发生正面冲突，否则林媚有可能被他们迅速转移。要怎么做，现在都不好定，得根据具体的场所以及当时的情景。”钟雨君从昨天到现在，已在心里多次进行营救的沙盘推演。
    林媚有了嫖客目标，韩兵松了一口气，但马上面临着紧张的准备工作。他对嫖客的来路没什么担心，这是通过可靠渠道，由一位财大气粗的大老板接盘，对方愿花两百万接下这单生意。
    他把相关人员叫齐，研究林媚接客的时间地点以及各个环节，必须在下午五点前确定整套方案。
    保安队长、公关部女主管、医生等少数几个关键人物到了月楼办公室。
    韩兵开门见山告诉大家：“已经给金丝鸟找好了婆家，今晚行动。现在主要是研究一下地点和时间问题，想听听各位的想法。我们的目标就是，一安全，二赚钱。你们要考虑的就是安全。”
    保安队长胸有成竹地表示：“虽然婆家是我们找的，安全性比较高，但也不能不考虑到万一的事。如果在水疗中心行事的话，不要放在月楼，直接放在日楼独立包厢就行。有能力来营救的，就一定知道我们有个月楼，要反其向而动作。”
    韩兵点点头，暗想当过警察的保安就是不一样。
    他看着女主管，女主管小声地说：“我觉得必须放在水疗中心以外的地方比较好。万一是警察卧底，也只是金丝鸟这个出事，不影响整个水疗中心。”
    女医生觉得该到自己发言了，她关心的是林媚的归处：“这事办好了，按约定要恢复金丝鸟的自由。怎么放人也是一门技术活。我建议当晚用车将她送出南都到邻近市区，然后放在酒店，给她一万元临时用金。这样双方两清。”
    韩兵听罢表示：“大家的建议都不错，心中有数了，考虑周全了再定。到时会通知相关人员。”他当然不会把最终决定告诉他人，只需要一个人同意就行，就是韩松。
    他与韩松交换了意见后，决定今晚八点，就在林媚居住的场所当场了结，给嫖客一个小时的行乐时间。
    韩松特别交待：“虽然是我们自己找的，也要防止出意外。接到嫖客后，无论有没有被跟踪，都要设计甩掉跟踪的步骤。”
    全盘步骤定下之后，韩兵马不停蹄地来到林媚囚禁的居所。
    他照样是化装进屋：“林媚，高兴地通知你，今晚就可以获得自由了。晚上八点，客人到此与你聚会一个小时。随后我们将派车将你送出南都，放在临近市区的酒店，提供一万元备用金。我们图的只是钱，按承诺办事。希望你也要守约，今晚好好接客，不得无事生非，弄得大家都难堪。”
    林媚在这个居所等到心灰意冷，披头散发，平日里连梳妆打扮都不做，整一个疯婆子模样。听到这个消息，心情终于安定：“那就好，咱说清楚了，如果晚上接客后，我不能获得自由，马上一死了之。”
    “死了太可惜，我舍不得。你打扮好，把卧室也整理一下，别乱乱的。”韩兵走之前还想猥亵一下，见她这个模样，什么心情也没有，拍拍屁股走了。
    韩兵走之后，林媚突然大叫一声：“我要自由啦，我要自由啦！”她在客厅连续打了几个翻滚，然后帅气地站起来，打出胜利手势：“耶！”
    她反锁了门，找了几件换洗衣服。这些内衣都是水疗中心给她买的，虽然不太合身，只能将就着穿。
    进了浴室，打开取暖器，脱去衣服。脱掉最后一件胸衣，对着镜子，惊呆了，胸部明显地缩小一号。关在这儿二十几天，天天愁眉苦脸，以泪洗面，寝不安席，食不甘味，哪有不瘦的道理。
    不过虽然是瘦了些，但身材还是很棒的。
    这长相，这身材，让多少男人为之倾倒。出名之后，不断有人给她传递床约信息，床约就是陪睡，从十几万起步，到一百多万，最高的有人愿意出一千万睡一个晚上。对这些无耻之请，林媚先是有抵触情绪，后来慢慢明白了，明星有台面价和陪睡价两种，台面价就是拍广告、参加演出、出席各类商业活动的出场费。至于陪睡价，只要你是明星，就有人给你开价，不管你愿意不愿意。
    林媚抚摸着自己富有弹性的胸，陷入了回忆之中。
    美艳令男人垂涎，第一次却是给了大学时一个傻不拉叽的同学。那时林媚青涩且单纯，由于寂寞，随便答应了一个求爱者。毕业后虽然身边没缺过追求者，但忙于创业，无暇顾及。令她好笑的是，出名之后，原来那些追求者反而渐渐远去，新的追求者寥寥无几，倒是想睡她的大款及权势人物通过各种方式示好。
    能让林媚看上的男人没几个，看上的要么娶妻生子了，要么有了中意人，要么年龄悬殊太大。钟雨君是她最喜欢的，喜欢他那种力量与担当。她觉得，只要站在钟雨君身边，这个世界就是安全的。可惜，这样的男人不属于自己。
    拧开淋浴，满满的热水由上往下灌到全身，她仰起头，张开嘴，贪婪地吮吸着，热水在口腔里转了弯，又喷了出来。
    洗完澡，擦干身，抹上体乳，身子暖暖香香的。
    她忽然怔着，呆呆地想：今晚的嫖客会是谁呢，年轻人？不可能。年轻人既拿不出这个钱，也没这个实力。基本上可以肯定是老头，或是中年人。她其实更喜欢老的，如果是老家伙，虽然丑，但可以闭着眼睛任他瞎搞。老家伙那个不行，没那个劲，干不了事，折腾半天，一个小时就过去了，拜拜！
    她想，万一来个帅哥，也不错，最好有钟雨君那种伟岸的身材，要真是那样就赚大发了。想到这儿，她骂了自己：都遭大难了还有心思花心，活该！
    管他是谁，反正闭着眼睛就是了，眼不见为净，一个小时很快就到。
    林媚想，出去后第一件事，马上去洗个澡，将身上的一切晦气连同臭男人带来的污泥浊水全部清洗干净，然后给妈妈爸爸打个电话报平安，再就是好好吃一顿。
    直到下午五点，钟雨君的备用机才收到对方发来的信息：晚上七点半到北街银行自动取款机前等候，手上拿着两朵玫瑰，一朵朝上，一朵朝下。到时有车辆停在你身边，司机会问你：先生，是不是去西部商务区谈生意的。你回答，不是，是去看房子的。这样就接上头。上车后一切交由他们安排，记住，不能带手机等一切电子设备。
    张局长将这条信息反反复复看了几遍，分析道：“具体在哪里嫖娼，他们没有告诉你。安排在北街上车，看似离水疗中心很近，但未必是去水疗中心。”
    “嗯，我估计他们不会安排在那，因为万一出事，水疗中心也会牵扯进去。不管安排在哪里，只要有定位就不怕找不到。不过，我担心定位设备会被他们发现，这些人也是警察出身。”钟雨君有些忧虑。
    “这有可能的，他们甚至会在现场安装反定位系统。问题也不大，我们有几路车辆秘密跟踪，不会跟丢。”张局长狠狠地击打着桌面：“借这个机会，一定要把他们一网打尽，这伙丧尽天良的。早就知道这个水疗中心是有组织的卖淫活动，但没想到连未成年女孩都不放过，太可恶了。”
    钟雨君脱掉定位戒指：“我看这个还是不要戴吧，这么粗，人家一看就知道。万一被他们发现，整个营救计划就泡汤了。”
    张局长表示赞同：“见到林媚才是最重要的，我们紧盯跟踪就行。无论把你带到哪个居所，都将团团包围，等你下来了，再往里面收缩抓捕，他们是插翅难逃。”
    程子清端着两碗养生粥进入会议室：“你们俩喝点吧，都等一个下午了。想到晚上就可以把林媚给救出，真的好期待。”
    张局长怀着深深的敬意，说：“嫂子，真的太感谢你了，为了救林媚，你贡献出老公协助警察，实属不易。”
    程子清一半害羞，一半担忧：“让自己的男人去充当嫖客救人，这是我从来没想到的，可是碰到了，那是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