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出租屋弥漫在紧张的气氛之中。
四个人坐在过道吸墙折叠椅上,跟坐公交车一样,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手机,表情凝重,默不作声,焦急地等着钟雨君和林媚的消息。
“三个多小时过去了,怎么还没有老钟的消息。该干的事也干完了吧。”程子清苦着脸,终于忍不住打破沉默。
吴妹瞧着钱军:“再给张局打个电话吧,问问新情况。”
钱军低着头:“等会儿,刚打的,打多了会妨碍公务的。”
“这也太差劲了,盯人都盯不牢,居然会跟丢,钟叔到底去了哪里也不知道。”冷小姿咬着嘴唇,一脸的不爽。
程子清又开始胡思乱想,忧心忡忡地问:“老钟会不会救出林媚后,为躲避绑匪两人私奔了?”
“子清,想哪儿去了!”吴妹瞪着眼。
冷小姿突然想到一个办法:“阿妹姐,跟你爸发个信息吧,让他来问,警察不敢不告诉省领导实情的。”
程子清来了精神:“问问吧,要不电话给我,我来打。”
吴妹拿出手机递给程子清,马上又缩回来:“电话不能打的,万一我爸在开会,肯定不方便说话,还是发个信息试试。”
吴妹正要发消息给金三三,手机铃声响起。大家屏住呼吸,以为是钟雨君挂的。
“吴总,有人急着要找你。”原来是位于钻石大酒店附近的唐大饼餐厅店长的电话。
“谁呀?”吴妹很少接到店长电话,一般情况下彼此都发信息。
钱军唠叨着:“早不挂晚不挂,这时来什么电话,还是先给爸发信息吧。”钱军惦记着钟雨君的安危。他对钟雨君的态度,从过去的满不在乎,逐渐演变为尊敬,直到现在的牵挂。
吴妹突然大喊大叫:“哥,是雨君哥,太好了太好了!等着,我们马上到。”说着,兴奋地告诉大家:“我哥和林媚安全到达餐厅。”
程子清起身,摇摇晃晃没站稳:“这下没事了,没事了。”她如释重负,从极度紧张中缓过,可怜肚子里的孩子跟着折腾。冷小姿搀着:“姐,我们去接钟叔!”
原来,钟雨君带着林媚,开着车到达闹市区后,担心绑匪跟踪车辆定位,将车遗弃在马路边,拉着林媚就近找到一家唐大饼餐厅。餐厅店长并不认识钟雨君,解释了半天,才给吴妹打了电话。
报了平安,松了一口气,两人坐着觉得肚子有点饿了,想去点餐充饥,可是身上没钱没手机。如果带手机,只要扫一扫,就知道钟雨君的身份了。刚才虽然跟吴妹通了电话,店长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弄不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
店长见跟吴妹熟,就自己掏钱给他们买了两份最简单的套餐。
钟雨君望着疲惫不堪的林媚,建议说:“今晚先跟我们一起住吧,到了出租屋,跟家里人报个平安,然后好好休息,明天再处理后面的事。估计警方还得找你做笔录什么的,事挺多的。”
“没事的,这几天我就跟你们呆一起,反正已经自由了。我这辈子无论做什么,都报答不了你的救命之恩,既然这样,也就不想那么俗气追着报恩。”林媚盯着眼前的男人,只想多看几眼,离开南都后,连看的机会都没有。
两人正聊着,吴妹他们疯一样跑进餐厅。
程子清见到钟雨君,三步并着两步,奔上前紧紧抱着,什么话也没说。
冷小姿上下打量着林媚:“姐,你没事吧,这么多天,让我们好担心的。”
林媚摇摇头:“绑匪以为我是处女,要卖个好价钱,没碰我。落入虎口半个月居然还没事,我自己都不相信!”
六个人挤进车,后面塞着四女人,一路往回赶。
钟雨君心想,此刻警察正在满城找他和林媚,赶紧说:“得给张局挂个电话,告诉他我们回来了。”
冷小姿有点不情愿地拿出手机:“局长大人,我是小姿,是不是在忙呀,别忙了。钟雨君和林媚已经平安归来,正在返回出租屋的路上。”
张局长接到冷小姿电话后,整个人瘫倒在车上,身边的警察赶紧抱着:“张局,张局,你没事吧?”
张局长缓过神,断断续续地说:“用我的手机,拨通林局,告诉他林媚已成功营救,一切平安,无人员伤亡。”
“虎口夺珠”行动被跟丢的那个恨,他会记住一辈子的。
回到出租屋,免不了大家围着林媚问长问短的。
钟雨君突然想到了什么:“林媚,在小区门口我们被绑匪拦在那儿,有个青年下车跟我喊话,你还记得吗?”
林媚抬着说:“记得呀,怎么了?”
钟雨君咬牙切齿:“我想起来了,这人就是上次在名人会所,要骚扰小姿的那个男人,太可恶了。”
冷小姿气得敲着桌子:“妈b,这个渣子到处祸害女人,我看得废了他!”
被钟雨君这么一提醒,林媚明白了,那个声音与猥亵她的男青年就是同一个人:“这人就是水疗中心的吗?很好,得找机会收拾收拾,王八蛋!如果警方不处置,我花钱雇人灭了他。”
林媚只能在冷小姿屋里过夜,好在屋里有个简易的下拉床,两人不必挤一块,不然冷小姿又要失眠了。
程子清想去冷小姿屋里跟林媚聊聊,问问情况,又担心让人觉得小肚鸡肠。她转而到了钟雨君屋里,对自己男人进行盘问,那是天经地义的。
钟雨君一手搭在程子清肩上,一手摸她的肚子:“最近身体有什么感觉吗,肚里的孩子有没有调皮踢你呢?”
她抓着钟雨君的手往上拉:“肚子没多少感觉,这里反而大了不少。”
钟雨君趁机摸摸:“怀孕了都会这样,为以后哺乳做准备呢。你呢过去偏小,现在刚刚好,我还能一手掌握!”
程子清盯着,不说话。
钟雨君似乎明白了什么:“今天救林媚还算顺利。不要想多了,什么事都没有,因为没有必要。”说着,亲吻着:“要是肚里没孩子,我现在就要好好快活快活。”
“怀孕得十个月,委屈老公了。”程子清听他这么说,知道跟林媚没做那事,心中一下子欢喜着,言语中充满歉意。
“我没事的,就是因为现在这么亲密,受到一些刺激会想想,过了就过了,一点事没有。千万不要胡思乱想,知道么。多关心你自己的身体,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了,身体外面有我,身体里面有孩子。早点休息吧,孕妇不能太累。”说着,深呼吸一下,双手托起程子清,抱到她的屋里去。吴妹一看,抿着嘴笑着:“这么粘乎,有没有考虑别人的感受嘛。我是他妹,都没有这个待遇。”
钟雨君嘿嘿地笑着:“那是你嫂子,多关心嫂嫂,她现在有孕在身。”
程子清把钟雨君推出门外:“好了好了,睡觉吧!”
南都的雪断断续续下了几天,雪融之时气温骤然下降了许多,路上行人不是穿着羽绒服,就是披上厚厚的大衣。
市区靠西方向有幢写字楼外墙斑驳陆离,看上去已有很长的年头。钟泰公司从西部商务区搬到这里,整个公司仅剩下一个财务,一个勤杂和徐越三个人。
徐越的豪华座车卖了,名贵手表卖了,凡值钱的东西能卖的全部脱手变现。住宅抵押贷款不能如期还贷,正面临被银行拍卖的窘境,如果真被拍卖了,他一家老小得租房住。人要是到了落魄潦倒,啥倒霉的事都会遇上。公司财务前几天因为下雪,在上班途中不小心摔倒,算工伤。在这么困难的时候,徐越七拼八凑地给医院交了三万元。
公司可以没有别人,但财务是一定要有的,这么多债务纠纷,没人帮算账,非疯掉不可。财务受伤住院后,他请了一个会计。那姑娘是笑嘻嘻的来,愁眉苦脸地离开。他翻阅了公司账目,发现一屁股债,吓得直冒冷汗,做不到一天就不干了。
万般无奈之下,想到还是左芳菲好。徐越十万火急将她重新召回,花言巧语说了一车皮的话,左芳菲才下决心回炉再拼一拼。
左芳菲上次在唐大饼餐厅与吴妹见了一面后,离开了南都回到老家。回家也呆不住,家里的老老少少需要供养,她不得不再次外出打工。一位在南都认识的内蒙朋友回乡后经营一个牧场,把她请到了草原一起创业。经不住徐越的恳求,她想暂时离开内蒙去南都帮一下前任老板,然后再回到牧场。
为了表明诚意,徐越借钱给左芳菲打了一万元路费。她收到钱后,马上给家里转去五千,然后辗转火车与飞机,一天一夜赶到了南都。
徐越打着车,接到左芳菲,两人一起到了仅有一间的所谓公司办公室。左芳菲看呆了,没有多长时间,公司怎么会落到这种地步?
她疑惑地问:“怎么会这样,至于么?”
徐越坐在破旧的沙发上:“一身是债,眼前最迫切的,是如何不让银行拍卖我家的房子,如果卖了,一家老小就要被赶出家门。租房也许没什么,但被赶走会给孩子留下怎样的心理阴影,我不敢想。当务之急就是要筹到钱,先还银行一部分再说。钱啊钱,这钱从哪里来?”
左芳菲性格中具有侠义因子,最不愿在朋友有难的时候袖手旁观。她给徐越出了个主意:“现在我们的租客之中,生意最好的是七彩公司。他们已经付了两年的租金,能不能协商一下,提前预付第三年的,我们可以少收一些,以抵扣利息,他们有的是钱,只要肯帮这个忙就成。”
徐越一听,抱着左芳菲:“这个主意是好,哪怕先付半年也行呀。”他转而一想:“可是我给人家下过套,怎么开得了这个口。还是算了,低声下气的事,我弄不来的。”
左芳菲想想也是,给人家设了陷阱,怎么还好意思上门呢。
她安慰道:“凡事总会有办法的。房子如果确定被银行拍卖,还是先去租吧,将家里人搬出来,免得人家上门来催,那太难看了。”看着眼前这位曾经不可一世的男人,如今竟然如此无助与悲观,心生怜惜。
她把公司的账目粗略地整理一下,打印一份清单,递给徐越:“出租物业没收回的租金有一千三百万,外面的债务有两千万,欠银行到期未还贷款两百多万。我想是不是这样,对于那些欠我们租金无法偿还的马上收回物业,一边重新招租,一边与他们打官司要回欠款。欠房地产公司的,双方坐下来谈个还款计划。房子如果被银行强行拍卖,还可以收回几十万。当务之急,是如何把收回的物业租出去,能租出去整个盘子就活了。”
徐越被逼债早已六神无主,听左芳菲这么说,像重症病人看到了康复的希望,眼中闪着光芒。他就差没下跪,恳请左芳菲出任公司总经理,全盘负责讨债还债事务,并答应基本工资两万,有成绩再给奖励。
左芳菲想起徐越的胞哥徐卓,问:“你哥在旺步集团,旺步可是上市公司,现在牛得很,能不能跟他们联系看看,有没有需要物业,租金便宜点也行,总比荒在那儿好。”
徐越摇摇头:“他现在说不上话,没用的。”
左芳菲心想,人一到困境,对啥都没信心,这个才是最要命的。她解释道:“你哥说不上话没关系,但他们公司总有可以说上话的。你打个招呼就行,其他的事交给我办。”
徐越忽然觉得左芳菲比自己开窍:“公司就靠你了。如果能挽救过来,这里你占一半股份。”说着疯狂地搂着眼前的女人。
此时的左芳菲在他的眼里,再也不是过去的随从和发泄工具了。
左芳菲麻木地站在那儿,有点不满,但也没办法,任由其胡乱折腾。有的女人身心一旦被一个男人攻陷,往往会死心塌地的与之同甘共苦。
左芳菲到了旺步集团,见到徐卓。
徐卓知道徐越有个秘密情人,这一见还真羡慕,心想这个女人无论气质还是性格都好,值得男人拥有。但对于钟泰公司的困境表示爱莫能助:“左总,不瞒你说,我在公司说不上话的。”
左芳菲端着茶杯,漫漫地品着:“徐总使不上力没关系,但一定知道这公司谁可以使上力,把他介绍给我就行。”
徐卓想只有两个人有这个能力,一个是林楠,再一个就是牛桂花了。他不愿推荐林楠,说:“我们老板身边的一位保姆,她能说上话。要不我介绍你们认识吧?”
“保姆?这行吗。”左芳菲有点吃惊。
“这个保姆不一般,我有些事还得通过她跟老板去沟通。”徐卓这么说着,忽然觉得自己做得好失败。
徐卓给牛桂花发了信息:“牛总,我有位亲戚想找你,不知能不能安排见面。”他故意称为牛总。
牛桂花收到信息,有点奇怪,把这事跟陈英说了说。陈英明白了怎么回事,笑笑:“那你就去吧,他的亲戚肯定有什么事想找公司,去了再说。”
第二天下午,左芳菲在旺步集团总经办见到了牛桂花。
两女人年龄相差十岁左右,互相端详着看了几十秒。
左芳菲觉得眼前这位女人虽已到中年,但有着特别的健康美,格外有精神,应该是运动员出身。她绝对想不到牛桂花一年多前还是个收购废品的普通妇女。
牛桂花见左芳菲打扮优雅,年轻美貌,虽不及陈英漂亮,但还是蛮有魅力的。
两人寒暄过后,聊着聊着,发现有点相见恨晚的味道。左芳菲将公司的情况和自己在南都的经历以及到访的目的全盘托出。牛桂花是受过别人帮助的人,很同情左芳菲,也同情她的公司。她真诚地说:“我回去跟老板汇报一下,看看能不能帮上,到时再通知你。我想应该问题不大,老板跟你年龄差不多,也是女人,只要她愿意,那肯定没问题的,一句话的事。”
两人高兴得还一起拍了照。
左芳菲从旺步集团走出,整个的心情像放飞的风筝飘逸起来。她想,找对了人,应该会有转机。
牛桂花回到家,跟陈英说了情况,其中的一段话打动了她。
牛桂花是这么说的:“这位左芳菲年龄比太太小点,气质不错,人漂亮,当然跟太太还是有一段距离的。女人的命运真的很苦,但也最讲情义,在老板最困难的时候,她不离不弃,挺身而出。我们也是女人,能帮到她的,是不是可以帮一下。”
说着,牛桂花还把两人的合影给陈英看。
陈英拿着手机,仔细看着左芳菲的长相,有点喜欢,喊道:“林楠,来一下。”
林楠正在运动室健身,听到叫声来到客厅:“好久没运动了,动一动很爽。”他擦着汗,挨着陈英坐下。
陈英侧过身,抹一抹他脸上的汗水:“公司现在还要仓库吗,只要有需要,就跟他们谈谈吧,有个女人找上桂花,能帮的就帮一帮。”
陈英这么说,意愿是很明显的。林楠想,仓库当然需要,可租可不租。要租的话,选择对象多的是。既然太太有这个意思,当然得给办。
他转过脸看着牛桂花:“这事好办,让你的朋友来找我。”
生意场上往往就是这样,有时看起来很难的事,遇到对的人或碰上机会,就迎刃而解。经过左芳菲简单的沟通,钟泰公司部分闲置的物业便起死回生了。
左芳菲推算一下,即使以最快的速度走完租赁流程,双方正式签订协议收到租金,至少得一个月,徐越的住宅仍然摆脱不了被拍卖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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