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度情缘

    
    官场上的异动，一直是这个社会最敏感的讯息。
    吴妹还在去南都城的路上，官方也没宣布，金三三被带走的各种版本消息即刻传遍了江南省以及全国各地，社交媒体广泛地传播着，阴谋论、风流说等等，传得有板有眼，活灵活现
    钟雨君和吴妹兄妹因为比较低调，知道他俩与金三三关系的人少之又少，这一消息对他俩并没有造成什么困扰。
    吴妹回到别墅已经是晚上**点。
    由于事先知道这事，冷小姿和钱军显得很淡定。他俩一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着吴妹回来。
    吴妹一进门，冷小姿跟钱军使个眼神，钱军到厨房端来十锦小米粥，放在茶几上：“阿妹，喝点吧，这个粥是小姿下午刚刚研究发明，用小米、莲子、核桃、蜂蜜、百合混合熬煮的，喝了会睡得很香。”
    吴妹把包往沙发上一扔，坐在那儿，喝着粥，情绪稳定了许多。
    喝了几口，问：“今天公司有什么事吗？”
    钱军摇摇头：“没什么，一切正常，冬天餐厅的生意反而更好。”
    三个人似乎有意回避金三三被带走的事。不过，这话题被壕爷挂来的电话给激活了。
    “妩妹，在朋友圈看到你父亲的事，真是揪心，你没事吧？”壕爷受惠于金三三，吴妹救过他，对此自然比较关心。
    “还好，没事，谢谢壕爷关心。”吴妹拿着手机的手有点抖。冷小姿见状挨着身边坐着：“阿妹姐，把手机关掉好了。这事跟别人说不清楚，也没必要说。”
    吴妹突然抱着冷小姿嚎啕大哭：“我爸好可怜，就这样一个人被带走了，他晚上睡哪里，这么冷的天，有没有棉袄穿、被子盖，有没有人做饭。这么大年纪了，还要去坐牢。”
    冷小姿把她的手拉得紧紧的，怜爱地说：“生活上的事不用操心的。像你父亲这个级别的领导，即使坐牢，也会被照顾的很好。我们能做的是，密切关注事件的进展。目前是调查阶段，查清楚了，才进入法律程序，到时看看会判几年。”
    吴妹想起冷小姿是学法律的，在律所工作过，便将金三三受贿的金额和整个自首过程跟她说了一下：“这个情况大概会坐几年牢？”
    “看数额的话，可重可轻。官越大，判刑考虑的因素就会越多。如果没有其他政治上的牵扯，我估计最多五六年，实际上还会轻判，乐观的看，两三年就出来了，不要太着急哦。”冷小姿尽量说的缓和一些。
    钱军呆站着，不知如何安慰吴妹，不停地搓着手。从大官的女婿，变成囚犯的女婿，这个转变让他有点惶恐。
    冷小姿见钱军这个模样，急了：“一直搓着手干吗呢，该不会怕什么吧。这点事，很正常的，别大惊小怪！”
    钱军苦笑着：“我没什么好怕的，和阿妹好上的时候，也不知道她是谁的女儿。但这也太让人惊悚了吧，像美国大片，总统与失散多年的私生女重逢，又被抓捕入狱，太扯了。”
    吴妹握着小拳头猛敲钱军：“说什么来的，越说越离谱！”
    “私生女”这三个字一直是他们圈里的敏感词，大家都避着不敢说，钱军居然给捅出来。幸好吴妹性格柔和，宽于待人，换作他人，非吃掉他不可。
    冷小姿也看不下去：“是你太扯了，说话都不懂把关。”
    听到这一消息，最为震惊的莫过于陈英和林楠。
    大年三十，陈英和林楠在自己家里过春节，往年他们都是要回老家去的。陪他们过年的还有牛桂花，陈英对她的依赖性越来越大，舍不得她回家，就一起过年了。
    吃过年夜饭，三个人在沙发上零着嘴，牛桂花抱着妩月，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着电视上的春节文艺晚会。
    陈英剥开橘子，将几个橘瓣递给林楠和牛桂花：“真没想到金三三会出事。大家都看好他的前程，许多人甚至认为未来他有可能进入权力核心圈，真是人算不如天算。现在想起来，上次那个南瓜藏钱的事，估计就是人家贿赂的。”
    林楠颇为同情钟雨君和吴妹：“上帝跟他们开了个玩笑，先是大领导父亲从天而降，再就成为贪污**官员的家属，这以后还怎么做生意呀。对了，他们已经把我们公司年后新品展销订货会方案提交给我，总体感觉不错，目前正在做前期准备工作，包括跟酒店租场地，邀请嘉宾等等。和他们的这个合作不会受影响吧，毕竟只是个案的策划执行。”
    “中国官员一旦落马，基本上这辈子就废了，没有翻身的机会。父亲跟我交待再三，对政治要敬而远之。所以，不要跟七彩公司再有任何合作。这个新品展销订货会策划执行项目，随便找个借口推掉算了。”陈英说着，艰难地挪了一下身子：“哎哟，大腿有点麻了。”牛桂花马上伸手扶着她。
    林楠面有难色：“找理由容易，这脸变起来有点难。过去跟他们一直都是客客气气的，现在突然说话变了味，自己都感觉不自在。而且，我估计已经给酒店支付了订金，如果中止合作，他们要损失不少。”
    陈英坐稳了，笑了笑：“你这是妇人之仁，没出息。他们该承受的损失也得承受，这点损失，对他们现在的实力来说，不过九牛一毛。这么大型的订货会，传出去说是金三三儿子的公司执行的，难说会不会有影响，还是收回来自己做吧。”
    牛桂花心里一怔，要是在过去，她会将这个消息透露给吴妹，现在不一样了，她完全成为陈英的人。但她还念着旧情，于是提醒林楠：“既然这样，要不早点跟人家说嘛，早说早好。”林楠觉得也是，马上给冷小姿发去信息。
    除夕前一天，张导和女助理匆匆乘机飞回香港过年。走之前特别找到冷小姿，希望她能一起去香港，知道可能性不大，但还是做了最大努力。如果能成行，张圣有可能许以这位未来媳妇以重诺，无奈冷小姿就是想去也不可能。
    虽然张导离开了南都，冷小姿也放弃了年前堕胎的计划。总不能在金三三被带走，钟雨君和程子清不在的情况下，自己突然消失几天吧。再说，大过年的，非急诊医院也不会做这类手术。
    冷小姿想好了，钟雨君和程子清元宵节在南都婚礼举行后，就以回家看父母亲的借口，去医院引产，住院几天再回公司。她对自己这项时间安排感到满意。
    除夕之夜，冷小姿和吴妹、钱军以及杨部长四个人，由保安队长黄又仁开车，去各个餐厅巡视。旺七彩旗下除了会员餐厅春节期间休息七天，唐大饼餐厅一年365天，天天营业。节日加班的员工，每天发三倍工资，另以公司的名义，向员工家庭发放慰问金。
    原计划唐大饼餐厅春节期间也要停业，后来分析发现，新春佳节生意会很好，一则因为节日餐饮消费高，二则多数餐饮店闭门，一高一闭生意自然就好。这项决定仅冷小姿和吴妹两人临时拍板定案，最后发信息给钟雨君、程子清报告一下。
    按计划，巡视的最后一家是比较偏远的郊外餐厅。这家唐大饼餐厅虽然偏远，但生意一直不错，因为周边有南都最出名的高尔夫球场、排球训练基地、芯片组装工厂，还有几所高等院校。
    进入餐厅只见几位服务生围着几个老外跳着舞，唱着生日歌。除夕之夜怎么唱起了生日歌呢，好生奇怪。吴妹上前一看，原来是洋快餐南方区总经理马瑞先生一家人正给女儿过生日。
    店长见老总光临，便给马瑞介绍道：“这两位是我们公司总经理冷小姿和吴妹。”他的英文说的有点别扭，马瑞听得不太懂。吴妹操起一口流利的英语自我介绍着，并把冷小姿和钱军等一一做了介绍。
    马瑞的女儿见有人会说英文，非常高兴，将事先切好的蛋糕送给吴妹和冷小姿：“你们的方便食品很好吃，我吃怕了自己餐厅的汉堡，特别要求到这儿过生日。”
    马太太见吴妹和冷小姿如此年轻非常羡慕。她说：“我原来一直在想，这个唐大饼餐厅这么有中国风，一定是哪个中国老头开的餐厅吧，没想到是两位美女的杰作，ok！”
    冷小姿的英文虽然不是很流畅，但声音还是蛮好听的。她笑道：“其实我们餐厅的模式，是模仿你们的，得感谢你们才是。”
    “看得出来是借鉴了我们的模式，但你们的根是中华美食，内容比我们更多更丰富。而且有很多创新，值得学习。你看，这个游戏机就好有创意。我们都是发优惠券，你们用两三台游戏机就解决了优惠策略的应用，还能给孩子们提供游乐机会。”马瑞反客为主地请冷小姿和吴妹坐下。
    马瑞竟然提出一个令人大吃一惊的要求：“希望我们双方能合作在美国开这样的餐厅，我很有信心。”
    “马先生，这，可能吗？”吴妹有点诧异。
    “如果仅仅是中餐，那是不太可能。因为传统中餐虽然好吃，但吃起来太麻烦。快餐讲究的是快，也就是方便。你们让中餐变得简单、方便，品种又多，所以在美国一定有市场。”马瑞一边品尝着北京烤鸭，一边说着。
    吴妹与冷小姿窃窃私语几句，然后跟马瑞说：“这个思路不错，能够把中华美食带到世界，当然好。这事有进一步沟通的空间，我们也要评估它的可行性，年后再接触探讨吧。”
    门口正对面是一块空地，餐厅为客人准备了篝火晚会，有一部分顾客已在外面翩翩起舞。冷小姿和吴妹邀请张瑞一家到篝火晚会现场，大家手拉手，随着音乐的节奏，欢快地跳着唱着。
    杨部长把这个情景拍成录像，发给了程子清，让远在外地的钟雨君、程子清也能看到餐厅过年的情景。
    巡视结束，车子一路向南往回走。
    杨部长坐在吴妹和冷小姿的后面，她想了许久，鼓足勇气：“吴总，冷总，我个人有个想法，跟领导汇报一下看看行不行。”
    吴妹觉得有点突兀，转过脸：“怎么了，工作不顺心吗？”
    杨部长胆怯地说：“没有不顺心，就是想去当保姆。”
    “啊？！”这话把冷小姿吓得不轻：“当当当保姆？去哪里当保姆呀！”
    “我想给程部长当保姆，她不是肚子大了，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保姆吗？”杨部长由于紧张，将可以一句说完的话，分成了三段，让吴妹和冷小姿思路扭曲。杨部长最近是越干越好，算是公司的宝贵人才了。
    听杨部长这么说，吴妹愣在那儿，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冷小姿倒是认为这个想法不错：“你能愿意给子清姐当保姆，是件好事。我们大家都放心。可是，你不介意吗？”
    杨部长真诚地说：“到了旺七彩工作，我才有了真正的归宿感。现在收入不比在娱乐城少，而且很开心。老板对我们员工这么好，我也想尽可能为老板做点事。保姆确是不好找，我可以当好这个差事。反正还是公司员工，暂时换个岗位就是了。”
    吴妹终于听懂了，心想这样也好，于是表示：“这事我看可以，最后要由子清来定。估计她会很高兴的。如果定了，小姿，我们是不是可以给杨部长加工资，给予奖励呢。”
    冷小姿点点头：“必须的，有付出就要有回报。”
    杨部长抹抹眼泪，哽咽着：“我一个人在南都，没有牵挂，可以全心全意当好保姆。一两年后再回公司工作。谢谢领导给我机会。”
    回到别墅洗过澡，冷小姿正准备上床休息，收到了林楠发来的信息。
    她以为是祝贺新年的，打开一看，原来是解除合作的事：“冷总，不好意思，有个不好的消息要告诉你们，公司董事会对贵公司策划的新品展销订货大会方案不认可，得马上中止合作，反正也没正式签约。你那边就不要动了，酒店什么的不要去订。新年快乐！”
    冷小姿马上到吴妹卧房，见钱军也在，把这个事说了一下。吴妹听了之后，长叹一声：“哎，父亲的事，已经开始发酵。”
    “尼玛的，这也太势利了吧。”钱军冷冷地骂了一句：“奸商！”
    钱军突然拍拍脑袋：“哎哟，坏了，我刚才让财务把订货会的场地费、食宿费的订金打给酒店。酒店要求订金最晚不能超过除夕，我得赶紧问问能不能退回来。”
    他拿起手机：“我是钱军，酒店的预付订金打过去了吗？”
    “正在输密码！”对方回答。
    “停停停！”钱军连说三个停：“不要付了，这个协议散伙！”
    吴妹吓得摸着胸口：“要是晚一点，这十万就泡汤了，尼玛的，有这样做生意的吗？”
    冷小姿听了哈哈大笑：“阿妹姐，‘尼玛’这两字能从你嘴里说出来，应该是今年最大的新闻。”对于旺步集团“毁约”这事，她是这样看的：“双方只要没有签订协议，人家有权不给我们做，就是签了协议又怎么样，按协议赔偿损失，也就两清。我们不是也给光明农场毁约过。旺步集团的陈英是精明的商人，她会算计的，没什么奇怪。”
    吴妹嗯嗯附和着：“这倒是，一切按协议办就没毛病。不过，我们的毁约是为了人家好。现在光明农场的李场长，应该知道我们的良苦用心了吧。”
    冷小姿提醒钱军：“以后没有签协议，就不要轻易把订金打出去。不要以为长期合作的客户每次都不会有事。”
    钱军耸拉着脑袋，看着这两位当家女人在一唱一和。
    李场长得到金三三被带走的消息确实非常震惊，吓出一身冷汗，暗想幸亏没有和金三三有什么大的纠葛，否则麻烦多多。不过，那个南瓜的事，成为一块心病。她想，金三三除了在批准国营农场租赁这事上出了一点力，其他与光明农场没有牵扯。国营农场租赁价格是事先谈好的，跟他无关。这么想着，心里宽慰了些许。
    她突然明白了当初七彩公司坚决与自己脱离合作的良苦用心，内心充满着无限的感动。如果没有终止合作，赛马场旅游项目有可能以失败告终。与落马领导公子合作的项目，无论有事没事，都会被质疑。
    想到这里，她给程子清和吴妹各发了一条信息：“程部长，感谢贵公司的理解与曾经的合作，祝福你和雨君先生合家欢乐，幸福平安。”她可能不知道程子清和钟雨君此时正在老家忙着结婚的事。
    吴妹收到消息，递给冷小姿瞧瞧：“看，说来就来。我得给她回个信息，互祝新年快乐。”
    冷小姿见时候不早了，冲着他俩神秘一笑：“你们共度良宵吧，我就不打扰了。新年快乐！”说着匆匆回到自己的卧房。
    虽然天气冷，但别墅有空调，吴妹的脸涨得红扑扑的。钱军痴痴地看着，没有离去的意思。
    吴妹知道他在想什么，低着头嘀咕着：“结婚前不同居，是我哥定的规矩，我们得听。至于其他，就没关系了。”钱军兴奋起来，小声问：“今晚是除夕，能不戴套吗，那东西把我们给隔开，太讨厌了。”
    吴妹咬着嘴唇，有点犹豫不决：“我们是五月结婚，万一中奖了怎么办？”
    钱军一下子抱住她：“你什么都听你哥的，他不是让子清挺着肚子结婚了吗，你也可以的。”说着，将台灯旋暗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