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还没冲到南寨门,迎面喊声起处,枪如苇列,大队莽军挡住去路。而更糟糕的是,莽军中已经有人认出了刘縯——此时虽然四外的大雾依然很浓,但寨内因为烈焰的蒸烤,雾气竟变得稀薄了些,于是便有莽军认出了刘縯。这些莽军一看是刘縯,都喜得高叫:“这个便是第一号贼首刘縯,可别让他跑喽!”众莽军闻听大喜,“呼啦”拥上来,将刘縯的去路阻住。
刘縯岂能被他们活捉,嗔目大喝一声,挥枪便战。而甄阜的数万郡兵此时全都涌入刘縯大寨,四处追砍汉军士卒;火光之中,哭喊声愈大。
这边刘縯的大寨被敌军攻烧,军士死伤无数,而驻扎在小安、西津两桥的新市平林各寨也同样被莽军突破寨栅肆意烧杀——值守这两桥的新市平林哨卒,远不像值守棘阳桥的那些哨卒“负责任”。当二更天大雾下来时,这些小卒也不当回事。他们说:“咳,怕什么呢,反正桥上有那么多拒马鹿角,敌军还能像猴子似的钻跳过来?”有的说:“不管他是钻是跳还是爬,总得有点声响吧?有了声响咱就发信号,招呼各寨弟兄前来阻挡,敌军照样过不来。”于是谁也不去桥北值哨。不但不去值哨,这些哨卒还就地点燃了一堆火,蹲在地上边烤火边说话。可是他们万万没想到,恰恰这个时候,莽军真的前来偷袭了;而且有数十莽军果然像猴子似的从布满雾气的桥上蹿跳到了他们的眼前。
偷袭这两桥的两队六百莽军,虽没有岑彭那样矫健敏捷的神勇之将,但却不乏短小精瘦的小巧之军。按照昨晚甄大夫的吩咐,桥上摆满拒马鹿角,不好过去,可选精巧之军攀着两边的护栏摸爬过去。于是这两队的领兵之将连夜各挑选了数十名精瘦小巧之军,命令他们:各穿紧身内衣,腰插短刀一把,到桥边攀着两边的护栏摸过去,把南桥头的贼军哨卒干掉。得手后即向这边发出信号,我们便上桥清除那些拒马鹿角,一起杀过桥去。数十精巧小军领令。
于是今晨大雾之中,这些精巧小军小猫似的悄悄摸到桥边,然后手脚并用,攀着桥两边的护栏唰唰唰向南桥头移动。等攀到南桥头,那些边烤火边说话的汉军哨卒竟无丝毫的察觉。众莽卒自然大喜,从桥栏外翻身跃上桥面,“噌噌”蹿到火堆旁,向着那些哨卒乱捅乱刺。这些哨卒还没弄清怎么回事便一个个哀嚎着倒毙在火堆旁。
得手后的众莽卒向北一声唿哨,于是桥北的莽军一拥上桥,将桥面上一排排的拒马鹿角咕嗵咕嗵全扔到河里去。之后不用多说。大队莽军举着火把提着刀枪,呐喊着拥过桥来,放火焚烧寨栅营帐,砍杀汉军士卒。王匡王凤陈牧廖湛等大将从睡梦中惊醒,慌忙从草铺上滚身而起,披上甲胄抓起刀枪,到帐外跨上战马,欲聚拢自己的弟兄抵抗。可是大寨里早乱成了一锅粥,哪聚得起人马?王匡等只好各自混战,于烟火雾气中奋死冲突。
靠近三桥的汉军各寨被莽军突破焚烧,而最为震惊的却是远离三桥的刘秀;但接下来最为冷静的,还是刘秀。
刘秀的营寨在平林寨以东约五里。虽然相距五里,但在这黎明的寂静时分,西津桥上的喊杀声还是清晰地传了过来。刘秀是个精细人,睡觉本来就轻,听到喊声立即惊醒:“啊?怎么有喊杀声,莫非敌军攻杀过来了?!”“呼”地掀被而起,蹬上战靴,几步跑到帐外,想听个究竟。
但是毫无疑问,肯定是敌军攻过桥来了。刘秀跑到帐外,不但更清晰地听到喊杀声是从西津桥那边传来,更令他震惊的是眼前浓浓的大雾!刘秀不由悲怆地想:不用说了,敌人是趁着大雾攻破桥头了!本来我们今晚上就要去焚烧敌军粮草的,可是甄阜这么狡猾,竟趁着大雾抢先一步!大雾啊大雾,你怎么偏偏在今晨出现,而恰恰又被甄阜所利用?!甄阜,你怎么知道今晨会有大雾而我们一点没想到?这都怪我,怪我刘秀!大家过去都说我是个细心人,可是我怎么就没想到天上会降下大雾呢?我要想到了这一点并且告诉哥哥,敌人还能偷袭得成吗?唉,都怪我,都怪我,给了敌人可乘之机!
可是现在不是后悔自责的时候,现在必须立即集合起人马,火速赶到西津桥,去救援平林兄弟!
“呜呜呜呜!”一阵响亮急促的牛角号声,将全寨一千多名军士全都唤醒。将士们立即从地铺上一跃而起,穿衣蹬鞋,披甲戴盔,抄起刀枪,从各帐中快速奔出,在浓雾中集合列队。当然在号响之前,不少军士也从睡梦中惊醒,听到了西津桥那边的喊杀声。
副将跑到已经全副披挂的刘秀跟前,报说:“刘将军,各队已集合完毕,是不是马上去西津桥?”
但是刘秀却说:“不,掉头东南,立即奔回棘阳城!”
其实刚才各队在集合的时候,刘秀忽然又冷静下来,暗想:不能去西津桥。眼前这么浓的雾,怎么前去救援?闹不好会自己人和自己人厮杀起来。看眼下这形势,甄阜是有备而来。他不知怎么就算定今晨有雾,于是悄悄发兵来袭。那么,不单单是西津桥,棘阳、小安两桥阜军也肯定同时偷袭了。而我们,丝毫没有察觉,丝毫没有准备,一场全线的溃败定而无疑。而仅存的一点希望,就是赶回棘阳,守住此城。只有守住棘阳城,才能免遭全军覆没的危险!而且从淳水边逃脱的各路将士,肯定也都会回奔棘阳城;我们守住棘阳城,还可以接应他们进入城里。对,返回棘阳,守住此城!
于是再次向副将下令:“全速东南,奔回棘阳!”
副将得令,立即回身传命:各队速速出寨,奔回棘阳!号令一下,各队军士依次跑向寨口,沿路向着棘阳而奔。
刘秀也提枪翻身上马,准备出寨。但他猛然间又想起了一件事——粮草!固守棘阳,没有粮草是不行的。现在全军的粮草都在正南方向的小长安聚,离这儿有十几里,而粮草官朱祐尹遵肯定不知道也听不到敌军已经杀过河来。如果不及时通知他们转移粮草,肯定要全部落入敌手了!没有粮草,固守棘阳就是一句空话。好在,小长安聚离棘阳城也就两三里,粮草也都装在车上。如果通知及时,完全可以在敌军杀到之前将粮草全部运进棘阳城里。当然,粮车最好从西门入城,不要走北门。因为从淳水边逃回的将士肯定要从北门拥入,到时候人车相挤,谁也进不去,那就更危险了。想到这儿,刘秀立即命令身边同样也骑着马的亲兵小唐:“小唐,你快去小长安聚传我之命,命朱祐尹遵赶紧将粮车全都推进棘阳城里,就说敌军已经杀过了淳水。另外告诉他们,粮车不要进北门,都从西门入城。——出寨不远就是南去小长安聚的小路,到路口你折向右直奔小长安聚,快去吧!”小唐答应一声,打马急驰而去,眨眼消失在浓雾中。
刘秀催马出寨,跟在众军后面向东南方向急行。当然他骑在马上一边疾奔还一边想:这回进入棘阳,拼了命也要把城池守住,决不能让敌人打进来。这不单单是为了保存实力,以后瞅机会绝地反击,更重要的是保护自己的亲人——城中不但有自己的亲族家人,更有自己最亲爱的姑娘阴丽华!为了自己最心爱的丽华姑娘,自己也要与敌军血战到底,决不能让敌人进城半步!
想到这,刘秀不由又向大雾中的东北方向看一眼,因为那边就是棘阳桥。在那边苦斗的大哥及其他本家兄弟,还有众多的汉军将士,这会是不是已经冲出了敌军的包围,正在向棘阳奔逃?
可是刘秀怎么也想不到,他最尊敬的大哥刘縯刘伯升,这会已经到他了最严峻最危险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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