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葵诓走了淳维,刚一回到倾宫,就见到数人搬运着血淋淋的尸体一个接一个的往外走。
他眉间一跳,没想到刺客的人数会这么多,他已在外走了一个来回,这边竟还没有处理完全,那他的小姑姑……
他忽的一凛,加大步子向寝殿而去。
通往寝殿的廊道仿如血洗,早已没了下脚之处,每走一步都是踏在暗红的血汤中。
可想而知,这里方才到底经历了怎样激烈的血战……若非伊挚早有防范,以一批高手撤换了原本的宫奴侍卫,这清冷赢弱的倾宫怕是要被血洗无余了吧?
紫葵的心情愈发沉重。公子淳维,究竟是多大的仇怨,会让你如此绝然的想要致我小姑姑于死地?
“世子,您回来了,那刺客……”时儿刚好迎面而来,紫葵强抑了自己的情绪道:“处理掉了。小姑姑可还在寝殿?”
这边如此惨况,明显已经待下不下人了。果然,时儿答道:“公主受了惊吓,已迁去了远离瑶台的朝露殿,时儿这便为世子引路。”
紫葵霎时紧张。“受了惊吓?她如何了?”
“回世子,公主受惊过度,动了些胎气,不过巫医为她用了药,眼下已无碍了。”
“还动了胎气?你之前不是跟我她‘安好’吗!”紫葵双目圆瞪,时儿一惊,立刻跪下。
“世子息怒!是时儿疏忽,一时忘了公主娇贵,不比我等糙奴,又身怀有孕……”
紫葵心烦意乱,不想听她解释,只担心喜的情况,大吼着将她打断:“快带路!我要去看她!”
“是!”时儿连忙应声,带着紫葵到了朝露殿。
“小姑姑!你怎么样了?还有哪处不舒服?”一见到坐靠在榻上喝药的喜,紫葵就不管不顾的扑了过去。
喜有些没精神,但见他忧心的模样,还是努力挤出个笑颜来。“紫葵,我没事。”
“什么没事?时儿说你都动了胎气了!我真不该那时去追那刺客,应该快些来陪你的……不,今日,我根本就不该走。”
紫葵垂了眼,如果他能一直在她身边护着,或许她就不会那么害怕了,也不会这般危险。
喜的眸光越发柔软。“只是动了胎气罢了,已经稳下来了,你无须自责。你能回来,我就已经很感动了。”
除了伊,恐怕这世上对她最好的就是紫葵了吧。
可紫葵仍不宽心,展臂抱住她纤细的肩背,两条俊眉紧紧索住,语态苦涩:“我怎能不自责?若你在我的看顾下出了什么事,这一生,我要如何原谅我自己?”
他,又该如何向那般信任他的伊挚交代?
……
今日休沐,又是个让人心情开阔的大好天气,可伊却突然神情凛然的大步冲出了家门,速度之快,竟连平日里盯他盯得紧的尨兰都跟他不及。
他刚刚原本正在书房思考“歌谣”之事,想着,要从百姓口里唱出怎样的唱辞,才能既言简意赅,又合他所想,一招必中助他成事,却不料忽然收到紫葵密信,提及了倾宫之事。
干辛是夏帝身边的红人,家中来客素来不少,却是第一次见伊登门造访,且还来势不善——
“放任公子淳维行刺倾宫,是干大人的意思,还是商侯的意思?”伊长眸幽寒,连一句寒暄也无便开门见山冷声质问。
干辛一脸懵怔。“呃……行刺倾宫?公子淳维?……还有商侯?这些怎么还关系到我?伊大人究竟在说什么?”
“干大人休要装傻,公子紫葵一向都是你负责盯着的,若非你有意没拦着,他又怎会跑去洛河对倾宫不利!”
伊额间已阴云密布,唇角越发紧绷,却还在竭力隐忍。
不料干辛竟然“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忽然换了一副神色摇头笑叹:
“呵呵呵呵,真想不到,严谨如伊大人,竟也有冒险在大夏王城与我把话讲的这般直白的一日。”
他二人虽然都在暗里为商侯做事,可却分在不同领域,做着截然不同之事。干辛做帝癸近臣,饰奸佞;而伊的定位是明臣,亲忠良。
因各自性质不同,也因避嫌,他们平日素无往来,更别说私下见面、直言彼此了。
“答我所问,莫言其他!”伊眼色阴郁,袖下双拳越攥越紧。他现在无心这些,只想知道,淳维行刺的背后可还有隐情?
干辛倒是未曾见他如此气怒过,也只得收敛了笑意正色道:
“公子淳维长大了,他的防范之心越发强烈,已不像从前那般信任于我,你所说的倾宫一事我是当真不知情。而连我都不清楚的,想必商侯就更不得知了。这一次确实是意外,不知元妃可还安好?”
这番解释合乎情理,伊顿了一瞬,终是松了些许手下的力道,淡声回答:“……安好。”
“那便万幸了。”干辛又是一笑,这次笑得倒似是真有几份诚意,又紧接着开口道:“只不过,在下有句话,想要劝劝伊大人。”
伊较方才冷静了许多,也已基本猜到干辛想要说的是什么,但他并未阻拦,正了神色洗耳恭听。
只见干辛虽态度宽和,笑容可掬,可那一语劝诫却没留得多少情面:
“伊大人神行不俗,是做大事的人,哪怕只是偶尔,与公子淳维这等无知少年一般冲动,也还是不甚妥当的吧?”
对于这连训带讽,伊反倒沉了心气,平静的面容无波无澜,拱手拜道:“多谢干大人提醒,今日确实是伊挚鲁莽了,日后定当慎行。眼下不便久留,就先告辞了。”
干辛一直细看着他面上的每一分转变,亦拱手回拜。“不送。”
转身时,伊的手又不禁重新握紧——无论如何他都小瞧了此人。
他质问突然,而干辛却好似早有准备,非但面无慌色,还几句就将自己摘的一干二净,即便没有一句存有实证,他也一样无力查辩。
能被高辛天乙所用的,果然都非善类。
不过经他这样一闹,想必这干辛应该再难坐得住了。
房内,正坐在案边的干辛此刻果然思绪辗转——
商侯说的对,这个伊挚万事精道,唯独在那女人的事上破绽百出。
这次他有意对淳维所为恍若不知,为的也就只是想看看伊挚究竟会做出怎样的反应。不料竟比他想象的还要更加离谱。
看来只要那女人在世一日,伊挚便可为商所用,作为利刃,助商亡夏;反之……
干辛一吁,双手扶膝站起身来。他可不想自己统治白夷、成为一方诸侯的梦想平白多了那么大个阻力。
或许,是该跟公子淳维好好聊聊,让其适可而止了。好在蒙山世子出手及时,那些隐秘,那小子知道的还不完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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