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的围城青山绕

    
    2012腊月21日王颜终于从兰州打工回家。年末，李珍调到了新的工作岗位，她告诉王颜这个时期单位的事比较多。王颜回家的第二天一个人回池阳去看跳跳，并订好了腊月23的火车票，他要赶着腊月二十四回家过当地的小年。分开半年，回来一家三口没有团聚的日子。/p
    王颜回家心切，也就淡漠了对李珍和跳跳的依恋。他已经两年没有回家了，这种回家的急切和李珍当时回家的心情是一样的，李珍心想那就让他走吧。这次他走得没有那么难舍难分，过年也就半个月，过了正月初十王颜就会回来了。腊月二十四，李珍上班被派门店和单位年龄稍长的一位伍阿姨一块值班。/p
    伍阿姨：“今天都小年了，这北风刮得还下起了小雪。李珍你怎么看起来不高兴？”/p
    李珍：“王颜今天回他家了。”/p
    伍阿姨：“你怎么不和王颜一块回去？”/p
    李珍：“我对他说我工作很忙，最根本的是我就不想回去。”/p
    伍阿姨：“领导发话，有回家过年的可以走了。跳跳呢？”/p
    李珍：“在我娘家妈那里。”/p
    伍阿姨：“你那岗位已经没有什么事了，要不然今天也不会派你到门店。”/p
    李珍：“确实没什么事了。”/p
    伍阿姨：“听阿姨的话现在就订票，带上跳跳回王颜老家和他们一块去过年。”/p
    李珍：“我恨那家人！”/p
    伍阿姨：“家庭生活谁家都有矛盾。你这次回去，主要是为了你们一家三口团聚。你再想想跳跳都这么大了，他爷爷奶奶见了能不喜爱？我是南方人，南方从腊月二十四就开始过年了，你回家每天一家三口走亲戚，早晨出去晚上回来，你能和他父母有什么矛盾？回去吧，带着孩子就当去一个管吃管住的地方旅游了。”/p
    李珍：“我好好想一下？”/p
    伍阿姨：“你现在就打电话告诉王颜，说你想带跳跳回家过年探探他的口气。”听了伍阿姨的话李珍拨通了王颜的电话。/p
    李珍：“我想带跳跳回家过年，不知道你家人会怎么想。”/p
    王颜：“真的，你真的回家过年，我还以为你再也不回这个家了。我现在就告诉爸妈，他们一定会非常高兴。”李珍听见王颜在家里大声喊着：“李珍和跳跳要回家过年了，终于回家过年了。” /p
    李珍：“你至于这么大声喊吗？”/p
    王颜：“你听到了吗，爸和妈听到你和跳跳回来有多高兴！爸今年冬天风湿病犯的特别厉害，已经卧床了，听见你们要回来，说话的嗓门马上就变大了。我现在就把我们房间好好收拾一下，特别是地面好好拖一下，还有床底下，我们家胖妮最讨厌地面脏了。”/p
    李珍感到王颜听到自己回家的消息如此兴奋，并且王颜的父亲生病了是应该回家看看。/p
    于是当天就在网上订了腊月26日早上的高铁车票，并通知了公司领导。李珍的老板得知李珍要回家过年，立即就答应了，并客气地为她家人准备了礼品。第二天，李珍直接回娘家把跳跳接到西安。这天她带着跳跳去童装店给孩子选了一件咖色的外套，样子很是特别，穿着也很暖和。跳跳从头到脚买了一身新衣，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活泼可爱；李珍也给自己买了件毛呢外套和一双棕色的皮鞋。/p
    26号，早早去车站乘动车回家。一路上跳跳很兴奋，这是他懂事第一次出远门，好奇又好动，扭动着身体盯着车厢里上下车的旅客，又转头望着窗外闪过的景物，不间断地向李珍提着问题。李珍这才真正意识到伍阿姨说得很对，这样的出门可以当成是一次愉快的旅行，心情顿时也就舒畅了很多。/p
    到了武汉换乘两个多小时长途汽车,六点多到了王颜老家的县城。王琦开车和王颜接他们母子，天色已黑并下起了小雨，一个小时后车子就到了大山底下，开始了爬山的路程。当车子经过炫姐家门口时，他们家一片漆黑。/p
    李珍：“炫姐家怎么没人呢？”/p
    王琦：“前几日一家回濮阳她娘家去了。”/p
    想着炫姐同家人合家团聚，李珍对她的生活有着一种欣慰。/p
    当车子行至一个急转弯的地方，车子打滑后退，李珍明显感到一个车轮在空里打转，一路上快乐无忧的心绪顿时紧张起了来。/p
    李珍：“王琦，还是把车倒停到后面那片空地上吧，我们从这里走回去。”/p
    王琦：“你是不是害怕了？”/p
    王颜：“外面下着雨呢。”/p
    李珍：“外面下着雨我们也可以走回去的。一路上我都没有像现在这么紧张，这样的开车上山简直是在给我收魂！”/p
    王琦：“给你放首dj音乐，几分钟就到家了。”/p
    王琦口里吹着口哨，车子在半坡中停顿了两三分钟后，最终还是顺利拐过了弯，爬上了坡，李珍颤抖的心仍不能平静，而王颜逗着跳跳没有丝毫的忧虑。经过王姨家门时看着这栋亮着灯光外表装修漂亮的楼房就想起以前还钱的那件事，祝愿这二位好人好心好长久。/p
    车子到了李珍和跳跳三年未回的屋前，这里今夜灯火通明，从堂屋里跑出一个小孩欢呼地叫着“哥回来了——哥回来了——”这个小孩就是王琦和黎欢的儿子毛毛。/p
    李珍下车快乐地抱起毛毛，他有一头黄色细密的头发齐到耳边，单眼皮的小眼睛望着李珍充满着胆怯与防范，瘦瘦的小脸冻得通红，挂着两行清鼻，伸出舌头舔了舔。/p
    李珍：“毛毛，叫大妈。”/p
    毛毛把头转向一边喊着：“奶奶，奶奶。”/p
    三年未回家，走的时候毛毛还是怀里的一个小婴儿，现在已经能跑能说，有了自己的思想意识。李珍跟着来到厨房，向王颜的母亲打招呼，她在锅里炖着肉，满面的喜悦。转身又来到王颜的父亲的房间，他侧身面朝外躺在床上，见李珍进来揭开被子准备起身。/p
    李珍：“爸你还是躺着吧，你病了怎么不去看医生呢？”/p
    王颜的父亲：“已经好了很多，风湿病冬天折磨人。这几日好很多了，春天天气一暖和就没事了。”/p
    李珍：“跳跳，跳跳，到爷爷房间里来。”/p
    跳跳噔噔地跑进来站到爷爷面前，老人满面的激动与喜悦。/p
    王颜的父亲：“跳跳长得真好，半年里个头长高了好多，还那么胖，真难为你父母了。”/p
    李珍：“我父母和你疼爱孙子的心情是一样的。我们毛毛一眨眼的功夫也长大了。”/p
    王颜的父亲：“毛毛很顽皮，没养好，有些话不知道怎么说。你饿了吗？让你妈在厨房里给你和跳跳弄点吃的。”/p
    李珍：“我们不太饿，跳跳你怎么不叫爷爷呢？快叫呀。”/p
    旁边的毛毛双脚原地蹦着喊着“爷爷、爷爷”，而跳跳迟疑地望着眼前老人渴望的眼神终于喊了声：“爷爷”。王颜的父亲眼睛立刻潮湿了，翻了个身面向里，向外挥挥手说到：“把两个孩子带到厨房里去烘火吧，站在地上冷。”/p
    李珍带着两小孩来到厨房的烘火屋，王颜和王琦已围坐在这里，李珍坐在稍高小凳子上，跳跳顺势坐于李珍的膝盖上。这时毛毛凑到跳跳面前，好奇地看着跳跳的脸蛋。/p
    毛毛：“哥的眼睛好难看哟！”/p
    王琦：“跳跳哥的眼睛很漂亮。”/p
    毛毛：“就是很难看。我的眼睛才漂亮。”/p
    这样的话语引起几个大人开心的笑声，反而惹恼了毛毛。他举手快速向跳跳鼻梁左侧的脸上抓去，喊着：“我长得漂亮。”王颜急速去掰开他的手，可这孩子就是不放。王琦举起手在毛毛的脑袋上狠拍了一下，毛毛松开了手大哭了起来，嘴里喊着“妈——妈——”。这哭声比跳跳的哭声来得更猛烈，更悲切。李珍看着跳跳脸上两处被指甲抓破的肉皮，一处直接渗出了血。李珍特别心疼自己的孩子，这么冷的天刚进屋就给脸上挂了彩。李珍心想这孩子的举止和性情真像她母亲，但望着他仰头张口大声哭喊着“妈——”的可怜样子又生怜惜。/p
    李珍：“王琦，黎欢不在家？”/p
    王琦：“在她娘家。”/p
    李珍：“过年还不回来？”/p
    王琦：“走了快半年了。”/p
    李珍：“你们又吵架了？”/p
    王琦：“别哭，你这哭像跟你娘一个样，简直就是找打。”他瞪着毛毛喊。/p
    李珍：“你不会又打黎欢了吧？”/p
    王琦：“是打了，自找的。”/p
    李珍：“你就不怕黎欢的父母找到咱家来？”/p
    王琦：“就她那德性，我当着她父母的面照打不误。”/p
    王颜的母亲瞅了一眼王琦：“怎么说话的？明天去把黎欢接回来过年，结了婚的女人过年不回婆家会被别人笑话的。”/p
    王琦：“我才不去，她爱在那儿住就让她继续住着，最好别回来。”/p
    李珍：“明天去把她接回来，毛毛总得有个妈。”/p
    王琦：“她自己长腿着呢，能跑回去就能跑回来。”/p
    李珍长时间不在家没有想到家里的火药味这么浓重。王颜的母亲端了六份肉菜放地饭厅的桌子上，喊着吃饭。李珍带着跳跳去洗手准备吃饭。/p
    等李珍回来，桌子的四边围着王琦、王颜、王颜的母亲、毛毛坐的小凳子放于椅子上，这样位置的抬高就可以夹到桌上的菜，王颜父亲的饭是送到床头的。/p
    李珍望着这四个人吃饭的架势，一时脑子里空白了起来。王颜的母亲倒先说话了。/p
    王颜的母亲：“李珍，我烧了几个肉菜。王颜说你和跳跳不太喜欢吃这些。厨房里有菜有面你可以去做一些，锅我已经洗干净了。”这样千里迢迢奔回来的待遇还真让李珍长见识。/p
    李珍：“晚上这样的肉菜我是从不给跳跳吃的，你们先吃，我这就去做。”/p
    等李珍煮了两碗挂面，炒好土豆丝，他们四人已经吃完收拾着碗筷。李珍和跳跳坐在桌旁开始吃饭，跳跳望着母亲冷冷的面孔一句话都不敢说，低头吃着饭。李珍挑了一筷头面，看见面里有一根黑色的短发，这头发的长度无疑是王颜的母亲洗锅时掉进去的。李珍挑出那根头发，陪着孩子静静的吃完那份面。吃完饭，王颜和王琦去客厅里看电影；王颜的母亲收拾好碗筷，带着毛毛去洗脸洗脚了。/p
    晚饭后，李珍带着跳跳回到自己三年未住过的房间，这里的一切还是依旧，房间里家具摆放的位置丝毫未动。床上浅蓝色的床单和被套依旧是自己的最爱的颜色，但爱的心情已不同往日。来到梳妆镜前她轻轻的解开头绳仔细地梳理着自己的长发，梳理的过程中思虑着一路回家的期待，梳理着今夜跳跳脸上被抓伤复杂的情绪，还有那两碗难以下咽的挂面。/p
    王颜带着跳跳已洗好脸和脚回到房间，房间是冰冷的。跳跳穿着毛裤棉袄在床上蹦跳着，这是孩子回家的兴奋。李珍洗嗽完毕准备为跳跳脱衣睡觉。这时楼下的毛毛胆怯地来到李珍的房间，他穿着棉袄秋裤，秋裤的裤腿挽起，脚上拖着一双偏大的棉拖鞋。他站在床边两只手扯着床上被子的一角喊着：“我要睡这里。”/p
    李珍：“你喜欢大妈吗？”/p
    毛毛：“喜欢就让我睡这儿吗？”/p
    李珍：“喜不喜欢都不重要，我抱你上床吧，站在地上冷。”/p
    王颜的母亲从楼下上来一把扯着毛毛的胳膊。/p
    王颜的母亲：“你怎么能睡这里呢？晚上跟奶奶去睡。”/p
    毛毛：“我不去，我就要睡这儿，我要跟哥一块睡。” /p
    李珍：“妈，那就让他睡这儿吧。晚上我和王颜一个人搂一个多好。”/p
    王颜的母亲：“不行的。毛毛乖，去奶奶屋子睡觉。”/p
    毛毛扯着被子不放，竟然放声大哭了起来：“我就要睡这儿。”/p
    王颜的母亲：“要不下去跟你爸睡？”/p
    毛毛张大嘴巴，闭着眼睛哭得更加厉害：“我不——我不——”/p
    在这样的哭喊中李珍把他抱到床上，可王颜的母亲还是强行把毛毛抱下楼去了。毛毛尖锐的哭声如一根根钢针，刺痛着李珍的双目和那颗冰凉的心。跳跳被眼前情景吓怔住了，睁大眼睛疑惑地问起了李珍。/p
    跳跳：“妈妈，奶奶为什么不让毛毛和我们一块睡呢？”/p
    王颜：“你妈妈带你坐了一天的车很辛苦的，晚上带不了两个孩子。”/p
    跳跳：“毛毛为什么哭得那么伤心？他的妈妈为什么不回家呢？”/p
    王颜：“因为没能在这儿睡才哭。毛毛的妈妈过几天就回来了。”/p
    跳跳：“他妈妈挨打了所以不敢回家。”/p
    王颜：“小屁孩睡觉，不要胡说。”/p
    跳跳看着王颜冷冷的脸，怯怯地钻进了被窝。因怕孩子冷，李珍快速上床把跳跳揽在怀里。孩子也许真的累了，几分钟后就睡着了。/p
    李珍：“家里变得比以前冷清多了，爸的身体怎么会这么差？”/p
    王颜：“有病不看医生拖着，太固执！”/p
    李珍：“是不是王琦外面有女人了？要不然不会放刚才那样的狠话。”/p
    王颜：“我不知道，不过那女人不回来也好。你可不要像她一样！”/p
    李珍：“她本质其实挺好的，看看毛毛没了妈多可怜。”/p
    王颜：“狠心的女人一走就不回来看孩子，电话也不打一个回来，要她干吗？”/p
    李珍：“要不要那是王琦的事，轮不到你在这里发表意见。孩子没妈，把你们家能耐的还能给毛毛再找个亲妈不成？”/p
    王颜：“你怎么会向着她说过，真是不记打？”/p
    李珍：“那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我更记得我们俩都是从娘家到这里同寄于一个屋檐下。我原以为我走了，她就会过得很好，没想到会这么糟。”/p
    王颜：“你不知道情况，那是她自找的。”/p
    李珍：“听听你们姓王的一家子说话这么刻薄干吗？我真应该用手机录下来。”/p
    王颜：“我高高兴兴盼着你回来，没想到你回到家让我真扫兴。”/p
    说着两个人各卷着被子睡了觉，夜里又冷又干燥。天快亮时李珍起床喝水，推开窗户看着外面竟然飘起了雪花。真是惊奇，她在这里的冬天都能到飘飘洒洒的雪花，老天真是眷顾她。/p
    天亮后李珍和跳跳又睡着了，所以就睡了个懒觉。早饭已留有在锅里，家里只有躺在床上王颜的父亲、李珍和两个孩子。吃过早饭李珍给孩子们带上棉帽棉手套，用王琦给李珍那个白色长围巾为跳跳包着脸，领着他们在大雪天里开始堆雪人，两个孩子小铁铲子把雪往一块堆放，并用小手把他们滚成雪球然后兴奋地抱到李珍面前，这样的活动跑得两个小家伙脸红朴朴的。/p
    毛毛：“大妈，哥的雪球没有我的大。”/p
    跳跳：“妈，毛毛他抢我的雪。”/p
    毛毛：“没有，我没有抢。”/p
    李珍：“雪是从天空飘下来的，毛毛没有抢。”/p
    跳跳：“妈，毛毛就抢了。”/p
    李珍：“我们要共同堆一个雪人，他抢给自己做什么？”/p
    毛毛：“哥，我没抢，我抱雪球是给大妈堆雪人的。”/p
    李珍：“跳跳，听到了没有？毛毛叫你哥，他没有抢。”/p
    跳跳：“毛毛你来铲雪，哥来滚雪球，滚大了你抱给你大妈好吗？”/p
    毛毛点点头，两个孩子继续忙碌了起来。看着两个孩子的样子，李珍自己也好像回到了童年，等雪人堆的得差不多，她催两个孩子去给雪人找眼睛、鼻子、嘴巴，两个孩子跑进家里又开始欢呼着寻找认为满意的物品。毛毛竟拿了三年前那顶红色的圣诞帽，跳跳从家里拿了两个橡棋和几个废弃的打火机站到李珍面前。/p
    毛毛：“大妈，把这个帽子给雪人带上很好看的。”/p
    跳跳：“这个棋子可以做眼睛的。”/p
    李珍：“帽子很美，眼睛也真够大的！”/p
    两个孩子又捡着门口被寒风刮下湿漉漉的树叶，他们要给雪人白色外衣再装扮一番。看着这红色的圣诞帽颜色依旧鲜艳，可戴这顶帽子的女人她为什么不回家呢？/p
    中午的时候李珍拿出那个以前从没有用过小压面机子要给王颜的父亲和两个小孩做碗汤面吃。同时也煮了米饭炒了菜，但王颜和王琦两兄弟和他们的母亲根本没有回来吃饭，李珍也不想打电话多问。他们不在家，她带着两个孩子更快乐的一些，王颜的父亲听着两个孩子追逐的笑声，躺着床上叮嘱孩子喜悦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p
    下午两个孩子在追逐的时候，跳跳把楼上一个鞋架子给撞散了，鞋子散落了一地。首先听到是毛毛的哭闹声，接着两个人撕打了起来。李珍上去扯开两个孩子，跳跳见李珍委屈的直掉眼泪。可毛毛手里提着一只绿色毛线钩织的棉拖鞋，仰头张大嘴巴大声地哭着口水顺着嘴角直往下流，这个哭像使李珍对他有着更多的心疼，她一把毛毛搂在怀里。/p
    李珍：“毛毛不哭，鞋架散了，大妈把它装起来就好了。”/p
    跳跳：“鞋架我轻轻碰了一下就散了。”/p
    毛毛：“你为什么要碰它？”/p
    跳跳：“你不是让我追你吗？”/p
    李珍：“这鞋架的铁管子生锈不结实了，不是我们跳跳的错。”/p
    毛毛：“你要赔的？”/p
    李珍：“毛毛不喊，我们三个人一起把它重新装的更结实一些。这些生锈变形的管子扔掉不要了，我来教你们这个怎么装。”/p
    两个孩子抹干眼泪，毛毛把鞋子一双一双分好放到旁边，跳跳捡着地上的铁管子。/p
    李珍：“毛毛，告诉大妈你为什么提着那只绿棉鞋舍不得放？”/p
    毛毛：“这是我妈的鞋子，这五双都是我妈的鞋子。”/p
    李珍：“其它那些鞋子是谁的。”/p
    毛毛：“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些是我妈的。”/p
    这是一个半年没有见到母亲的孩子，他守护着她母亲的鞋子等待她的回家。他把母亲穿过的一双旧棉拖鞋当宝贝一样爱惜着，可她的母亲在做些什么呢？李珍特别想见她一面，但她不敢再提到黎欢，再提自己会被现实境况所迫返回到几年前那种屈辱的生活。/p
    晚上的时候因为中午已烧过饭，所以没有必要再做了。/p
    夜晚天空一片漆黑，可地上却是白茫茫的雪，屋里的水开始结冰。李珍不想守着两个孩子烘火，她发现家里两大包小孩子手摇的烟花，这可以供两个孩子玩一个多小时。她就门口的雪上抱一堆松树叶，架上木柴把火燃着。她给两个孩子一次只发一根，如果再要下一根，孩子必须开口叫她。毛毛燃完一根，仰头看着李珍：“大妈，新年好。”李珍会快乐地递给一根烟花去火上点燃。而跳跳永远喊的是：“爱妈妈！”这样冰冷的夜晚，火光映着孩子围着火堆嬉戏追逐的身影和快乐无忧的面孔。后来的日子跳跳常提起那晚燃烟花的情景，可这样美好的场景在他们童年里又能有几次呢？/p
    夜里直到两个孩子都睡下，李珍才听到他们母子三人从山下走回说话的声音。李珍深切地感觉到他们盼着她回家，是因为这家里更需要一个烧饭带孩子的女人。她进了家门又回到三年前的角色，她愿意做这些，就算是刻意的表现她也不想惹怒这一家人。/p
    第二天吃过早饭，大家围在一块烤火。王琦拿出六千元递到李珍手里。/p
    王琦：“这是我今年钱倒不开，从我哥那儿拿的。”然后再拿出600元递给跳跳，“这是给跳跳的今年的压岁钱。”/p
    他这种做法，实质是为那6000元付利息。李珍把那600还了王琦，告诉他：“我们两家小孩以后每年不要互相给钱，这钱你装着。/p
    李珍看看旁边坐着烤火的王颜，她不知道王颜什么时候借钱给王琦的，但她也不能当面问。李珍接过钱直接塞到王颜的手里，这会她要盯着两个孩子追逐的安全。看到这样的情况王颜的母亲说话了。/p
    王颜的母亲：“知道你们两口子回来过年，前几日我和王琦去街上办年货，王琦就花了一千多块钱。”/p
    听到这样的话，李珍看着把钱塞进兜里的王颜，故意踢了踢他的脚。/p
    李珍：“听到没有，王琦给家里买年货花了一千多块钱，你现在数一千块钱给妈。”/p
    王颜抬头看看李珍，再看看自己的母亲和王琦，满脸疑问地说道：“今天都三十了，该办的年货都买了，还要买什么？”/p
    听到王颜这样的话语，李珍禁不住掩嘴笑着出门去看跑出去的两个孩子。/p
    正月里开始走亲戚，这是李珍结婚五年里第一次在去拜访王颜家的重要亲戚。可这一天从亲戚家回来以后李珍说什么再也不想去了，她更愿意在家里带两个孩子。/p
    他们去了王颜的姑妈家，王琦带着跳跳和毛毛，王颜带着李珍，到了姑妈家里发现今天客人比较多。王姨一家也来了，还有王颜的姑姑家，特别是路萍的老公开着私家车带着他们一家三口也来了。路萍身体虽然没恢复到以前那么苗条，但也端庄丰盈。路萍的丈夫是位表情严肃体型敦实的男子，但从他说话和举止可以看出是位非常干练的男人。/p
    这一天王琦的心情好像特别低落，他靠在屋外的房柱上仰面晒着太阳打着瞌睡。跳跳、毛毛还有路萍的女儿阳阳在门外的一大堆沙子上插着捡来的树枝子。/p
    李珍和路萍三年多未见，相互有着简单的问候。王颜在门外转悠着，没有和路萍说一句话。李珍特意提醒他，去和路萍两口子打声招呼，他狠狠地瞪着李珍：“有什么好说的？”王颜越是这样，李珍觉得他心里仍念着路萍。/p
    李珍不想把自己一个人被冷落起来，就来到厨房帮着王颜的姑妈烧饭。/p
    王颜的姑妈：“李珍，你给姑妈看着灶堂里的火就行了。”/p
    李珍：“好的，灶台上的菜看起来很香哟。”/p
    王颜的姑妈：“呆会多吃一些。我还担心你吃不习惯。”/p
    李珍：“我现在已不挑食了。”/p
    王颜的姑妈：“出去这几年，我看你和王颜过得越来越好，姑妈真为你们高兴。你是个聪明能干的女人，可那王琦看着就让人愁。”/p
    李珍：“黎欢过年没有回来。”/p
    王颜的姑妈：“我看着王琦靠着柱子仰面睡觉的样子好心疼，他压力大呀！”/p
    李珍：“他有什么压力？”/p
    王颜的姑妈：“王琦年后要重建新房，还在和黎欢闹离婚。”/p
    李珍：“如果离婚毛毛会很可怜的。”/p
    王颜的姑妈：“这样长时间地耗下去了也不是办法。黎欢的母亲得了精神病送到武汉去诊了两个月，住院费王琦就拿了四万多。”/p
    李珍：“黎欢的母亲怎么会有精神病呢？”/p
    王颜的姑妈：“早些年他们家建房子，她母亲的头被瓦片砸伤过。后期的病症出现了，可她家人非说是王琦和黎欢打架把她气疯的。这病诊不好，婚是不好离的。”/p
    李珍：“既然婚姻不幸福，干吗还要急于建房子呢。我和王颜在外面打工长期又不在家。”/p
    王颜的姑妈：“这兄弟俩总有一个是要出去建房子住的。”/p
    李珍：“我爸以前说就把山上的房子扩建一部分和现在老房成一个整体。”/p
    王颜的姑妈：“那还要王琦以后娶的媳妇愿意在山上住？”/p
    李珍：“王琦外面找到合适的人了？”/p
    王颜的姑妈：“这个我不知道，但黎欢不适合王琦，那一天王琦把她打死了还要去坐牢，搞得毛毛还没有了父母。你家里爸生这两口子气人老了许多，身体也大不如以前。这搅得一家不得安宁的女人，打发她走算了。”/p
    听着王颜姑妈的这些话，李珍开始思量着黎欢肯定在家里吃了不少的苦头，现在却搞成王琦要离婚，彻底地让这个女人离开。但他还要花大气力建房子，这建好房子给谁住呢？/p
    这天午饭李珍尽量表现得大方得体帮忙把所有的菜端上桌子招呼大家坐好才坐到跳跳旁边。跳跳望着他喜欢的炸丸子，李珍还没来急夹给他，旁边的路萍为跳跳夹了个鸡腿，跳跳当时就不悦了。/p
    跳跳：“妈，这个难吃。”/p
    路萍：“跳跳这个很好吃的。”/p
    跳跳放下筷子仰起头看着李珍，李珍就把这个鸡腿夹到了自己的碗里。/p
    王颜：“跳跳这不吃那不吃都是被李珍父母惯出来的。”/p
    李珍并不向多解释什么，只夹自己孩子喜欢的放进他碗里。毛毛举起饮料高兴地喊着“干杯，干杯。”王琦狠狠地瞪着孩子，但也不好阻止。孩子的这些行为在家里时李珍觉得这些都很正常，可此刻显示出这两个孩子的教育的确有问题。/p
    等大家酒都喝得差不多的时候，李珍刚好就坐在外面去厨房较方便位置，她主动给大家盛饭。看到自己的丈夫也停止了喝酒，就主动问他：“你要饭吗，我给你去盛。”王颜瞬间变脸怒对着她：“我又不是叫花子，还要饭？”这话听得李珍站在那儿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这时路萍的丈夫把碗递给李珍：“麻烦你帮我盛碗饭，谢谢。”李珍接过碗来到厨房，她恨王颜这个家伙当着路萍的面这样奚落自己。路萍丈夫几分钟后吃完饭，起身说自己有事要先走，嘱咐路萍可以在这儿坐着和大家聊会天，他下午三点半来接她。/p
    李珍吃完自己那份米饭，看着跳跳吃得难受的样子也要出去透透气，她带着孩子去了屋后的山上。如果她知道今天路萍来，说什么她也不来这儿拜年，这纯粹不是给自己找难堪吗？她和路萍丈夫必须离开，给这两个人留下自由的空间。/p
    这一天是正月初三，下午回来的时候心情郁闷的李珍要通过网上把返程高铁票订了。就来到王颜家经常购货的一家烟酒店，店老板答应李珍可以用他家的电脑订张车票。李珍正常上班是正月初八，就订正月初五的票晚上到西安，初六送孩子回娘家，初七返回西安，初八上班。初五的阳历日期竟然是2月14日，想着王颜今天吃饭对自己的那幅嘴脸即是在特殊的日子她还是要义无反顾返回西安。李珍要订三个人返程的票，可王颜说他那里活没开工他要呆在家里，李珍原以为可以三个人一块返回西安的梦想也没有了。在订车票时李珍的手机放在家里没有带，所以银行发的验证码不知道。李珍预订好车票让王颜回去为他看看验证码是多少，王颜当时的脾气相当暴躁说什么也不去。这张下午六点到西安的火车票没有订到，再下一张的车票是夜里十一点四十的，为此李珍非常恼火。/p
    在回家上山的路上停下车子跳跳要小便，李珍此时又埋怨了起来。/p
    李珍：“你说我和孩子回来要给我们报销车票，我又没让你掏钱，看个验证码有那么难吗？”/p
    跳跳小便完，把今天收的一百块钱压岁钱递给李珍，李珍还没去接，王颜直接夺了过去。/p
    王颜：“孩子今年的压岁钱到现在有多少？”/p
    李珍：“一千三百块。”/p
    王颜：“回去把这些给我，我给他存着，让你拿着都不知道花那里去了。”/p
    李珍：“去年一年，孩子的生活费、幼儿园托费、我没有跟你要过一分钱。”/p
    王颜：“你不是上班挣钱了吗？”/p
    李珍：“可孩子是我们两个人的。”/p
    王颜：“孩子从一岁你就要放在你娘家，这生活费你爱掏不掏。”/p
    李珍：“姓王的你一回到这山里脑子让猪油给糊了。”/p
    王颜：“别跟我吵，把孩子放家里我妈带，你每个月给一千伍百元的生活费。”/p
    李珍：“凭什么我给？”/p
    王颜：“你脑子在那里长着，我父母劳作都是为我们这个家，而你父母都在为你弟操劳。”/p
    李珍：“那你把去年的工资交给我，我就给家里生活费。”/p
    王颜：“你想都别想，我还没问你一年到头挣的钱呢？”/p
    两个人就这样在路边吵了起来，吓得跳跳躲在李珍的身后不敢说话。王颜气急之下自己一个人骑着摩托车回家了，李珍就牵着跳跳往回走。/p
    走到炫姐家门口，她的邻居姓孟的女人主动和李珍打着招呼。这个人在她怀孕的时候巧姑娘介绍给过她，说王颜兄弟和母亲都非常讨厌这个女人。在怀孕那年她只是远远望见过她两三次，从未和她说过话，她这几年一直在南方打工。她烫过的卷发垂到腰部，黑色的毛呢长款外套，蓝色的牛仔裤，黑色的细高跟皮鞋，面色较暗，但有一双黑亮的大眼睛，牙齿整齐洁白，嘴巴大而性感。她本身就身材高挑，再穿上高跟鞋，显得身材有些不成比例，眼睛闪着亮光但并没有一般妇女的矜持与真诚。以她的年龄李珍应叫她孟阿姨。/p
    孟阿姨：“李珍和孩子走累了吧，在这儿歇会。”李珍确实不想急着回家。/p
    李珍：“好吧！”/p
    跳跳：“妈妈我要喝水。”/p
    孟阿姨：“孩子长这么高了，我给你和孩子先拿两个凳子。你们坐会，我这就给孩子倒水喝。”/p
    李珍：“麻烦你了！”/p
    这位姓孟的阿姨了用一个白瓷缸子端了半杯开水递给李珍，李珍接过接这杯水，看到水杯内侧有母指划过的一道白印子，可见这个杯子的有一层长久未清洗的灰尘。李珍当时的反应就是她为什么要拿这么脏的水杯给自己的孩子倒水喝？她要带着跳跳赶快离开这里。/p
    李珍：“孟姨，我想起家里有点急事，我得赶快回去。”/p
    孟阿姨：“喝了水再走吗，难得在我这门口坐会，你出门几年变得比以前漂亮了。”/p
    李珍：“你还是以前那样年轻美丽。我改天下来到你这儿坐。”/p
    孟阿姨：“你们什么时候开始上班？”/p
    李珍：“正月初八。”/p
    孟阿姨：“那还有几天，改天一定把跳跳带到我家来玩。”/p
    起身离开时，望望隔壁炫姐家紧锁的大门，这个年里没有她的身影李珍感到特别的孤单。回到家里王颜收拾着衣柜里的东西，李珍发现他把衣柜里孩子的压岁钱收走了。/p
    李珍：“王颜，你把孩子的压岁钱拿走了？”/p
    王颜：“是的。”/p
    李珍:“孩子所有的费用都是我在付，你这样太过份了。”/p
    王颜：“给你，我不知道你是花给孩子了还是花给你自己了？”/p
    李珍：“我不在乎那点钱，你这种行为真让人鄙视你。”/p
    王颜：“你活得眼里还有这家子人吗？”/p
    李珍：“后天一大早我就走了，能不能把你说话的口气改改，我千里迢迢追回来不是和你吵架的。”/p
    王颜：“可我们每次争吵都是你先挑起来的。”/p
    听了这样的话，李珍真的不想在再多说些什么。她要带着两个孩子出去走走，这时的天色已黄昏。她带着跳跳和毛毛来到下山第一个拐弯的地方，这里很安静。跳跳走着竟顽皮地打起滚来，毛毛一见兴奋地也睡在地上滚了起来，李珍站在山路一侧的边沿护着孩子随他们一起开心地笑着，看着两个孩子身上的沙土的杂草，他们需要这样的一个童年。跳跳往下坡滚一会然后在顺着路往上滚，着急的毛毛起身跑到前面再开始往下滚，两个人滚得挤到一块相互搂着欢呼地叫着，在这冬天的傍晚舍不得起来。这条路让李珍想起了三年前毛毛出生不久她和黎欢发生争吵的第二天早上，在这儿遇见黎欢母亲当时的情景，怎么也想不通如此精明的一个女人竟然得了精神病。想着这些，王颜的母亲从山下走了上来，王颜也来找李珍和孩子，看到李珍和孩子一起快乐地笑着他们没有过多的指责。/p
    王颜：“快起来，我们回家。”/p
    跳跳翻个身爬了起来，往地上一蹲。毛毛也照着做。/p
    跳跳：“我累了，你说怎么办？”/p
    毛毛：“我也累了，你说怎么办？”/p
    跳跳：“我渴了，你说怎么办？”/p
    毛毛：“我也渴了，你说怎么办？”/p
    孩子的语言和说话的表情可真逗乐的三个大人，王颜蹲下身子说：“我不累，我要背跳跳回家。”跳跳顺势就爬到了王颜的背上。高兴地喊着：“回家了，回家了。”李珍也蹲下身子喊着：“大妈背着我们毛毛回家。”王颜背着跳跳在前面跑着，李珍背着毛毛在后面追着，王颜的母亲跟在最后面高兴地喊着：“慢些，慢一些。”这是夜幕下一个无比温馨的场面。/p
    初四的晚上，王颜要好的朋友来家里的聚餐，王颜的父母亲被邀到一位亲戚家去做客，家里剩下了一群年轻人，气氛轻松活跃。带了四个小孩子来，他们的孩子都比跳跳和毛毛大一些，几个孩子在门外追跑着。跳跳把自己仅有的几样玩具拿出来给大家，并主动告诉大家这些怎么个玩法。而毛毛抱着自己玩具大声嚷着：“这些是我的，不要拿我的玩具。”旁边的王琦劝说他把玩具分给大家一块玩，可他就是不愿意。于是毛毛就抱着自己的玩具站在走廊下看着大家在快乐追逐。/p
    李珍又穿着几年前烧饭时那件蓝色工服在厨房里炒着菜。这天巧姑娘也来家里了，她一直在厨房里陪着李珍看着她烧饭，其他人都在招呼着孩子们。/p
    巧姑娘：“李珍，你真能干，几年不回家还能为大家烧饭。”/p
    李珍：“你来了我能不烧饭给你吃，是不是已经找到婆家了。”/p
    巧姑娘：“订婚了，今年年底结婚。”/p
    李珍：“恭喜你呀！婆家是那里的？”/p
    巧姑娘：“邻县的，是我二哥要好的同学。”/p
    李珍：“找个知根知底的是好一些。”/p
    巧姑娘：“黎欢今年没有回家过年？”/p
    李珍：“没有，王琦说什么也不肯去接。”/p
    巧姑娘：“我想她是不会回来的。”/p
    李珍：“你见过她？”/p
    巧姑娘：“现在叫前年腊月二十多，我见过她一次。那天王琦一早开车从我家门口过，我远远见他过来本想和他打声招呼，没想到他加大油门急速驶过，好像并未看见我似的。五六分钟过后，从山上传来女人和孩子的哭声越来越近，这哭的人就是黎欢和毛毛。黎欢穿着件黑色的短棉袄，蓬乱的头发在风中遮住了脸。胳膊底下夹着毛毛，在那样大风冷天里疯跑着，孩子也和母亲一样撕心地大声哭着。毛毛哭喊着：‘妈——妈——妈——’，黎欢噻哑地念着‘等我——等我——等我——’，王琦的车早已下了山，我快步跑到黎欢跟前接过毛毛，毛毛瘦的发白且有冻伤的脸满是泪水，眼睛迷成了一条细缝，睫毛浸湿成一小撮一小撮，剃了的短发没戴帽子，薄薄的嘴唇，细小的牙齿，和王琦小时候一个样。黎欢好象已经不认识我了，她双目圆睁瞪着下山的路已不见王琦的车影，她两腿分开而立，弯着腰，低着头，张大嘴巴肆无忌惮地大声哭泣，嘴角边的口水成一条长长带珠的细线在风中荡着，两只手举在空中，十指分开，筋骨棱显再配有那长长指甲想要抓扣住一个大的球体，样子十足可怕。她使我想起《射雕英雄传》里那一身黑衣、惊悚大笑梅超风的样子。这时山上你妈下来了，她严厉的目光一手扯着黎欢的胳膊一手抱回毛毛，大声地呵斥着她，说她这样每天早上大声哭着追跑对王琦不吉利。”/p
    李珍：“我以为我走了，就不用像以前那样为争房子而吵架。”/p
    巧姑娘：“家里发生矛盾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村里人说去年一年里黎欢很少出门。过完春节，上山路过你家门口的人看见她穿着单薄的棉衣怀里抱着毛毛坐在大门口，眼睛望着家门口视线最先的一个下山拐弯处，满目的期待。如果有上山人和她打招呼，她就会自言自语地说王琦外面有人了，不要她和孩子了”/p
    李珍：“我也觉得这家里不对劲，过年对黎欢只字不提，好像家里就没这个人似的。”/p
    巧姑娘：“过几个月我也要结婚了，我心里真有些惧怕。”/p
    李珍：“你想多了，大部分人的婚姻还是很幸福美满的。如果你觉得自己是位平凡普通的人你也就会有着平凡普通的婚姻生活，生活的平淡、长久才是我们大家最想要的。”/p
    巧姑娘：“还好我是个平凡普通的人。”/p
    李珍：“炫姐回娘家去了，没有了她我真有些寂寞。”/p
    巧姑娘：“听我大哥说炫姐的老公今年不打算去南方打工了，他老公要和他大哥合买一辆大货车。”/p
    李珍：“炫姐的老公会开车？”/p
    巧姑娘：“他以前就是这山里的大车司机。”/p
    李珍：“如果王顺哥在家，炫姐就不用那么辛苦了。”/p
    巧姑娘：“可买车也要钱呀？我想她这次一家人回娘家肯定是借钱去了。”/p
    李珍：“我想也有这种可能，但兄弟合伙买车给人感觉总归不好。”/p
    巧姑娘：“你和王颜在外面过得还好吧？”/p
    李珍：“我们两个挺好的，王颜比我先前想像得要吃苦能干多了。”/p
    巧姑娘：“王颜今年回家比以前爱说话了，开始主动招呼人了。”/p
    李珍：“他再不说话大家都把他当成哑吧了。”说完两个人哈哈地笑了起来。/p
    巧姑娘：“明天来我家里玩吧，我二嫂也是外地的我们一块可以聊会天。”/p
    李珍：“等下一次回来吧，已经买了明早这里发往武汉的汽车票，我要回西安了。”/p
    巧姑娘：“那下次肯定又是几年后了。”/p
    李珍：“也许真是几年后。”/p
    一个小时后所有的菜烧好的端上桌子。巧姑娘的大哥和二哥、艾勇都来吃饭了，巧姑娘的二哥夸着：“李珍真是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李珍回道：“只要下得了厨房的女人都上得了厅堂，这菜本来就是她做的没有理由不上厅堂吃饭。”听得大家笑得更开心。大人小孩十五个人围着一个大圆桌子开始吃饭，孩子抢着吃菜的情景使李珍这个做饭的人倍感荣耀。/p
    一个小时后吃完饭，巧姑娘帮着李珍把碗筷收拾到厨房，李珍开始清洗。孩子们继续着在外面追逐着。/p
    巧姑娘：“你还是像几年前一样任劳任怨。”/p
    李珍：“这是一个做媳妇本应做的，没有什么愿意不愿意，等你结了婚就知道了。”/p
    这时外面有摩托车声响由远及近。/p
    巧姑娘：“好象是王颜的父母回来了。”/p
    李珍：“应该是他们。”/p
    巧姑娘：“他们回来了，我们也该下山了，我去照看一下孩子们。”/p
    这时的跳跳哭着跑进了厨房喊着：“妈妈，毛毛打我了，我头痛。”/p
    忙于洗碗的李珍摘掉跳跳帽子抚摸一下头发，好着呢，一会儿就不痛了。可跳跳哭泣着站在李珍跟前就是不走，王颜的母亲和大家打过招呼也来到厨房。/p
    王颜的母亲：“李珍你不要洗了，去照看跳跳吧。”/p
    李珍：“那好吧，我先去哄孩子，呆会我再来收拾。”/p
    跳跳：“妈，我想睡觉，我要睡觉。”边说边抹眼泪。/p
    王颜的母亲：“你明天一大早就要走了，碗我来洗。”/p
    听了这样的话李珍给来吃饭的大家打了声招呼就带跳跳回了房间。开始给自己和孩子清洗，在给跳跳洗脖子时有一道红色的血迹从跳跳的耳朵后面流到脖子里去了，脖子血迹已干。她仔细拨开跳跳头发，在头的右侧有条小伤口，已结了血夹子，但头部一块明显地肿了起来。她开始心疼自己的孩子，干这些锁碎的家务竟然连孩子的安全都忽视了。/p
    李珍：“毛毛用什么打你头的？”/p
    跳跳：“他用铁的玩具手枪在我头上砸。”/p
    李珍：“你是不是和他抢手枪了？”/p
    跳跳：“爷爷说那个大的手枪是我的，小的是他的，可毛毛说两个都是他的。”/p
    李珍：“好了，我们不要那玩具手枪，都给他。”李珍小心地擦干净孩子头上的血迹，心疼地问着他：“痛吗？”跳跳回答：“有一点儿痛。”她擦着这血迹禁不住又想起黎欢以前在自己脸上留下的四道血印子，李珍觉得毛毛这样被爷爷奶奶溺爱会害了这孩子的。还好过完年毛毛应该上幼儿园了，在群体里生活他的性格会改变一些。/p
    第二天一大早，李珍和跳跳要乘坐每天早晨一趟发往武汉的班车。出门之前，她看见跳跳和毛毛两个人拿着竹竿在外面追打着，王颜的母亲站在门廊下笑眯眯地看着，这样的玩法是很危险的。/p
    李珍：“你们两个把竹竿给我扔掉！”/p
    毛毛：“我不扔。”/p
    跳跳：“我也不扔。”/p
    王颜的母亲：“跳跳你妈不让你玩，拿竹竿去打你妈。”李珍看着这满脸笑容的老妇人在给自己的孙子教些什么，她一脸诧异。跳跳拿着那根竹竿跑到王颜的母亲面前，举起向奶奶打过去，王颜的母亲机警地躲开了。/p
    李珍：“你怎么可以打奶奶呢？”/p
    跳跳：“她让我打妈妈，她是个坏人。”/p
    李珍：“跳跳不许胡说。”/p
    王颜的母亲：“奶奶这么疼你，日夜里盼着你回家，你竟然打奶奶？”/p
    毛毛：“毛毛不会打奶奶的。”/p
    王颜的母亲：“还是我们毛毛乖。”/p
    这天李珍和王颜没有过多的话说，因为王颜决定留在家里，她在期待与兴奋中带着跳跳回来，在无望与沉默中又带着跳跳离去。当时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以后再也不要回这里过年了，这里带给她和孩子的从来都是伤害。/p
    中午十二点到了武汉，直到快六点钟才坐上返程的列车。五个小时里李珍带着跳跳在广场上晒着太阳看着乘车出门的年轻女士或者和自己差不多的已婚女人手捧着玫瑰花出站或者进站。她想起自己娘家院子里那棵玫瑰花树，她虽然没有收到过花，但她窗外那棵花树上有着上百朵暗红色硕硕丰满的花朵，她从不舍得剪一枝下来，也不允许其他人剪，她觉得它们一样有着珍贵的生命，她爱这些花就要让它长于枝头迎接着每天的阳光和夜里的星星，她更爱玫瑰花的气味清香幽远。她闭上眼深嗅着周围的空气，空气在思念中有着她想象的幽香。旁边的跳跳靠着母亲不停地问东问西，李珍在半闭着眼睛的状况下模糊地回答着他。直到夕阳西下他们才回到候车室。/p
    上车后吃了桶方便面，跳跳就靠着座椅开始睡觉了。看着孩子睡得香甜的样子，想着王颜既然不愿意离家就让他呆那儿吧，最重要的是她有跳跳一路的陪伴，这孩子一路上都很乖。到西安车晚点到十二点到站，李珍随着人群出了火车北站。到火车北站的南广场，跳跳兴奋地跑在前面激动地拥抱着广场上的石柱喊着“回家了——回家了——”在李珍和跳跳眼里这才是他们眼中真正的家，排队等出租车直到夜里一点钟才到了出租屋。打电话告诉王颜他们平已平安到达，睡意中的王颜只“嗯”了一声就挂断了电话。住进这冰冷的出租屋，再听到王颜冷冷的话语李珍直接冰冷到心脏。第二早上她和跳跳睡了个懒觉，跳跳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过手机要打电话。/p
    李珍：“跳跳你要给谁打电话？”/p
    跳跳：“我要给山里的爷爷打电话,告诉他我们已经到家了。”/p
    对于这样的电话李珍是不情愿打的，但是在孩子面前这种做法显然是不对的。于是就拨通了家里的座机，接电话是王颜的母亲。/p
    李珍：“妈，我和跳跳昨天夜里一点钟到的西安，夜深怕吵着你就没给家里打电话。”/p
    王颜的母亲：“你和跳跳安全到了就好。”/p
    李珍：“今天家里没有来访客人？”/p
    王颜的母亲：“你昨天走后，黎欢回来了。”/p
    李珍：“是吗，她回来毛毛就有人带了，这样你就可以轻松一些。”/p
    王颜的母亲：“她回来拿自己的身份证走了。”/p
    李珍：“怎么又走了，难道她不挂念孩子。”/p
    王颜的母亲：“毛毛见了她就拿着竹竿追着打她，孩子也讨厌她。”/p
    李珍：“她就这样走了？”/p
    王颜的母亲：“我拉着胳膊要她留下。告诉她以后只要她带好毛毛，做饭洗衣的这些活我来干，可她依然甩开我的胳膊头也不回地走了，没见过这么狠心的女人。”/p
    挂断了王颜母亲的电话，李珍开始思索着黎欢在家里没有了丈夫和孩子的爱，婆婆还教唆孙子去打自己的母亲，这种家庭换成谁都很难呆下去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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