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的围城青山绕

    
    这是李珍从结婚到现在第三次回这里，前两次都是奔着快乐与幸福而来最后却失落而归。这次她是做为一个儿媳妇为照顾自己的婆婆而来。/p
    李珍到了人民医院，王颜撑着雨伞在门口等着他们母子俩。王颜在医院几天人变得憔悴了很多，领着李珍和跳跳上了住院部的三楼，住院部的楼道里加了一整排的床位。/p
    李珍：“这么多人住院！妈还在重病监护室吗？”/p
    王颜：“昨天早上移到了普通病房，是重病监护者，监护室根本不够用。”/p
    说着他们进了病房，旁边坐着王琦。王颜的母亲在最靠窗的位置，她输着氧、测着心率、挂着吊瓶，插着尿管，双目紧闭，微张的嘴有着匀称呼吸，头略偏向一侧。李珍握着她的手喊了她几声：“妈——”她依然打着鼾沉沉地睡着，嘴角流着口水，好像要把一生的疲劳在深睡中缓解。/p
    王颜把跳跳推到奶奶跟前。/p
    王颜：“妈，李珍带跳跳回来看你了。跳跳喊你奶奶，喊呀。”/p
    跳跳轻声颤微地喊着：“奶奶，奶奶。”王颜把跳跳手拉过来让他捏着奶奶的左手手指，跳跳轻捏了一会望着李珍胆怯地又把手缩了回去。这时王颜的母亲插有针头的右手在胸口来回拨动着。/p
    李珍：“王颜，妈的右手在动小心滚针。”王颜拉过她的右臂用毛巾把她绑于床上右边的扶撑上，然后轻轻地把她的头移正，她满头柔软乌黑的短发紧贴于枕头，脑后的发丝已被汗水浸湿，两个眼角里有两滴泪水，李珍不知道这是王颜移动头部弄痛了她，还是她心里清楚李珍母子站于面前心痛自己不能看见孙子而落泪。这是一个病人的泪珠，无疑使李珍曾对她那颗坚硬的心柔软了起来。/p
    王琦：“嫂子，你怎么给跳跳穿这么厚，看看孩子头上都是汗。”李珍这才体验到这里的温度明显较高，非常湿热。转身再望望其它病床，这个房间里有六个病人，每个病人有两个家属陪伴，所以至少有18个人在这个稍宽敞的病房里。/p
    李珍：“我从西安出发一路都是雨，到郑州特别冷，专门加上厚衣服的。”/p
    王琦：“你和孩子饿了吗？”/p
    李珍：“我不饿，跳跳你饿吗？”跳跳点了点头。/p
    王颜：“现在都五点多了，王琦你带着跳跳去吃饭，吃完饭带着孩子找个旅舍住一晚。今夜我和你嫂子呆这儿。”/p
    王琦拿了把雨伞牵着跳跳离开了医院。/p
    李珍坐到旁边的凳子上，牵着王颜母亲的左手。她望着窗外，傍晚的雨下得更大，雨声如急促的浪潮，像一个妇人在涌动着一生委屈的泪水。突然间又起了轰隆的雷声，一声接着一声由远及近，好像在呵斥着对这妇人哭泣的不满，雷声越响她哭的越伤心。/p
    王颜：“李珍，你看什么呢？”/p
    李珍：“哦，这里的厕所在那里？”/p
    王颜：“走廊的那个小房间是。”/p
    李珍起身来到走廊，大雨已经漂湿了整个没有防护窗的走廊地面，在窗外有一个大的红色的垃圾桶，在走廊灯下看见桶里扔的是成人的纸尿裤和生活垃圾，这个桶刚好就在王颜母亲病床外的窗户旁边，也是公共卫生间门前，难怪房间里气味如此难闻。/p
    李珍上完厕所，竟然发现没有水冲。就喊王颜，王颜提了半桶水递给李珍。/p
    王颜：“大雨把水管冲断了，这水还是早上去提的。如果再上厕所，这医院的每层都有一个公共厕所，这里只能上小厕。”/p
    李珍：“我知道了。”/p
    王颜：“我去找护士来给妈换药，你先看着她。”/p
    说完王颜去了护士值班室。李珍望着其它五个病床上除了一个女人有四十多岁，其它四位都是七十多岁的老人。就试问了那个较年轻女人的丈夫。/p
    李珍：“您好，你家人恢复挺好的。”/p
    女人的丈夫：“她昏迷了十六天才醒来，十天的时候医院让我拉回去，我坚决不愿意，还好她撑过来了，我们又是圆满的一家。”这满头乱发瘦弱的女子向李珍笑了笑。/p
    李珍：“你妻子笑得很幸福。”/p
    女人的丈夫：“我们住进来一个月了，今天医生通知我们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我们俩心情好，她今天吃饭比昨天胃口好多了。”/p
    李珍：“你照顾的很细心，为她看病也很执着，她虽还不能说话但笑里有着女人少有的满足！”/p
    女人的丈夫：“听见了没有？老婆，这妹子夸你呢！”女人投给李珍又一个浅浅的笑。/p
    这时护士来给王颜的母亲换上了药，叮嘱把后背的一侧垫起来，每隔两个小时翻一次身。/p
    护士走后，王颜和李珍开始为她翻身。并且要换掉身子底下那一次性垫片，这样的翻身抽掉垫片铺上干净的，王颜显得很娴熟，李珍只是在他的吩咐下扶着身体。就这样几分钟的动作后，李珍满头大汗呆呆地站在那里，她太过紧张，怕弄痛了她。她看见王颜的母亲嘴巴咧了一下，紧接着两眼流出泪水。/p
    李珍：“妈的衣服是什么时候换的。”/p
    王颜：“今天早上擦洗完身上换的。”/p
    李珍：“晚上还擦洗吗？她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了。”/p
    王颜：“那就换一下吧，我去把移动围档拿过来。你给盘里倒上温水。”/p
    于是两个人小心为她脱掉上衣，王颜扶着自己的母亲李珍擦洗。擦洗完上身准备擦洗下身，李珍换了盆温水。夏天的薄棉布裤子专门把裤档撕开十多厘米口子，把尿袋从开档里穿回去，这才能退下裤子。李珍继续为她擦洗，王颜的母亲快六十岁了但两腿肌肤紧致洁白修长，两个小腿由于长期的体力劳动有着结实的肌肉。李珍稍微用力捏了捏她的小腿的两侧看看她面部有什么反映，但她依然深睡，高一声低一声地打着鼾。/p
    做完了这些，换好衣服，两个人好像完成了一件重大的任务。李珍把两件衣服拿去三楼公共厕所，那里有公用水管，去把这两件衣服洗干净。/p
    等李珍回来，王颜双手握着她母亲的左手，低头爬着睡着了。/p
    她没有惊扰这对母子，便坐在凉椅上静静望着滴着点滴的吊瓶。/p
    一个多小时后王颜忽然抬起头来，看见李珍呆呆地着望着吊瓶。/p
    王颜：“现在都七点了，我去给你买点吃的吧，你要吃什么？”/p
    李珍：“我吃桶方便面就行了。”/p
    王颜：“方便面是夜里十二点多饿的时候吃的，我去给你买份米饭炒菜吧。”/p
    李珍：“简单点，买份炒米粉就行了。”/p
    王颜：“那好，随你。”/p
    十几分钟后王颜提着两份炒米粉和两桶方便面回来了，这时的李珍已经把买的纯净水烧开灌满了开水瓶，两个人尽管饥饿但各端着河粉却无味地慢慢咀嚼着，吃完饭两个人慢慢聊了起来。/p
    王颜：“我看见你来的提包里还装了本书。”/p
    李珍：“我打算守夜班。”/p
    王颜：“我们两个是要分工一下，要不然两个人都这样耗着会累坏的。”/p
    李珍：“每天晚上八点到半夜三点半这段时间我值班，三点半你起来换我睡觉。”/p
    王颜：“夜里很难熬的，你受得了吗？”/p
    李珍：“放心吧，我长得这么壮实没有什么受不了的。你现在就可以睡了，刚才护士来交待夜里三四个小时翻一次身，十二点的时候我喊你起来。”/p
    王颜：“现在八点了，我给妈把奶粉注射进去就睡觉，还有两瓶药你盯好。”/p
    做完这些王颜躺在凉椅上很快就睡去了，李珍把凳子从王颜母亲的面部前移到她的双脚位置，因为她装有假牙，每日漱口水可能作用不大，她在酣睡的状态下呼出一种难闻的气体李珍无法忍受。在王颜醒来的时候即是再难闻她也会端坐于她母亲的面前，可在王颜睡着时她必须换个位置。挂完两瓶药已经十点多了，病房里的家属已经开始安静下来准备睡眠。这里病情最严重的就是王颜的母亲，有三位患者只有一个家属陪伴就可以了。十一点多时守护的人都沉沉睡去，而这些平躺着的病人睁大眼睛转动眼珠开始张望，精神状态相当的好。旁边有个老头一只手去掉输氧管，从床头柜上儿子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纸烟放在鼻前闭上眼睛深深地嗅着，然后睁大眼睛盯着自己儿子睡着的样子，他渴望那睡着的人能为他点上根烟。看着这种表情十几分钟后李珍有意识叫醒老人的儿子看护他的父亲，儿子立刻把烟收了起来，父亲望着儿子张着没牙的嘴巴无声地笑着。/p
    终于到了十二点，李珍不忍心再去喊沉睡的王颜。就让临床的这个男子帮着给王颜的母亲翻了身，把垫背的枕头换到另一侧。/p
    夜里两点到三点是最难熬的，睡得最沉的是侍候的人，最清醒的是床上的病人。李珍在病房里来回轻声走动着，她时而来到走廊过道，过道的上方装着一块钟表，她要看看时间更想看看这些人在干些什么。她好奇地望着这些人，就如这些人好奇地望着她自己。当她进屋时竟然发现一只老鼠从从脚下跑过钻进病房墙角那个落满灰尘的柜式空调后面去了。这时的李珍注意到大家把日用品还有一部分吃的就放在床底下，她自家床头那点食品绑在床尾的栏杆上。/p
    外面是淅淅沥沥的小雨声、室内是睡着人的打鼾声、再还有就是偶尔的咳嗽声。李珍倒杯水，继续翻开着那本夜里只翻看了两三页的《人类的故事》。时间终于划到了夜里三点半，李珍清理了尿袋子，清洗了装尿的小桶，这才喊王颜醒来为他母亲翻身。这个时候的夜里冰凉的，李珍蜷缩着身体躺在凉椅上，身上搭着那件来时穿的厚外套。困意还在的时候她朦胧地感觉到病房里的家属开始洗漱完吃早餐，李珍也在王颜的轻推下醒来。/p
    王颜：“李珍醒来啦，我们该给妈擦洗换衣服了,七点钟护士就来用药了。”听了这话李珍立刻翻身从凉椅上起来，开始昨晚同样的工作。”/p
    做完这些，王颜望着李珍的样子，禁不住笑了。/p
    李珍：“你有什么好笑的？”/p
    王颜：“你带梳子了吗，你的头发乱成鸡窝了。”/p
    李珍：“我睡的时候把头绳解了，梳子带了。”/p
    王颜：“你为何把那点吃的系在床头。”/p
    李珍：“这房间有老鼠，大家都应该都东西捡起来才对。”/p
    王颜：“大家住进来这么多天都没发现，你昨天刚来就你看见了。你不要在这里胡说，你看看大家都望着你呢。”/p
    李珍：“你不信，我也没办法，那老鼠钻到空调后面去了。”这时住在空调旁边那位老太太的儿子和媳妇可慌了神，把东西捡起来来，敲打着那个空调什么也没有跑出来，李珍也只好保持了沉默。/p
    她站在病房的走廊里望着窗外淡蓝色的天空有着太阳的光彩，开始仔细地梳理着头发，这时医院里有着进进出出的人们，一切都有了生机。/p
    在医院里第二天中午王琦没有来医院，王颜打电话过去得知昨天晚上他和跳跳并未住旅舍而是直接回了山上的家里。/p
    李珍想着这样也好，王颜的父亲肯定想孙子了，但又想着他出院不久肺结核是传染的，把孩子放在家里李珍不由得又担心起来。这天王颜的一位表姐来医院看王颜的母亲，李珍有和她一块回去的想法，王颜当时就变了脸色。/p
    王颜：“我允许你回去了吗？王琦这两天房子装修有些收尾的活处理完就来了，他来你就可以回去了。”/p
    李珍：“那好吧，我等王琦来。”李珍在不情愿中选择了退让。/p
    李珍在这里度过了第二个夜里，这个夜并没有头一夜那样的难熬，/p
    天晴的第三天气体温上升到38度，病房里白天有二十个人，热得人真是喘不过气来。并且上午还断水，早晨准八点王颜提着两个20公斤的水壶去医院门口的撒水车上去提水。白天看望病人来往的亲属和室内家属的大声交谈，李珍不习惯这种方言的吵杂声，自己一个女人躺着那里睡觉的样子实在难看，如果实在扛不住就躺下小睡二十几分钟。/p
    第四天的中午王琦拎着两份饺子来了医院。/p
    王琦：“我给你们买了饺子，这里最有名的饺子馆，五十元买了两个小份，很好吃的。”/p
    李珍看到王琦如看到了救星，吃完这份饺子她就可以回山上看她的孩子了。这三个夜晚不知道她的孩子在山上是怎么度过的。可是咬了一口饺子咀嚼了几下如此的难吃，她真想把这吐出来，但知道王颜肯定会特别的生气，就强迫自己把这个饺子吞下去，然后盯着王颜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p
    王颜：“你怎么不吃，是不是不好吃？”/p
    李珍：“不是，味道挺好的。我看你吃得这么香这量也有些少了，你把我这份也吃了吧。我呆会回家给爸和孩子烧饭可以多吃一些。”/p
    王颜：“不好吃就直接说，拐这么大弯干吗？这些的确也不够我吃，你呆会在外面给自己重新买点吃的吧。”/p
    王琦：“嫂子，我和你商量一件事？”/p
    李珍：“你说。”/p
    王琦：“爸身体不好山上家里总得有个人。我哥说过，妈不出院他会一直呆在这里的。我们两个每三天轮流值班，也就是你三个晚上，我三个晚上。”/p
    李珍：“可以的。”/p
    李珍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拎着来时那个黑色的包快速离开医院，去了汽车站乘一个小时的班车回了镇子。/p
    镇子里车站不远处就是王颜的大舅家，李珍要向这两位多年关心她的老人问声好。在这里短暂停留后，她急匆匆地去买了家里三四天要吃的肉和菜、两个孩子的零食、清洗用的日用品和一个拖把，由王颜的大舅送他上山。/p
    王颜的大舅：“李珍，我只能把送到村子里你王姨家门口，再上山的路我老了也不敢挑战自己的技术了。”/p
    李珍：“那样的路一般人是上不去的，你把我送到村口就行了。”/p
    王颜的大舅：“我把你买的东西绑在摩托车上，这一回来就要你花钱。到了王姨家门口让她帮你拿到山上去。”/p
    李珍：“你放心，我会的。”二十多分钟后到了王姨家门口，取下东西。李珍向王颜的大舅挥手告别。/p
    王颜的大舅：“如果你要下山到街上，打电话给我，我来接你。”说完就骑车下了山。/p
    李珍来到王姨家门前敲着她家的大门，一声声地喊着她却没有人应答，她人不在可能有事出去了。/p
    李珍还是两只手提着走着歇着，汗水浸透着了全身的衣服，这上山的路她走起来依旧如此吃力，终于拐过最后一个大弯，她看到那白色的房屋点缀着满山的葱绿。走了一会，她准备喊跳跳帮他拎东西，看到楼上的窗户上爬着一个孩子，是毛毛。/p
    毛毛大声喊着：“大妈回来了，大妈回来了，哥，大妈回来了。”几分钟后两个可爱的小家伙像兔子撒欢式地向李珍一前一后跑来。/p
    跳跳：“妈，我来提个袋子。”/p
    毛毛：“大妈，毛毛也要提个袋子。”/p
    李珍：“这个袋子是你们的零食轻一些毛毛来提，这个袋子里有肉和豆腐看起来不大有些重让跳跳来提。”李珍把两个袋子分给孩子。/p
    跳跳：“妈，我还能拿一个。”/p
    李珍：“那你就把拖巴提着吧。”/p
    跳跳：“我不喜欢拿拖把。”/p
    李珍：“其它的有些重，这拖把呀可神奇了。”/p
    两个孩子瞪大了眼睛异口同声问道：“有多么神奇？”/p
    李珍：“有个戴着红帽子长鼻子的小孩他骑着一个拖把满天飞。”/p
    跳跳：“这个拖把我要拿。”/p
    毛毛：“这个拖把我也要拿，我有红帽子我骑才对。”/p
    跳跳：“我会做红色的长鼻子，我拿才对。”/p
    李珍：“这个不重，你们两个可以把它抬着回。”/p
    于是李珍跟在两个小孩的身后，看着他们兴高彩烈地晃动身体往家里走。王颜的父亲已站在家门口笑迎着李珍回家，他瘦的已经严重失了形，两眼深陷，整个人体骨骼明显地显露了出来。/p
    李珍：“爸，你和孩子中午吃饭了吗？”/p
    王颜的父亲：“还没呢，早上王琦就走了。”听了这样的话李珍什么都不想多说。进厨房先给老人和孩子做饭。厨房里非常脏乱，灶台也换到了前窗户的一边，这都是当时为分家准备的，现在也没有必要了。洗干净一口锅和锅铲，再就是刀和案板，就可以做饭了，四十分钟后李珍做了四个菜一份烫。王颜的父亲已经拒绝和他们一块吃饭，他一个人坐在家里一张小方桌前，李珍为他盛了菜，端了汤，和稍多的米饭，饭煮得较软。/p
    李珍：“爸你吃完了，我给你再盛。”/p
    王颜的父亲：“我这一辈子没女儿，从你进家门就待我像父亲一样，这是我多大的福份。”/p
    李珍：“你待我一直都很好，我以前言语上顶撞过你，我不是有意的。”/p
    王颜的父亲：“你很诚实，以后饭做好我自己去厨房里端。”/p
    李珍：“我从小到大都给我父亲端饭的，在这里也应该给你端饭。”/p
    听着这话他枯瘦的脸笑了笑开始吃起了饭。这顿饭两个孩子抢着吃，也许他们真的饿了，王颜的父亲把碗里的饭也吃光了，并告诉李珍吃得刚刚好。看着孩子吃完饭，李珍把碗筷捡回厨房，她先在楼上楼下转一圈看看今天能清扫多少卫生。来到楼上的房间，有一个房间里放的是白酒和食品。地上有两个孩子扔的奶茶杯子，饼干袋子，饮料瓶子，酸奶袋子、易拉罐的奶瓶子、八宝粥空瓶子还有几桶方便带汤的碗，茶几上放着一桶奶粉。这是一桶中老年奶粉，肯定是有人看望王颜父亲送来的。/p
    李珍：“你们俩谁把奶粉桶放到这里的，奶粉撒得到处都是？”/p
    跳跳：“妈，那是毛毛撒的，她干吃奶粉。”/p
    李珍：“毛毛，你干吃奶粉？”/p
    毛毛：“我饿了，家里真没有什么可吃的了。”/p
    李珍：“你为什么不用开水冲着喝呢？”/p
    跳跳：“我回来以前，这方便面、奶茶毛毛都是干吃的，她还不会烧开水。”李珍这才记起他还是个不到五岁的孩子，在没有大人帮助下还不能烧开水。/p
    李珍：“毛毛，你哥没回来以前你喝什么？”/p
    毛毛：“喝家里能喝的，喝完了我就喝自来水。”/p
    家里老人的身体状况已照顾不了自己，已没有力气再照看两个孩子。他每日把两个孩子关在楼上玩耍，自己在楼下，为防止病菌传染他把自己和孩子隔离了起来。/p
    李珍：“你们两个把地上和桌子上的垃圾全部捡到垃圾桶里，干完活我来检查，干得好我对你们两个有奖励。”/p
    毛毛：“大妈，是不是奖励吃的。”/p
    李珍：“刚吃完饭又饿了？我奖励你们一个人可以骑拖把。”/p
    两个孩子高兴地开始捡着地上的垃圾。李珍回了厨房，开始清洗厨房的卫生。一个多小时后厨房终于像个可以做饭的地方，两个小家伙一个爬在沙发上，一个靠着沙发都睡着了，满身的大汗。李珍觉得自己从西安凉爽的天气到这里直接进入了三伏天，把风扇找出来为他们扇着风，继续打扫家里的卫生。/p
    黄昏时整个家里已经整个焕然清新了好多，屋外起了阵阵的微风。两个孩子已醒来，毛毛骑着拖把，头上带着他一直保存完好的圣诞帽和跳跳互相追逐嬉戏。王颜的父亲坐在屋外的凳子上，在夕阳的映照下看着他的两个孙子欣慰地笑着。/p
    晚饭后，李珍和孩子清洗完毕，发现自己的房间的灯全部都是坏的。/p
    李珍：“跳跳，你们昨晚在那睡的。”/p
    毛毛：“在我妈妈的房间里。”/p
    跳跳：“我睡大床，毛毛睡小床。”/p
    王琦的房间铺了凉席，并多放了一张15米的床。试打开空调还能用，李珍不愿多想，今晚她就带两个孩子睡这里。毛毛打开电视，继续着他们的动画片。/p
    李珍：“毛毛，电视关了快睡吧，大妈太累了。”/p
    毛毛：“我不睡，我要等我爸回来。”/p
    李珍：“你爸照顾奶奶去了，今晚不回来。”/p
    毛毛：“我要等我爸回来。”/p
    跳跳：“你爸今晚不会回来的，你爸昨晚都没有回来。”/p
    毛毛：“我爸会回来的。”说着毛毛打开窗户爬在窗台上面向黑色的夜空大声喊着“爸——爸——”看到没有任何人上山的动静，他张大嘴巴仰着头大声的哭泣起来，嘴里仍还喊着：“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这是一个没了母爱的孩子，他追逐着父爱。这黑色的夜里会记着他的哭声，可他的爸爸会记得吗？李珍怎么哄他，他死死抓住窗户上铝合金划道就是不放手。这样的哭声刺痛了楼下王颜的父亲，他先敲了几下门然后推门进来了。/p
    王颜的父亲：“毛毛夜里不要哭。前几日你这样的哭喊，你爸回来怎么打你的，你都忘了。”/p
    李珍：“这王琦晚上不按时回家，回来还打孩子？”/p
    王颜的父亲：“他干了一天的活，在他岳父家喝点酒，回来听到孩子的哭声心烦，那有心情哄他？我很少上来，我现在说话有时都很费劲，也没有了以前的力气去教训王琦，他也根本不听我的。”/p
    李珍：“毛毛，我们把窗子关上吧。你看看外面的虫子往我们房间里飞呢，这些虫子会咬伤我们的。”/p
    王颜的父亲：“我们毛毛乖，不哭了。吵得大妈休息不好明天没有人给你做饭吃，你又会饿肚子的。”/p
    毛毛：“那我不哭就有饭吃了？”/p
    李珍：“不哭，我天天做你喜欢吃的。”/p
    毛毛这才爬到李珍身边，王颜的父亲轻轻关上房门下了楼。/p
    跳跳：“我要睡到妈妈的左边。”/p
    毛毛：“我要睡到大妈的右边。”/p
    李珍：“好，一边一个。毛毛有时候你爸爸没回来，你一个人怎么办？”/p
    毛毛：“我就关上房门，开着灯等爸爸回来，等着等着就睡着了，天也就亮了。”/p
    李珍：“你夜里不撒尿吗？”/p
    毛毛：“夜里我不尿尿的，我会憋着的，我害怕出去。”/p
    一个不到五岁的孩子，他出生的时候那算卦的瞎子说他命相有多好，可此刻在他的生活里看到的是无尽的痛楚。这样的境况都是这个家里的大人赐予他的，他是如此的无辜，可他并不知道。李珍轻抚着毛毛的短发，看着两个孩子静静睡去，这才放心地闭上疲惫的双眼。/p
    第二天又是忙碌的一天，下午五点多的时候天气凉爽了下来，这个时候没有人上山摘茶叶，李珍带着两个孩子要到山下走走，给他们放放风。走过那几棵芭蕉树旁使她想起第一次再这儿遇见村里的傻子，想着他当时傻笑的面孔把自己吓得惊恐的样子，自己也有了一丝傻笑。/p
    孩子们在前面奔跑，李珍在路边捡根竹竿提着在后面追赶着他们。她手里这根竹竿不是用来赶孩子的，她要防止在路上遇见蛇的出没，这个时候山路两边的野草茂盛的有一米多高。下山的路上她遇到了三姑的婆婆，她驼背非常严重，两只眼睛的眼仁常年都是红的，并且她还有些耳聋。李珍刚嫁到这里和她打过几次招呼她从来都没有应过，所以李珍见她就不再打招呼，可两个快乐的小家伙见了每个人都高兴问着好。/p
    跳跳：“老奶奶好！”/p
    毛毛：“老奶奶好！”/p
    她抬起头用红红的眼睛盯着李珍看：“这不是王颜的媳妇吗，你婆婆回来了没有？”/p
    李珍：“还没有。”/p
    老奶奶：“回来了？”/p
    李珍再次大声说到：“没有。”/p
    老奶奶：“回来我怎么没有听见放炮子呢？”/p
    听了这样恶毒的话李珍催着两个孩子赶快往山下走。只有过世的人回村才放炮子，她真不知道这八十岁的老人怎么会这样说话，说得丝毫也不糊涂。/p
    来到王姨家，她家的大门敞开着，两个孩子就跑进了屋。/p
    王姨：“我昨天听说你回来了，我现在在家带孩子。这是我的小孙女欣欣，昨天有些感冒带到街上看病去了。”/p
    欣欣有一岁多刚会跑，她有着山里女孩子特有的洁白肤色，惊恐的眼睛望着陌生的李珍。她有一张漂亮的小嘴巴，看见跑过来的毛毛就喊着：“毛毛，毛毛”/p
    李珍：“会说话了。”/p
    王姨：“她就会喊毛毛，其它不会说。因为毛毛每天上学上下山会和她玩，所以看着他就叫。”/p
    李珍：“这日子真快。”/p
    王姨：“你妈生病了，我给你们帮不上什么忙，我从早到晚围着孩子转。”/p
    李珍：“欣欣父母呢？”/p
    王姨：“过年回来放下的，两个人都去浙江打工了。”/p
    李珍：“要是她妈妈在两个人带会好一些。”/p
    王姨：“你妈这都去了十天了。”/p
    李珍：“还没有醒。”/p
    王姨：“那天早上晕倒的时候我刚好在你家门口的田地背着欣欣赶羊，她扫地的时候晕倒在门外，吐了一地也拉到了裤子上。我看着给她收拾清洗了,救护车上来才拉走的，当时吓得你爸站在旁边一个男人只是呜呜地哭，看着你爸的样子我心里特别难受，这家道兴旺的一家人几年里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p
    李珍：“我明天下午就去医院换王琦回来。”/p
    王姨：“你去了谁给孩子烧饭呢？”/p
    李珍：“这是王琦和我提前商量好的。”/p
    王姨：“王琦有时带着她现在媳妇宝兰回来过夜，大清早两人就去街上买早餐吃，直到晚上才回来。有时甚至王琦一两天就不回来，你爸和孩子会饿着的。”/p
    李珍：“她不给我爸和孩子烧饭。”/p
    王姨：“她已经怀孕三四个月了。”/p
    李珍：“怀孕三四个月怎么了，简单的饭也不给孩子和老人做。”/p
    王姨：“不要把别人想的和你一样。她怀孕在上面家里住的时候，你妈每天烧好饭要送到她房间里。”/p
    李珍：“我妈有这么好的耐心？”/p
    王姨：“你们家这三个媳妇里，你爸妈待她是最好的。”/p
    李珍：“也许她真的比我和黎欢要好很多，这里的爸妈都是聪明人。他们早上出去买早餐为什么不带着毛毛一起去呢？”王姨没有说话?葑抛煲×艘⊥贰?p
    李珍和王姨的聊天，让她知道了家里现在的一些情况。度过这第三个晚上，明天下午李珍就要去医院，她寻思着明天中午给孩子做些什么菜，起码要把孩子的晚饭留够。/p
    回家的第三天吃过午饭没有多长时间，王琦着带着他的这位妻子宝兰回来了。李珍心想着王琦怎么会回来这么早，王颜在医院一个人怎么照顾得过来？/p
    李珍听到外面有女人说话声，她在厨房里忙着收拾厨柜里长期不用多余的碗碟。当李珍出来要把这些碗碟冲洗一下的时候，这个女人在水池子里给王琦洗着衣服。抬起头不情愿地喊了声：“嫂子回来了。”李珍向她点头微笑了一下，把这些碗碟收进盆里放到厨房的一角。心里寻思着这就是以前黎欢的竟争对手宝兰，她的面容略眼一看最少要大黎欢七八岁，个子同样的高挑，穿着黑色的连衣裙裸露肤色非常洁白，但脸上补满了雀斑，也许是孕期反应。想着黎欢的性情有时暴躁有时沉默但她的言语、表情、内心从来都是一致的，不像这个女人用着娇滴滴假嗓音说话，李珍不由得又想起黎欢的率真。她心里寻思着这个家又有了女人的较量，不是自己要和别人较量，自己本是出局的人，但是你只要进了这个家就预示着你已经进局了。/p
    回到自己房间收拾了自己和王颜换洗的衣服，吩咐王琦送自己下山去镇子上，她要赶去医院。/p
    李珍快步走进病房，使静静守着母亲的王颜吃了一惊。/p
    李珍：“干吗用这种眼神看着我。”/p
    王颜：“没怎么。”/p
    李珍：“王琦等不到我来，急着就跑回家了。”/p
    王颜：“她媳妇宝兰今天来看妈了，所以就让他们一块回去了。”/p
    李珍：“妈现在需要翻身吗？”/p
    王颜：“刚翻过，不用了。”/p
    空调旁边那位老太太的儿媳妇，望着风尘仆仆的李珍投来满意的笑。/p
    老太太的儿媳妇：“小王，你真找了个好媳妇。虽说是外乡人，比那本地的要好多了。”/p
    李珍：“谢谢你还这么看重我这外乡人。”/p
    老太太的儿媳妇：“早上，小王弟弟的女朋友进来捂着鼻子在你婆婆病床前转了一圈，就扯着自己男人出去了，再也没有回来。”/p
    李珍转身看看王颜：“是吗？”/p
    王颜：“王颜无奈地点了点头。”他平时义正言词的狠劲只是用给李珍的。/p
    来到这里李珍又开始了夜里8点到半夜三点半的值班。天亮给王颜的母亲擦洗，她拉了粪便裤子糊脏了，清洗过后不到一个小时又拉了。由于身体的移动和粪便量稍多，女人的及尿管上都沾有粪便，天气气温较高几分钟就结成了屎夹子，这种情况她的下体要马上清洗。这一天王颜的母亲四次拉到床上，这种难闻的气味使王颜和李珍在大家面前有些尴尬。巡视的护士看到这种情况，嘱咐王颜每顿的注入食量不要过多。/p
    王颜：“李珍，我们给妈穿上成人纸尿裤吧。”/p
    李珍：“她肚子已经拉空了，穿那个干什么？”/p
    王颜：“再拉到床上怎么办？”/p
    李珍：“这么热的天，会把人捂出痱子的。穿上纸尿裤像跳跳小时候那样会抹得更匀称，我们还不能及时发现。”/p
    王颜：“你不怕脏。” /p
    李珍：“这就是人体的一种排泄物，能有多脏？”李珍说着用手理着鬓角的头发。/p
    王颜：“你去洗个脸吧，看你脸上的汗。手别在拨你的头发了，刚擦过粪便的手。”/p
    李珍：“我不是洗过了吗，你还嫌我脏？”/p
    王颜：“没有的，我怎么敢。这房间的空调如果能用就会好很多。”/p
    李珍：“我以为你不知道热呢。”/p
    王颜：“昨天下午有人来修空调，打开下面的盖子里面竟然有一窝老鼠仔子，把人能恶心死。说过两天再来修理，这空调还没开，先提示每个床位每天20元的电费。”/p
    李珍：“那就交吧。”/p
    李珍也期待着空调能用，可一直都没有期待到那股凉风。/p
    这样的第三天旁边的那个女人由她丈夫挽扶着，在亲人的接待下准备离开医院。王颜的母亲已经第十四天了，李珍心想着但愿她会在第十六天也能醒来。李珍在这里熬过了第四个夜王琦还没有来。天突然还下起了雨，想着家里的孩子很有可能没有饭吃，还有王琦说话尔反尔李珍不由得生气了，要求王颜打电话问王琦是什么情况。/p
    王颜：“王琦说他后天下来。”/p
    李珍：“为什么会后天呢？”/p
    王颜：“爸找了看风水的说家里事事不顺，是公厕的位置不对，明天要把它挖走清理干净。”/p
    李珍：“那厕所应该有好多年了，这和妈生病有什么联系？”/p
    王颜：“你能不能闭上你的嘴，你不信这些并不代表别人不信。”/p
    李珍:“那挖厕所今晚又不挖，我要回家。两个孩子把家里的中老年奶粉饿得都在舀着干吃，你在乎床上躺的，也要在乎地上跑的。”/p
    王颜：“你敢回去？”/p
    李珍：“我已经熬了四个晚上了，三点半睡觉，六点半买早餐。你白天还不允许我睡觉嫌丢人，最重要的是我已经四天没有洗澡了。我给王琦打电话。”/p
    说完李珍就把电话拨给王琦，王琦正在县城买东西说自己呆会就过来，他答应当晚值班，第二天回家干活，说那种活两三个小时就干完了。/p
    一个小时后王琦就来了，这时王颜的母亲体温偏高，医生给了王琦一颗塞入病人肛门里降体温的药，王琦把这颗药拿在手里看来看去，在看看床上躺着的母亲。还是伸手把药递给了李珍：“嫂子，这个还是你放吧。”李珍接过个药，“你和王颜把妈翻起来，我好放进去。”做完这些三个人都沉默地望着那吊瓶，想着各自的心事。李珍思虑着一个儿子为自己的母亲做这点事都不肯，是怕脏吗？儿子怎么可能嫌自己母亲脏，并且这也不脏。是男女有别的难为情？可他早已是个已婚的男人。/p
    王颜：“李珍雨停了，你要回就走吧，我送你到公交车站。”/p
    李珍：“好吧。”说着两个人一块就出了门。/p
    走到医院门口时，李珍吩咐王颜回去。/p
    王颜：“这里有个菜市场我和你一块去给家里买些菜，然后送你到公交站牌，我就回医院。”/p
    李珍：“这么难舍难分！”/p
    王颜：“我不愿意和王琦一块值夜班，王琦往凉椅上一躺，你不叫他就不起来。有时候醒来脾气还特别的暴躁，我很累。”/p
    李珍：“你就会欺负我，你想过家里爸和孩子吗？”/p
    王颜：“我也想过，你不在我撑得确实很累。”/p
    李珍：“我在医院里睡眠连四个小时都没有，我白天打个瞌睡你就张口骂我。”/p
    王颜：“可大家白天都没有人睡觉，就你一个人在睡。”/p
    李珍：“你怎么不看看病房里那个像我这样值夜班的。”/p
    王颜：“你和宝兰真的不一样，你比她好多了。”/p
    李珍：“我跟她其实一样。”/p
    王颜：“你对我妈比她好多了。”/p
    李珍：“王颜你睁大眼睛看看我，我对你妈没有那么好。我愿意侍候你妈，我愿意为她擦洗，我愿意值夜班，不是我有多么孝顺，我是心疼你，我怕累垮了你。我最多只能呆四天，我现在最心疼是我们的孩子在山上饿着肚子，我必须回去。”/p
    听完李珍的话，王颜再也没有吭声。在菜市场买了一大堆的菜和水果，并在路口专门买了几块李珍喜欢吃的葱花饼，两个人拎着东西来到公交站牌前。/p
    王颜：“到了镇子，给我打个电话。我让艾勇骑摩托车把你直接送回家里。”/p
    李珍：“好了，我知道了。”/p
    到了镇子上天气阴沉沉，十分的闷热。李珍在车站就近超市给孩子买了些零食，然后被艾勇送到山上家里。因为艾勇店面生意不能离人，把李珍放到门口，给堂屋里王颜的父亲打过招呼就下山了。/p
    李珍看着大门两边坐着两个脏兮兮无精打采的孩子，李珍走的时候她给跳跳和毛毛换的衣服，四天了回来还是那身衣服，黑脏的不忍直视。两个孩子脸上有着脏手抹过的一道道黑印子，闷热的天气他们的耳垂都在滴着汗水。/p
    毛毛满面的哭相：“大妈，我好饿。”/p
    跳跳：“我也饿。”/p
    李珍：“爸，你和孩子今天都没有吃饭？”/p
    王颜的父亲：“一早王琦两口子起来没有烧饭就下山了，所以到现在还没有吃饭。”/p
    李珍：“那昨天你怎么过的？”/p
    王颜的父亲：“昨天宝兰烧饭了。”/p
    四天了，这样的高温天气竟然不叮嘱孩子洗澡换衣，李珍心想这宝兰可以不疼惜两个孩子，可这王琦两眼瞎得只能看到这个急于娶进门的女人。/p
    李珍叮嘱两个孩子去洗手洗脸，自己回到厨房开始烧饭。/p
    吃饭的时候跳跳和毛毛爬上家里那款较大的新摩托车，李珍拉下两个孩子害怕车子倒了压着他们。/p
    李珍：“爸，让王琦把他的摩托车移一下，不要在这儿放，推到房间里去。”/p
    王颜的父亲：“这是我的摩托车，我现在根本移不动。”/p
    李珍：“你怎么买这么大轮子摩托车？”/p
    王颜的父亲：“王颜借给街上一个卖摩托车的朋友一万块钱，钱迟迟要不来。我就在那里推了辆摩托车回来，这车钱我会给你们的。”/p
    李珍：“你已经给过我们钱了，不要再给钱了，现在我们要想着把我妈的病治好。”/p
    王颜的父亲：“我这有个朋友一万块钱的欠条，人家知道你妈生病了，刚才主动打电话过来要把这钱给我还了，明天让王琦去把这钱收一下。”/p
    李珍：“王琦说他明天回来要把厕所移走。”/p
    王颜的父亲：“是的，明天叫挖机上来把厕所挖掉装车拉走，顺边把下山的路在修一修。”/p
    李珍：“这厕所离我和王颜那块桑树地挺近的，直接倒在那地里就当施肥了。”/p
    王颜的父亲：“那不能倒在咱家地里，让王琦拉到另一个公家的山头上倒掉，倒在自家地里很不吉利的。”/p
    李珍：“爸，这厕所有多少年了？”/p
    王颜的父亲：“有二十多年了。”/p
    李珍：“这二十多年都过去了，现在不对了。你说这厕所移了我妈的病能好吗？”/p
    王颜的父亲：“我以前也不信这些，可这事把我遇的也不得不信呀，信总比不信要好。从黎欢把那本影集扔到厕所里这个家就没有安宁过，挖掉它就当解了我和你妈和心病。”/p
    李珍心想着这人呀往往对自己所犯的错误要找个理由或者说借口，最不该的就是黎欢把那本影集扔到厕所里，让这家人拿这事开了话题，可是想想自己受伤害最深的一次也是因为那本影集。/p
    午饭后李珍给跳跳和毛毛先洗了澡换上干净的衣服，毛毛回了王琦的房间看动画片去了，而跳跳回到了李珍的房间。/p
    李珍：“跳跳，你怎么不和毛毛一块去看动画片呢？”/p
    跳跳：“我不去。妈，我就呆在我们的房间里。”/p
    李珍这时发现自己的床上昨晚有人睡过，床上的枕头边上还放着一个手电筒。/p
    李珍：“跳跳你昨晚在那里睡的？”听到母亲这样的问话，跳跳两眼立刻含满泪花。/p
    跳跳：“我昨晚就在这床上睡的。”说着指了指床。这张床还铺着厚棉絮，床单让两个孩子蹦跳的脏乱不堪。/p
    李珍：“是谁让你睡到这里的？”/p
    跳跳：“是我自己要睡在这里的。”/p
    李珍：“这房间里的灯全坏了，你晚上不怕？并且蚊虫又多！”/p
    跳跳：“我晚上抱着手电筒睡的。”/p
    李珍：“手电是谁给你的？”/p
    跳跳：“是毛毛给我的。”/p
    听了这样的话，一个不到七岁的孩子他还没有和母亲分过床，王琦和宝兰竟如此容不下自己的孩子，让他一个人在这半山的房屋里独居一室，李珍心想他们两个有什么不满大可以冲着自己来，给一个孩子使什么狠。/p
    下午，李珍揭了自己床上的床单，拿着孩子们的衣服和王颜父亲几天换下的衣物，又立于这个多年前她常洗衣服的水池旁，她没有像前几天洗得那样急匆匆，衣服太脏洗得慢而仔细，想着自己曾在这里洗洗涮涮的生活。这里的环境可以轻而易举地摆动一个女人命运，它摆动着王颜的母亲、李珍自己、黎欢、但它摆动不了宝兰，因为前三个人曾把这里当成自己真正的家。/p
    洗完衣服李珍呆呆坐于大门一侧，想着这人心怎么如此可怕，说什么她也要看好两个孩子。黄昏一片乌云袭来下起了小雨，起身一个人在房子周围走走。家里已经不养猪，以前的猪圈墙爬满了南瓜藤和冬瓜藤。在一个石棉瓦的房屋里有着铁栅栏的门，里面有一层羊粪，李珍注意到外面跑的那几只黑色的小山羊她总认为那是山下别人家的，原来是自己家的。后山上的树木比以往更茂密；屋子西边新长的那片竹林，竹子生的密得像一堵绿色的围墙；路边布满的野草让人望而生畏；雨水浸湿的绿、透不过气的湿热，让人将要窒息于这绿色寂静的大山里。/p
    晚上休息天气依旧闷热，李珍依旧带着两个孩子要睡到王琦的房间里。她发现床上的枕套、枕巾、还有给孩子裹肚的垫单都清洗过叠放在床头。等空调凉下来，李珍就喊着两个孩子上床睡觉，跳跳看到母亲在身边没有再拒绝进这个房间。/p
    李珍：“毛毛关掉电视，睡到大妈旁边来。”毛毛关掉电视爬到李珍身边，抓着李珍的一只手，两只小眼睛神秘地盯着她。/p
    毛毛：“大妈，我妈妈不让你在这睡，说你脏。”/p
    李珍：“你妈妈好像把床上这些都洗了。”/p
    毛毛：“是洗了，洗得时候很生气。”/p
    李珍：“她生气的样子好看吗？”说着李珍自己先笑了起来，两个孩子也跟着笑了起来。/p
    毛毛：“我妈回来会骂你的。”/p
    李珍：“告诉你妈妈以后要骂我就来我面前骂。睡吧，有人帮我们都洗干净了枕巾、被单，那里还有不睡的道理？”/p
    李珍躺下搂着两个孩子听着他们永远说不完的语。这的确不是自己的房间，但也轮不到宝兰对自己指责。李珍转过头看到床头灯下的椅子靠背上挂着件性感的真丝睡衣，她知道这是宝兰故意挂在那里给自己看的，一点也不避讳两个孩子。所以呀这世间有一部分女人以为洗干净了自己的皮肤，换了干净性感的睡衣，她就是男人面前最纯洁的女人，且用轻佻的眼光鄙视着这个男人周围的亲人。而在这个男人的眼睛好比是一副放大镜，无限扩大着这个女人的魅力，所以这样的男人和这样的女人才是天生的绝配。/p
    天亮的时候小雨渐渐下成了中雨，九点的时候李珍看见王琦把卡车开了回来，紧接着挖机也跟着上山了。王颜的父亲有风湿病他披件厚外套站在走廊下，要盯着这个厕所在他的眼里清理干净。/p
    开挖机的是王颜的师傅，他把挖机停到要挖的厕所旁边，然后下车来到走廊下。李珍一手提着凳子一手端着泡好的茶递给他。/p
    王颜的师傅：“李珍，中午管饭吗？”/p
    李珍：“当然要给师傅管饭，菜和肉我已经切好了，就怕我做的饭你吃不习惯。”/p
    王颜的师傅：“有的吃就好，跳跳呢？”/p
    李珍：“在楼上和毛毛写作业呢”/p
    王颜的师傅：“不错，知道督促孩子学习的女人。”说完转向王颜的父亲：“老大，现在9点40多了，什么时候开始挖？”这老大指的是王颜的父亲，因为多年里他一直领着大家一块干活。/p
    王颜的父亲：“十点钟准时开始挖，十一点清理干净，把那一块改成从山上下水的排水渠，前面那段旧水渠位置要改动一下，向北拐个弯，这样利于旁边的那片茶叶地排水。”/p
    王颜的师傅：“这些我四十分钟就搞定，我搞好了你看如有不合适，我再改。”/p
    站在屋外的李珍看着这雨越下越大，十几分钟就开始挖了，李珍寻思着这算卦先生看的是什么日子！回厨房继续烧饭，这时两个孩子来到厨房站到她面前。/p
    李珍：“你们怎么了？”/p
    跳跳：“你布置的作业写完了，但也停电了。”/p
    李珍一开灯果然没电，这下慌了神。她需要用一大锅煮米饭，另一个锅炒菜炖肉，赶快忙碌了起来。/p
    屋外成了倾盆大雨，雷声如巨大的石块被瞬间炸开。李珍来到厨房外望着天空中的乌云汹涌般扑向王颜家的后山，伴有枝丫型的闪电，大风狂卷的松林；大雨里挖机的机械臂在这块不大的天地间强有力挥动着；李珍琢磨着这看风水看时辰的算卦先生这次真是算对点了，但不知这样剧烈的天气变化是不是吉相。四十多分钟后这个厕所装上了王琦卡车，王琦开着车缓缓地下山向另一个山头奔去，挖机继续清理重改着水渠。这时，雨突然间又变成了小雨，淅淅沥沥滴得非常平和，一切都平静了下来。十几分钟后王颜的师傅把车开到下山处，加宽部分路段。/p
    十二点钟李珍在仓促中把饭菜端上桌子。/p
    王颜的父亲：“李珍去楼上拿瓶枝江的白酒的下来，让两个人少喝点。”/p
    李珍拿了瓶酒下来：“爸，你看是这瓶吗？”/p
    王颜的父亲：“拿那瓶金黄色包装的，那酒好一些。”/p
    李珍再次按他说的拿了瓶黄色包装的递给他。他打开包装，倒上两小杯酒，然后端坐于多年来他常座的位置，他虽然消瘦但又恢复了以往威严。/p
    王颜的父亲：“给我拿两双筷子，把我常吃饭的碗拿给我，今天我们大家一块吃个饭。”/p
    李珍：“十二点多了，王颜的师傅和王琦快回来了。”说着李珍把筷子递给他。/p
    王颜的父亲：“叫两个孩子洗手也下来吃饭。”/p
    李珍上楼看着两个孩子洗脸洗手，嘱咐他们不要在一个碟子里抢食，更不要大喊大叫。/p
    当大家围坐成一桌，王颜的师傅和王琦三杯酒下肚，吃了些菜后，王颜的父亲终于说话了。/p
    王颜的父亲：“王颜的母亲病情不好，医院让往回拉。可这拉回来也不是办法，今天已经是第十六天，我越来越看不到希望。”/p
    王颜的师傅：“有些事是我们左右不了的，王琦你是什么意见？”/p
    王琦：“医生说再诊也没有意义了，可我哥一定要坚持呆在医院，说我妈没有了也要没在医院，这样拉回来算什么？”/p
    王颜的师傅：“李珍你认为呢？”/p
    李珍：“再坚持几天看吧，如果我妈真撑不下去了，我想她更愿意在自己多年躺过的床上离去，而不是医院的病床。”/p
    王颜的父亲：“你明天把楼下西边我现在住的那间屋子收拾一下。”/p
    李珍：“要收拾也是收拾楼下我妈和你最常住的这个房间，这是家里的正房。”/p
    王琦：“如果妈回家住了这个正房，爸以后住那个房子？”/p
    李珍：“家里还有其它的房子。”/p
    王颜的父亲：“我住到西边王琦以前住的房间，这楼下外面好照应。”/p
    王颜的师傅：“老大，你和他们兄弟商量看什么时候往回拉？如果要帮忙我一定来，呆会我把下山的路在修整一下。”/p
    王颜的父亲：“就这一个星期内。”/p
    李珍：“我妈往回拉，这可不是你们父子三个人说了就行的。”/p
    王颜的师傅：“那谁说了算？”/p
    李珍：“考虑好了，要向大舅、二舅说明情况，如果外婆知道这件事也应该向外婆说明。听取我妈娘家的人意见这才是最重要的。”/p
    王颜的父亲抬头看看李珍：“你说得很对，过两天我打电话给王颜的大舅和二舅。”/p
    吃完这顿饭，王颜的师傅继续到山下去扩路。而王颜的父亲拿了一张一万块钱的欠条让王琦去把钱一收赶快去医院交费。李珍自己要做的就是要把王颜母亲的房间收拾的干净整洁。/p
    这房间李珍回来的这几天里很少进来，自从王颜的母亲去医院之前在这里躺过后，王颜的父亲就住到西边那间同样光线明亮的房间。李珍提着一个大编织袋子要把这里没用东西全部捡出去，想着王颜的母亲曾锁着这个房门把她提防起来，到现在都不知道她要提防自己什么。这会王颜的父亲也进来帮着李珍一块捡。/p
    王颜的父亲：“把床底下那些鞋取出来，脏的、旧的、破的全部装进袋子里扔掉，给你妈只留两双就行了。”/p
    李珍：“好的，这里还有你的几双鞋子。”/p
    王颜的父亲：“拿出来也扔了算了，这些早该扔了。你妈什么都舍不得扔，到头来亏待的就是自己。”/p
    李珍：“这床底的有个塑料袋装着毛毛小时候穿过的鞋子。”/p
    王颜的父亲：“那些都小了，捡两三双好的留个念想，其它的也扔了吧。”/p
    李珍抬头望着王颜父亲的面孔，他有着无尽悲伤与失望。他把房门后挂的塑料袋一个个拆开看了一遍，然后系起来分成两部分放到窗前的写字台上。/p
    李珍：“爸，桌子上这些袋子装的东西还有用吗？”/p
    王颜的父亲：“这是一些干菜、豆子、芝麻、菜种子、茶叶、还有些山上采的野香菇，大部分都生虫子了。就这袋干菜还没坏，你呆会把提到厨房里去，其它的扔掉。”/p
    李珍：“要扔掉这么多？”/p
    王颜的父亲：“都坏了，扔了吧！我和你妈过了几十年，她的东西我从来不碰的，我也知道这个家里有些东西早该扔掉了，但她会把它当成宝收起来，直到放坏、烂掉，她才会扔掉。她早些年和我生活有过没米下锅的日子，那时的我比较好面子，拿着口袋去借米下锅的是她，她借的对象往往是回娘家。她和我过日子是被早些年穷怕了、苦怕了，把她当年那些傲气与自信也在外婆家一次次的救济中耗尽了，所以我就有个傻老婆子，攒了一大堆的破烂。”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语调深沉悠远。/p
    李珍：“我把门口这袋子鞋扔到后山那个大坑里去。”/p
    王颜的父亲：“先放到门口，外面还下着雨呢。等雨停了再扔吧！”/p
    李珍：“如果明天天晴把我床上的垫单和被套清洗一下，这铺的盖的也应该晾晒一下。”/p
    王颜的父亲：“床上最底层的那床棉絮是黑心棉，明天把那也揭扔了。算了，把垫的全部都扔了，衣柜有两床新的棉絮重新给垫上，把那个红色的毛毯垫到在床上，再铺上床单。那条红色的毯子是我年轻时去外地打工回来买给她的，她一直比较喜欢。”/p
    李珍:“这些我记住了。”/p
    王颜的父亲：“这些都是天晴要干的事，我说多了。你一早起来起来忙到现在，去楼上看两个孩子在干什么，你可以歇会。”/p
    第二天天气晴朗，李珍先把王颜父亲床上的铺盖揭下来泡进水池子，然后在去揭王颜母亲床上的垫单被絮，在王颜母亲枕头下方竟然压着用大红色的丝线缠绕着的三根桃树枝子，并且在一张白纸上写着卜卦的一些专业述语，李珍眼睛略扫了一遍把它叠好，把这两件物品交给了王颜的父亲，他接过这两样东西关上了自己的房门，李珍明显听到他转动门锁的声音。/p
    这一天，李珍把王颜母亲的房间看得见的地方收拾得干净整洁，她没有碰墙上王颜母亲的黑色的皮包、抽屉、箱子、衣柜、保险柜。她不想过后什么东西找不见，结果自己又成了罪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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