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无言中离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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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颜的母亲在住院第二十天下午从县医院转移到当地的镇医院。一切办妥已经下午五点多,王颜打电话给李珍。/p
王颜:“妈今天下午住进了镇子的医院,我明天上午回去要好好洗个澡。”/p
李珍:“你已经二十天没有回家了。妈还在昏睡?”/p
王颜:“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醒,该用的救脑丸前两天也服用了,没作用!”/p
李珍:“爸知道你们回镇子了吗?”/p
王颜:“知道。”/p
李珍:“你明天回来,我去医院照看,我们俩开始换班。”/p
王颜:“不用的,我回家洗个澡换身衣服就来医院。”/p
想着王颜回家李珍非常的欣喜,她想念自己的丈夫,跳跳有半个月也没有见爸爸了。吃晚饭的时候王颜的父亲心情非常好,也就比平时多吃了一些。/p
王颜的父亲:“李珍,你妈今天转移到镇上医院了,我已经二十天没有见她了,明天我叫车上来把你和两个孩子带着,我们一块去医院看你妈。”/p
李珍:“好呀,我本打算明天就去的。”/p
王颜的父亲:“晚上和两个孩子早些睡,明天天亮我们就下山。”/p
李珍:“好的,我会叫两个孩子早起的。”/p
这天是农历的五月十八日,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两个孩子早已香甜入睡。李珍拉开窗帘外面的月光皎洁,蓝色的天幕中飘浮着几朵白云,几颗星星亮得璀璨夺目,天际下黛绿色的大山非常幽静,幽静得可以听到西边河沟里潺潺的流水声,这么美的夜色几年才能遇到一次,更何况是在山里。索性就拉开窗帘让月光洒在床上,关掉了她习惯整夜明亮着的床头灯。躺到床上用手指轻轻扶着右边毛毛稠密的短发,望着天空那几颗最大最亮的星星直到十二点多的时候才有了睡意。她并没有睡多长时间被一个梦吓醒了。/p
同样是在这个房间里,她去了卫生间回房猛然间眼前成了漆黑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她伸手去摸灯开关的位置,她已经摸到了墙,手再向旁边移动一下就可以摸到开关了,她只要向前移一小步就可以够到的。可身后有一个女人伸手扯着她衣服的下摆把她往后拉,她怎么也迈不开步子,这个手并没有触及到她的背,但她可以感受到这只手是王颜母亲的手。惊恐中她大喊出:“妈——”,这个女人松了了手,她才从梦中惊醒。这声“妈——”她是用家乡的方言喊着自己的母亲,向她求救。/p
醒来先打开床头灯和房间的大灯,两个孩子睡得依旧甜,看看枕头旁边的手机时间是半夜1点20分,天空已不是清澈的蓝,而变成了鱼鳞状半白半蓝的片片云朵,排列整齐地布满了天空,月亮也被遮掩的只能看见一束射出的光线。屋外依旧幽静,但这种静让李珍觉得毛骨悚然,后背发凉。她要给值夜班的王颜打个电话,电话响了两声王颜就接了。/p
王颜:“你这个时候打电话干什么?”/p
李珍:“你看妈好着没有?我怕夜里你们两个都睡着了。”/p
王颜:“王琦睡着了,妈这会睡得很香,呼吸很正常。”/p
李珍:“我刚才做了个恶梦很可怕,我梦见房间里是黑的,我去开灯有个女人在身后扯着我的衣服。”/p
王颜:“你看到她了。”/p
李珍:“漆黑一片我什么都看不见。”/p
王颜:“好了,你快睡吧,别吓唬自己了。”/p
挂了王颜的电话,李珍打开手机流量,她好久都没有上微信了,微信里单位的负责人给她留言问她明天上班吗?她才记起自己的假期已到,顺便留言自己还在外地事还没有处理完需要延长假期;再看看家乡的兄弟姐妹群,七点到十点大家聊得真是热闹非凡,不过这会可能也就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失眠。她不敢再睡觉了,把电视打开坐在床上看电视剧,她想去卫生间但不由得心里恐惧说什么也要等天亮再去。/p
五点天色拂晓,李珍关掉电视,疲惫不堪去了趟卫生间回来倒头就睡。睡下有半个小时她听到楼下王颜父亲大声的哭泣声,这哭声惊吓到了李珍,她没来得急下楼站在窗户旁大声喊着:“爸,出什么事了?”王颜的父亲哭喊着回道:“你妈走了。”接着又是呜呜的哭声。李珍的喊话惊醒了两个孩子,两个孩子揉着的双眼,听着楼下爷爷的哭声用惊恐的眼神看着李珍。/p
李珍:“你们两个听话,起来去洗脸刷牙,然后呆在房间里看电视。我把窗户关上窗帘拉上一个多小时后外面有放炮声你们两个千万不要爬在窗户上看,如果我看到你们两个谁爬在窗户上张望今早就不给吃饭,记住了吗?”/p
两个孩子看着李珍这样严肃的警告,迅速地换好衣服,去了卫生间洗漱。这个时候李珍的头脑也是一片混乱,王颜的父亲在着悲伤的哭泣,她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他,更不知道自己此刻应该做些什么。/p
李珍在王颜母亲的房间看看,厨房里转转,再跑到屋外西边那个石棉瓦棚里看看,这个棚子下竟然放着两副漆着黑色油漆的棺材。这两幅棺材是王颜父亲在家这段日子为他们夫妇准备的,李珍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拉回来的。她又在屋外走廊里来回走动着,这时她看到山下的王姨背着孙女欣欣急匆匆地上山来了。/p
李珍:“王姨,你终于来了。”/p
王姨:“我知道你妈走了,马上就往上赶。你把欣欣抱到楼上房间让跳跳和毛毛看着,不要摔了就行。”李珍把欣欣放到楼上的房间,王姨已进了厨房。/p
李珍:“王姨,我现在干什么?”/p
王姨:“我知道你家有五桌酒席用的碗碟你把这些拿出来全部清洗,两口大锅烧开水把开水瓶灌满,再把茶叶杯子找出来。”/p
李珍:“我马上就干这些。”/p
王姨:“呆会送你妈回来的人和帮忙的人是要吃饭的,我去把冰柜里你妈春节时冻的肉拿出来一些,开始收拾菜。”/p
李珍:“你不来,我脑袋都是呆木的。”/p
王姨:“现在六点多了,你妈最多七点半就回来了。”/p
李珍:“其它的事呢?”/p
王姨:“你王叔前天回家了,他马上就上来,他会招呼着其他的事。”/p
李珍把两桶碗碟提到大门外水池子开始快速清洗,清洗了一半就听到山下放鞭炮的声音,知道王颜的母亲进村了。半小时后有二十多个人涌到王颜的家屋前,王颜的母亲从山下是用单架抬上来的,开车的人拒绝上山也只能如此。单架上躺着的妇人全身白布遮掩着,被两个壮年男子抬着显得如此的轻飘。旁边有人喊着:“找块门板准备穿寿衣。”可这会家里并没有门板,李珍告诉王姨床上都是洗干净的,还是先放到床上吧。这时的王颜和王琦跟着主事的人听着他的安排,忙碌着他们需准备的一些事。/p
王姨:“李珍,你先干你手里的活。这会主事的人来了,这些事他们会安排的,找你拿什么要什么或让你做什么你照着去做就行了。/p
李珍:“我知道了。”/p
王姨:“等你妈放到房间里了,我们两个人进去看看,你怕吗?”/p
李珍:“我不怕。”/p
二十分钟后李珍和王姨来到王颜母常住的房间,房间里有五六位年长的妇女,其中较年轻是三姑。王颜的母亲平躺在床上,和前几天在医院睡着的样子并无多大区别,只是没有鼾声,面容非常的安祥。/p
王姨:“我嫂子擦洗过了吗?”/p
帮忙人:“已经擦洗过了,等着把寿衣拿来就给她穿上。”/p
王姨:“我嫂子还不到60周岁,这病来得太快了。”说着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另一只手牵着李珍往出走。/p
李珍:“王姨,碗碟洗完了,该洗的菜也洗了。”/p
王姨:“王颜的母亲走了你伤心吗?”/p
李珍:“伤心肯定是有些,但我不会为她掉眼泪。”/p
王姨:“为什么?”/p
李珍:“因为她活着的时候已经提前让我把泪流得够多了。”说着两个人来到走廊外,这时村里的五位妇女提着满篮子自家菜园里的青菜,有的还拿着菜板和菜刀一前一后向屋前走来。/p
王姨:“我去楼上望望三个孩子,你先招呼大家一下。”/p
村里的乡亲是可亲可敬的,她们进厨房就按着当地老传统开始忙碌了起来。没等李珍招呼她们,她们倒是招呼着李珍,让她先坐在那里不用跟着忙,告诉她呆会她要带上孝帽接待这里来吊丧的人。李珍心想她要怎么样去安慰这些吊丧人,这时三姑来到厨房里找李珍。/p
三姑:“李珍,三姑给你说件事。”/p
李珍:“你说吧。”/p
三姑:“你婆婆的衣服已经穿上了,但袜子和鞋子还没穿。我们这里的风俗是女儿要给娘穿上袜子和鞋子,并要给娘梳最后一次头,这样让过世的人好上路。你妈没有女儿,这事你愿意做吗?”/p
李珍:“如果一定要让我做那我就做吧。”/p
三姑:“当然这里还有宝兰,可宝兰有身孕又未过门这对她不好。”/p
李珍:“那我就去给她穿袜子穿鞋。”/p
三姑:“你怕吗?”/p
李珍:“我以前怕她,现在不怕。”/p
三姑:“那就去房间吧!”/p
李珍来到房间,王颜的母亲躺在一块黑色的门板上,身上的寿衣是黑色棉布长衣,递给李珍的袜子也是黑色的,李珍抬起她的小腿,她的身体是冰凉的,但腿上的肌肉仍有弹性肤色依旧洁白。想着这样的肢体两天后就要埋于地下真是让人惋惜,在大家的帮忙下为她穿上鞋子。这时她的头发已经有人梳过并为她带上一顶黑色圆帽,帽子的一圈绣着绿色枝叶和粉色的花瓣。这样的寿衣显得非常古老,也许这也是他们百年来的传统。/p
李珍离开房间,主事人就招呼着把人敛入棺材。李珍听到王姨喊自己就离开了这里,原来王姨的孙女欣欣尿湿了裤子,李珍需要为她找件跳跳或毛毛小时候穿过的衣服。/p
等李珍再下来的时候,王颜的母亲已敛入堂屋的棺材盖上了棺盖,旁边接了一个压缩机向棺材里注入冷气。王颜母亲的房间这时改成了帐房,记帐的是艾勇和村里年龄稍长的一位大叔,但他们身边还多了一位从娘家赶回来的宝兰。宝兰手里拿着一支笔,和一个笔记本,翘着二郎腿随着记帐的艾勇同时记着帐目。李珍不由得心里冷笑,这家里真是出人物,就提醒了她。/p
李珍:“宝兰你去楼上吧,欣欣、毛毛、跳跳在上面玩,王姨在下面忙着呢,你看着不要把欣欣磕碰了。”/p
宝兰盯着手里的笔和本子没有抬头冷冷地回道:“欣欣已经会跑了,有两个哥哥看着,用不着我的。”/p
十几分钟后宝兰的父母和姐姐也来到家里,他们来到这里不是先去房间慰问王颜的父亲,而是被王琦领到楼上李珍的客厅。宝兰的父亲穿着一身西装,面相上显露着生活里沉淀的自信与优越,宝兰的母亲穿着一条印有红花的连衣裙风韵犹在,那位面孔看起来比宝兰温和的姐姐宝玉跟在后面。当李珍推开客厅的门去自己房间拿东西时,被这一家四口还有面前的王琦每个人安然自信的面孔吃了一惊。李珍大脑闪过的就是王颜的母亲没有了,这个家已经不是以前的家了,这家人将在王琦和宝兰一家人的操作下开始持续。/p
九点钟,王颜一家三口和王琦一家三口带着孝帽向着每位到来的人磕头,对于来哭丧的妇女由李珍招呼。王颜的父亲坐于棺材一角随着吊丧的人一起哭,眼睛红肿让人不忍直视,这个经历过许多艰难困苦的男人,他不光是悲切自己的另一伴,他更悲切着这个家以后的变化。/p
毛毛一直跟在宝兰身后殷勤地喊着:“妈妈,妈妈。”叫得无比的真诚。如果跳跳无意识地碰了他,他就举手要打跳跳,李珍阻止他,他竟敢用脏话骂李珍。原以为这孩子是纯洁天真的,当她见到宝兰时,他和她的这位妈妈树立着共同的敌人,这让李珍不得不佩服宝兰教子有方。/p
夜里守夜九点多时候,王颜给房间接上一个灯炮,房间有了亮光。李珍去卫生间提水给跳跳洗身子好让孩子早些休息。这时的宝兰穿着她那身性感的睡衣在卫生间里洗漱着,而她房间里的毛毛一直在不停地小声哭泣,听到李珍的说话和脚步声哭得声音越来越大。李珍直接推开王琦的房门,宝兰立刻立于李珍身边。李珍看到毛毛平躺在小床上,薄被子盖到胸口,用手背抹着眼泪。/p
李珍:“宝兰,你怎么让毛毛一个人睡?”/p
宝兰:“她一直都是一个人睡小床的,他晚上睡觉有乱滚习惯,我现在身子也不方便。”/p
李珍:“那睡小床,为何不把小床紧贴着大床,你不怕孩子滚到地上?”/p
宝兰:“那不是紧贴着窗户放着的吗?”/p
李珍:“紧贴着窗户,这窗帘上有多少蚊虫,并时常有黄蜂壁虎。毛毛有爬在窗户上哭的习惯,你不担心夜里他哭的时候从窗子上翻下去?”听到这样的指责宝兰立刻发怒了。/p
宝兰:“床这样放是王琦的主意。”接着转身回卫生间洗那张永远洗不干净的脸。/p
李珍虽然愤怒,但觉得自己太多事了。宝兰必定以后才是毛毛的母亲,她有着自己一套养育孩子的方法。李珍回到自己的房间给跳跳清洗完叮嘱他睡觉,这时王姨的儿子赶了一天的长途车进来卷着衣服睡到了跳跳的旁边。/p
守夜到一多点的时候,就剩下本家的几个人。/p
李珍:“王颜你去睡会吧,你已经二十天没有在床上睡过觉了。”/p
王颜:“你给我找身干净的衣服,我要好好的洗个澡。”说着两个人来到楼上,李珍为王颜拿出衣服。想着自己先去洗个脸并给桶里放上热水好上王颜洗澡,可太阳能一点热水都没有了,李珍禁不住火气就来了,把水桶狠狠地往地上一扔回了房间。/p
李珍:“王颜,热水已经被人用完了。”/p
王颜:“怎么可能呢,我早上回来上满的水,今天太阳这么好。”/p
李珍:“可就是没有了,这家里有位更爱干净的女人。”/p
王颜:“你能不能少说两句,我用热水器烧点水洗擦洗一下。”/p
李珍:“随你便。”/p
夜里三点多的时候王颜睡醒来到堂屋里母亲的棺材旁,这时睡意朦胧的王琦准备离开。/p
王琦:“哥你来了,我要上去睡会,宝兰一个人睡觉害怕。”/p
王颜:“那你就去吧。”/p
最后守到天亮的就是王颜和李珍。/p
第二天上午家里来了吹乐的人,还有做法的法师。跳跳看着法师穿着道袍戴着道帽在棺材周围念着听不懂的经语,孩子好奇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这个笑瞬间惹怒了王颜,他顺手在孩子的脸上就是狠狠一巴掌,紧接着一脚把孩子踢坐到了两米外的地上。这样的场合李珍即是护子心切也不能和他发生争吵,她扶起跳跳牵着他的手不再松开。/p
下午的时候王颜要端着她母亲的灵位随着法师和吹乐人要从山下走一圈回来。这去的有本族的四名男子,再就是他们兄弟,宝兰有孕,毛毛的年龄还小跑不了这么长的路,王颜要求李珍和跳跳一定要去,李珍也只能答应。/p
炎热的下午,在这个祭拜的队伍里李珍和跳跳走在最后,李珍的步伐跟不上他们,时而要牵着跳跳往前跑。他们拜过村里的两个小神庙再就是已经变成茶叶地的王颜家早期的宅基地。由于前几日阴雨地面潮湿,跪在地上湿气很快就惨透了裤子,每到一处最少要跪十五分钟,等法师念完经、放了鞭炮、磕了头才能走。大家走的并不是路而是田埂,李珍快速奔走中几次把脚上的凉鞋走掉了。祭拜完往山上走时,这可累坏了李珍和跳跳,她和孩子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紧贴于身上。李珍觉得自己都要虚脱了,走在前面的王颜用恶狠狠的目光盯着走在最后面的这对母子。到了家里继续做法,继续叩拜。王姨见李珍满头的虚汗,就她把李珍喊进厨房让她歇会喝口水。/p
第二个夜里外面突然下起了大雨天气异常的冷,守夜的人增多了,有了王颜的姑姑和姑妈,王姨的儿子、儿媳、艾勇、三姑的老公三叔,整夜都烧着纸钱这样可用来取暖。后半夜的时候大家都换着睡,李珍经过白天的奔波她只能熬到三点钟她觉得自己直接可以爬在地上睡着,起身在楼上楼下转了一圈,除王颜母亲的房间没有人睡外家里已经没有可睡的地方了。这时王叔骑着摩托从山下上来守夜换其他人去休息,李珍见他进门自己就睡到了王颜母亲这张无人睡的床上,拉开被子把自己一卷,枕着她前天回来枕过的枕头,她只想睡觉。王叔推门进来很惊异地问道:“李珍你怎么睡在这儿呢,你妈回来的时候在这个床上躺过。”李珍懒懒地回道:“王叔我好困!”说完就呼呼地睡着了,王叔轻轻地关上了房门。/p
天亮的时候吹乐声音响起,沉睡中的李珍这才醒来打开房门从屋子里出来。王颜站在房门外厌恶地盯着她:“妈今天出殡,帮忙的人都来了你还在睡。”跳跳端正的戴着孝帽站在王颜旁边,外面雨也停了,李珍没有说话直接跑回楼上房间去洗漱。/p
这个时候王颜的大姑妈上楼来找李珍:“李珍,你今早一定要待在堂屋里接待你妈娘家的人。王颜的外婆今天也要来,她要来看自己女儿最后一眼。”/p
李珍:“外婆已经快九十岁的人了,她看到这种情况受得了吗?”/p
王颜的大姑妈:“这些我们是阻止不了的,带她来的人也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的。”/p
李珍回忆着这位老人,在跳跳满月的时候见过她,记得她是一位走路步伐稳健爱抽烟的老人。想着她今日痛心的表情李珍迈着疲惫的步子来到堂屋,这时还没有来客。王颜父亲的门外站着王琦和宝兰,宝兰两手楼着王琦的胳膊,王琦用大声且快速的语调呵斥着他的父亲。/p
王琦:“你一早起来就坐在房间里哭,简直像个老傻子,也不知道坐在外面招呼人。”这是李珍第一次见王琦有这样的语言辱骂他的父亲,而她身的边的宝兰搂着自己男人的胳膊不加阻止也不把他拉走。李珍没有阻止这两个人,心想着王琦今天敢这样对自己父亲说话,不久的将来的他也敢用同样的话语来说宝兰的父亲。这个未过门的女人看着为这个家里付出最多的人哭泣而面情冷酷,总有一天她看到自己的父亲哭泣,她会像现在一样冷漠吗?/p
七点多到十一点是吊丧人来的最集中的时间。八点钟早饭,十二午饭,吃完午饭有一个多小时的出殡前仪式,然后送逝者上山。/p
这个时候李珍觉得又渴又饿想着应去厨房里找点吃的,就拿着杯子牵着跳跳来到厨房,厨房的氛围让人的心情总是放松的,倒了杯热水,菜还没有开始热,可李珍还是舍不得离开。如果有吊丧的人来外面吹乐会提示,还有专门放炮的,所以就站在厨房里给自己和跳跳一人拿一个冷的炸鱼块吃,自己吃着并催着跳跳快点吃,因为王颜看见他们两个又会发脾气。吃完了一块还想吃,就再拿一块,堂屋里这会好像很安静。几分钟后王姨来到李珍跟前,爬到她耳边小声说:“你去你妈房间看看。”李珍放下手里的鱼块,直接来到王颜母亲的房间。/p
宝兰站在门框边,王琦站在门里,屋里还有王颜的姑妈的姑姑,最让李珍生气的是自己的男人坐在一个小凳子上低着头,王琦竟然扯着脖子指责王颜:“你有什么用,墓已经挖好,让你找几件妈的衣服垫到墓坑里你都拿不来,从医院回来这两天你都干的是什么?”王琦的话还没完,宝兰也发泄着自己对王颜的不满。李珍顿时怒火冲面直接站在王琦的面前,挡在了他和王颜之间,蔑视地看着这对夫妇,但她仍强迫自己镇定,措词严厉地说道:“你们两个喊的声音是不是还不够大?是不是觉得丢人从不在乎深浅?”王琦听了这话气汹汹地牵着宝兰回了他们楼上的房间。王颜起身随李珍来到堂屋里棺材的一侧等着吊丧的客人,李珍看着这位向来只会对自己使狠的男人竟然被宝兰这样一个未过门的弟媳妇指责而不敢反驳。/p
李珍:“王颜,你们吵什么了,那两口子那么凶。”/p
王颜:“王琦说妈是他们两口子的,爸是我们的。所以我做的不到位的地方,他们说几句就让说吧。”/p
李珍:“妈当然是王琦两口子的,难得他们表现的如此孝顺。爸以后和我们过我觉得挺好。”/p
王颜:“这两口子怎么会这么凶恶?”/p
李珍:“他敢这样指责你也很正常,今天早上王琦就站在爸房门前当着宝兰的面说爸老傻了只知道哭,不知道出来招呼人。”/p
王颜:“他敢骂爸?”/p
李珍:“所以骂你几句也很正常,你也就只剩下对我和跳跳使狠了。”/p
王颜:“我觉得你跟他们两口子一个德性。”说着和李珍拉开距离目光移向外面忙碌的帮忙人。/p
这时主事的王伯来找李珍,递给李珍三张中学生作文的格子纸,李珍大略地看了一下,上面写的是王颜母亲生平简历和部分事迹。/p
王伯:“李珍呀,你妈活着的时候常在大家面前夸你脾性好、勤快、孝顺。”/p
李珍:“我没有那么好,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呆在外面,根本没有给老人尽什么孝。”/p
王伯:“大家觉得你念这个比较合适。”/p
李珍:“我不会说这里的方言,你让王琦念吧。我妈这走得最放心不下的是王琦一家三口,还有宝兰肚子里的孩子。”/p
王伯:“你说得也在理,那我拿给王琦让他熟悉一下。”/p
王伯刚走,李珍看到上山的拐弯上来四五个人紧接着又是四五个,还听到敲鼓和吹号声,知道这是王颜母亲的娘家人叫的鼓乐队来了。/p
先到是王颜的几个表姐表姐夫、表哥表嫂、表妹、紧跟着是王颜的大舅和二舅挽扶着自己的老母亲。/p
这位八十九岁的老母亲她走进堂屋里甩开两个儿子的手,一只手攀扶在黑色的棺材盖上,一只手拍打着棺盖,哭喊着:“我的儿呀,我的儿呀”。在农村家庭中父母最器重的女儿习惯称呼她们也为儿子。凄厉的哭声竭尽着她60年里对自己骨肉的无限怜爱,在场人看到的这样的情景感伤地抹着溢出眼眶的泪水,王颜的父亲一手扶着这位一直对他有过无限照顾的岳母一手大把大把地抹着眼泪,李珍在另一旁扶着外婆另一个胳膊,这时有人端了一张凳子放在旁边想让她坐下,可她坚持要站着抚摸躺有她孩子的黑色棺材。在十几分钟的哭诉中有好多当地方言语李珍听不清楚也听不懂,但她听到老人重复最多的那句是:“儿呀,娘没有到等到儿送娘上山,娘今天来送我儿上山。”最后在满屋人的劝说下外婆停止了哭泣。李珍扶着她要离开个堂屋,让她安静一会。/p
外婆:“李珍,那两个孙子呢?”听到这样的话大家把毛毛和跳跳牵到外婆面前。/p
李珍:“跳跳、毛毛叫太婆好!”/p
两个孩子异口同声地叫了:“太婆好!”老人从王颜大舅帮她拎的手提袋里拿出两瓶旺仔牛奶递给两个孩子。/p
外婆:“两个小孙子多惹人爱,我儿却没命看着他们长大。”/p
李珍:“外婆你坐会,喝杯茶。”/p
外婆:“我想坐到没人的地方抽根烟。”/p
王颜的父亲:“妈,我扶你到我房里坐会,你可以在这里抽烟。”/p
外婆:“也行。”她被王颜的父亲扶进了房间。/p
外面继续接待着吊丧的人员,半个小时后外婆被王颜的大舅的二舅扶出门外,由王颜的表哥专门送下山。/p
中午十一点多已没有再来吊丧人便开始开席,门外的空地较大,一次摆下了二十桌也只占用了一半的地方,大家吃完饭后,出殡前的仪式就开始了。/p
道师先围着棺才开始念经,孝子们就跟在后面围着棺材转圈。这个仪式完后,打开棺盖让大家再见最后一面,儿孙及媳妇要把自己纯黑或纯白的衣服撒碎塞进棺材里,以表示对亲人牵挂。然后有人提来五袋生石灰从脚部开始倒进去淹平一直到逝者的肩部,但心脏、脖子和头部是要露出来。头部的两侧垫着厚厚的纸钱防止头部晃动,脸上没遮布代替的是画有特殊符号的麻纸。这些完成以后棺材上沿四周的横面开始抹上一层黄色液体胶,扣上棺盖后,棺盖与主体是有木楔插进去合起来的。做这一切的时候李珍牵着跳跳站在旁边,她想看到这里如何把一个人安葬,而宝兰牵着毛毛站在靠墙的另一侧盯着外面吃完饭休息的客人。/p
棺盖合好后,要用麻绳从中捆起来。棺材本身就在两个长条凳上放着,所以捆帮起来还是比较容易的。然后有四个壮年男子抬到门外空地上那两条长条凳上,道师开始再次做法。/p
中午的太阳特别炎热,孝子们首先要向今天吊丧的客人和村里帮忙的乡亲磕头,接着是王颜三口和王琦三口向棺尾的一张小方桌开始轮流上香奠酒,在这个过程中有一只黄蜂一直围着李珍飞,直到王琦和王颜跪在前面,两个女人带着孩子跪在后面。王琦念着她母亲的生平时,这只黄蜂直接落到李珍腿膝盖上,她对着这黄蜂吹了几口气,可它根本就不动。她想找个树枝赶走它,可手旁边什么都没有,又怕赶走飞到跳跳身上更糟。王琦拿着话筒读到她母亲喂猪种地这段呜呜地哭了起来,哭得哽咽着停顿了下来,但还要继续往下念。李珍觉得这伤心是真伤心,母亲养儿一场他应该多哭会,男人的眼泪向来都是非常吝啬的。她马上又把注意力转移到她腿上的那只黄蜂,她左侧的宝兰也转过头盯着李珍腿上那只黄蜂看。这天的跳跳穿了件t恤还套了件短袖,他轻声地告诉李珍他很热,李珍这才注意到太阳下跳跳晒红的脸一圈挂满了汗珠,她就顺手把跳跳把衣服扯下,在手里叠成小方块这样布面较厚,垫在手里猛然间捏住那只黄蜂,要紧紧的捏死它。这个过程宝兰和跳跳一直出神地盯着李珍看,吓得跳跳把身子向外倾。松开手那只黄蜂死悄悄地滚落到了地上,李珍觉得自己怎么干了这么英雄的一件事。这个过程中王琦也念完了母亲的生平简历,紧接着是到客的亲戚给逝者烧香奠酒磕头。/p
逝者直系亲属转换跪到棺材头部,而祭奠的亲戚则在棺尾前的小桌上继续上香奠酒。半个小时后轮到宝兰的父亲上香奠酒,李珍抬起头来特别注意着这位父亲,而她旁边的宝兰一直深深地低着头。此刻她觉得宝兰的父亲是位身材伟岸面相庄严的男人,眼神里显露着一定的涵养,可这会这个男人必须放下面子,为了他未出嫁的女儿跪在了先过世的亲家棺材前,父女俩一边一个。宝兰的父亲磕头行礼时,抬头看了宝兰了两次,而宝兰一直低着头,所以这个父亲看到是更多的无奈与失望。/p
亲属祭奠完毕,棺材开始重新捆绑,棺材竖着的正上方捆绑着一根直径有15厘米,长度有6米的松木,松木的两端架起垂直的横臂,横臂的两端各是一条可活动竖臂,一个竖臂由两个男子抬,所以这个棺材就由8个男子来抬,当出殡的炮声响起,乐声凑起,送葬的人排成队准备出发。在出发前儿子需在棺材上砸碎那个盛酒的瓷碗,然后家里的长子或者是长孙要骑于棺材上方开始上山。一般都是小孩骑于棺材上,李珍坚决反对让跳跳骑坐在上面,这会在小孩的心里留下阴影。最后还是王颜骑上这个棺材,抬过门外那条较缓的上坡他就跳了下来,帮着抬棺的人一起抬。/p
上山的路非常的难走,山路狭窄树木较密,脚底下挖过的树木的树坑被松叶填满遮掩着,几次抬棺的人脚底下打滑滑进坑里,后面跟着的男人要迅速迎上来用肩去扛。拐了好几个弯才到墓坑的位置,可以说这个墓坑已快到山顶,方向是坐北朝南,站在这个位置向南望去视野相当的开阔。由于这里山是满山的沙石,墓坑的深度只高出棺材的高度最多三十到四十厘米的样子,棺材放进墓坑,道师要用罗盘测准调好位置才允许填沙土。垄好坟头后就没有了过多的仪式,送葬的人都着急着回去。只有直系的亲属继续着坟前的再次上香、烧纸、奠酒,然后把头上的孝帽解开,这个孝帽是块四方形的白纱布,把这块白纱布平铺于膝盖前,做法的道师站在坟前向孝子们抛洒着稻谷,大家把自己面前纱布里的稻谷包起来带回家。/p
中午的客人只有王颜的姑姑留了下来,她要安慰自己的哥哥,其他的客人都已散去。下午村里的人就开始帮忙收拾,晚上要请帮忙的乡亲吃顿饭,见剩有较多的肉,李珍知道这些会放坏的,她开始打包起来分给在厨房里忙了三天的大家。/p
晚饭李珍和厨房里的女人们坐成一桌,这里有三位阿姨喝白酒,李珍感谢大家帮忙,心存感激就陪着喝了几杯。吃完饭后大家一定要帮李珍把厨房收拾干净再走,山里的妇人帮忙干活细致到位,民风纯朴的像这山里的空气一样清新。/p
晚上十点多家里人就入睡了,大家确实要好好休息。李珍由于喝了些白酒更是入睡的早,一觉醒来去卫生间听到王琦房间发出女人哼哼唧唧的欢愉声,她摇摇头回到房间关上房门,这种声音依旧继续着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刺耳,就推醒床上的王颜。/p
李珍:“王颜,你听什么声音?”/p
王颜:“你脑子有毛病,知道还问?”/p
李珍:“妈今天中午才下葬,这两口子大半夜就兴奋的不得了啦!毛毛还在房间里睡着呢。”/p
王颜:“关灯,睡觉。”/p
李珍:“灯要一直开着,我要看清楚这房间里的一切。”/p
王颜:“你慢慢看着吧,我要睡了。”/p
天亮一早起来,李珍开始清扫家里的卫生。王琦也收拾着自己的房间的里的垃圾,他提着垃圾桶走到堂屋门前时被王颜拦住了。/p
王颜:“妈走没有过七天,家里的垃圾倒在大门后面的袋子里。”/p
王琦狠狠地瞪了王颜一眼:“我倒我房里的垃圾,我想什么时候倒或往那里倒是我自己的事。”说着提着垃圾桶向门外那堆酒席过后的杂物走去,那里有一条白色的老狗迟钝里用爪子拨动垃圾在找食物。/p
李珍送早饭到王颜父亲的房间。在吃饭前,王颜的父亲告诉李珍一件她本不关心的事。/p
王颜的父亲:“你妈过世的礼钱,昨晚王琦两口子全拿走了。”/p
李珍:“他凭什么拿这些钱,这应该是你拿的。”/p
王颜的父亲:“两口子说这丧事是他们操办的,他们花了多少多少钱,我实在也不想听,我现在也没钱了,以后也挣不来钱了。”/p
李珍:“那钱是王琦两口子直接从艾勇那里拿走的?”/p
王颜的父亲:“是的,那些也不经他们两花的。我以后老了你还养我吗?”/p
李珍:“养的,当然养的。今天就收拾,七天以后你和我们回西安。”/p
王颜的父亲:“难得你有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你快去吃饭吧。”/p
当李珍回到厨房,王琦一家三口吃过饭,碗碟就摆在桌子上,关上房门看电视去了。王颜盯着桌子满脸的气愤。/p
王颜:“一家三口的碗都不洗!”/p
李珍:“别说了,我收拾了呆会一块洗。王琦昨晚拿了全部的礼钱你知道吗?”/p
王颜:“我知道,他从和黎欢订婚开始像这样的礼钱是不会放过的。你生气了?”/p
李珍:“我不生气,难怪半夜里叫得那么尽兴。”/p
当李珍把饭菜端上桌子,喊了王颜的姑姑一块过来吃饭,她前天熬了一夜所以昨夜睡得较沉,早上起来较晚。十几分钟来她来到桌前,不是先吃饭,而是说了让李珍极其反感的话。/p
王颜的姑姑:“李珍,宝兰吃饭了吗?”/p
李珍:“我们吃吧,不用操心她的。”/p
王颜的姑姑:“你妈在世的时候每顿饭都要给宝兰送到房间里的。”/p
李珍:“我妈不在了。”/p
王颜的姑姑:“可人常说长嫂如母。”/p
李珍:“我是跳跳的妈,我会给我的儿子端饭。不是宝兰的妈,你搞错了。”/p
这顿饭吃的王颜的姑姑极其尴尬,李珍深刻体会到王颜的母亲活着时候为什么不喜欢这个小姑子来家里。/p
在王颜的母亲过世第六天早上,王琦送宝兰回了娘家。宝兰离开后两个孩子相处继续融洽,一起写作业、一起追逐、一起看动画片,王颜和李珍需要把家里的东西重新开始整理归类。王颜劝说着自己的父亲的和他一块去西安,可父亲坚决拒绝了。/p
王颜:“爸,我和李珍把家里东西收拾好,我们一块走吧。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我出门打工很不安心的。”/p
王颜的父亲:“我现在的病情还没有好,每个月要按时复查,没好利索以前我就呆在这里不能传染给你们。这个家还需要我照应,我还有一部分旧帐要收回。农历十一月份的时候宝兰要生孩子,毛毛也要人照顾。我也非常想出去走走,等我身体恢复好了,我一定要去西安看看你们买的房子。”/p
王颜:“王琦的新家装修完毕了,家电和家具也已经都布置好了,这房子没有什么要操心的了。”/p
王颜的父亲:“他们一个月后就会搬下去住的。毛毛上学,校车可以到家门口来接送。”/p
李珍:“我妈这事过后,他们的婚礼该怎么举办?”/p
王颜的父亲:“你妈在的时候,我们总想着按当地的老规矩把宝兰娶进门,那会每日的装修费用家里都撑不住了,你妈还在为宝兰的聘礼而发愁。我现在也看清了,她也就那样,孩子都有了就那样往下过吧,他们还能把我怎样?”/p
王颜:“以后不用操心那两口子了,遇事先要为你自己着想。”/p
王颜的父亲:“李珍,明天你妈就满七天了。后天,让王颜带着你和跳跳去王琦的新家看看。这个新家上下240多个平方,五个卧室、一个堂厅、两个客厅、两个卫生间、全部的木地板,所有家具和家电都配齐了,这房子用尽了家里全部的积蓄,还借了一部分的外债。”/p
李珍:“爸,王琦和宝兰准备你的房间了吗?如果准备了你常住或小住的屋子我就过去看看。/p
王颜的父亲:“我不知道。”/p
李珍:“那他们有什么值得我去看的,我和王颜的家里虽不够宽敞,但会把家里最明亮最舒适的屋子留给你住。”/p
王颜的父亲:“我以前在经济上是向着王琦,他从小就身体不好、顽皮、爱惹事,婚事又不顺利,宝兰有个女儿、他有个毛毛、这肚子又要生了,他们的负担比你们重多了。这毛毛成了我的心病,黎欢疯得听知情人说在家里和自己的父亲打架,直接称呼她父母的名子。等毛毛长大她也会成为毛毛一种巨大的负担,那有孩子不念亲妈的?毛毛有心把黎欢的那几双鞋当宝似得藏了起来。”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用手帕擦着眼泪。/p
王颜的父亲直到此刻最关心的仍是王琦以后的生活,就如王颜的母亲生前一样,他们什么都愿意为这个儿子付出。所以这世间有多少父母终生努力着要看到子女快乐幸福,而他们的子女却从看不到父母的辛苦与痛楚,反而把他们的父母看得无尽的卑微,卑微的只配给自己无偿付出。这种爱的无私与被爱的自私之间可以划等号,它们在天平的两端体积相差遥远,性质也有着根本的区别,但重量却是一样的。/p
王颜和李珍相互看看在不知所答中离开了王颜父亲的房间。/p
李珍:“王颜,今天的太阳真好,我们把被子拿到楼顶上去晒晒吧。”/p
王颜:“是应该晒了,有两年多没有晒了。”/p
王颜把被子从衣柜上方的纸箱里往下取,李珍接着放在客厅的沙发上。当抱到一个浅绿色的被子,上面有老鼠尿过的印迹。/p
李珍:“放被子的箱子里钻进了老鼠。”/p
王颜:“你先把这七床被子放到沙发上,呆会我们一起打开看一下。”有六床都有老鼠撒过的尿,有一床还粘有老鼠的粪便。/p
李珍:“这被子已经没法盖了,年前的时候我还打电话给妈让她抱两床自己用。”/p
王颜:“我也跟她说过每年拿出来晾个两三次,这还是我以前放的老样子,根本没晒过。”/p
李珍:“算了,抱楼上晾台先晒吧。”两个人各抱着一床被子先后上了楼。晾好被子,李珍站在阳台旁又想起了王颜的母亲,她现在站的这个位置多年前王颜的母亲也曾站这里。那是一个下雨的傍晚,她和王颜去领结婚证玩得回来有些晚了,王颜的母亲站在这里拿着家里最亮的矿照着王颜骑着摩托车带着李珍回来,见他们两个进门匆匆下楼招呼李珍洗手吃饭/p
王颜:“李珍,你发什么呆呢。陈萌打电话给你了,给她回过去吧。”/p
李珍:“被子都拿上来了?”/p
王颜:“都拿上来了。”/p
李珍:“你下去,我回电话她。”/p
王颜:“我认识你们两个时候,你们就神神秘秘的,现在离得这么远还依旧。”说着王颜大步下了楼。/p
李珍想着陈萌打电话应该是有高兴的事告诉自己。/p
陈萌:“李珍,这几天我给你打过几次电话不是关机就是无法接通。”/p
李珍:“可能是手机没电了,这么急有什么事?”/p
陈萌:“后天,我就要结婚了。你能来吗?”/p
李珍:“我回王颜老家了。”/p
陈萌:“上次你在微信里说王颜的母亲住院了,是不是情况不好?”/p
李珍:“已经不在了,但还没满七天。我过几天就回西安了。”/p
陈萌:“那你代我向王颜慰问,节哀。”/p
李珍:“你结婚我是去不了啦。”/p
陈萌:“过后我会把属于你那份喜糖寄给你的。”/p
李珍:“结婚出门一定要高高兴兴的,不要像有些女子哭哭泣泣舍不得离开,结果还不是跟着走了,结果只会让父母难受。”/p
陈萌:“嫁到自己村里没有那么多的不舍,我会做一个快乐的新娘,你在那里把自己和孩子照顾好。”/p
挂断了陈萌的电话,李珍想着这陈萌多少年里守望着自己的幸福,可真正守护她的人这三十年里就在她的身边。幸福有时望着很远,真正触及的时候却很近。/p
李珍望着天空在三楼的阳台上来回走动着。她想起了炫姐,回来二十多天了她忙的也没时间去见她。几次经过她紧锁的大门,感到这一切荒凉的如此之快。前天晚上家里帮忙的人吃饭,听到有人说炫姐人没来但让王顺哥的大哥帮她随了礼。从大家口中得知炫姐添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儿,这个孩子满月的时候村子每户都去了人,专门去看望她和孩子们。最近她的小女儿因持续的咳嗽住进了县妇幼医院,夫妻二人非常着急。/p
李珍想着身边最亲密的女人都有了自己幸福的生活,所以认真的地生活老天总会眷顾这些善良执着的女人们。/p
2015年7月10王颜订了7月12日的返程车票。走的前一天,李珍一早起来蒸了王颜父亲爱吃的馒头和包子,然后随王颜去看望了外婆。老人住在大舅家的二楼上,她走路步伐依旧稳健,上下楼梯不用扶楼梯扶手,仍是一根接一根抽着纸烟。王颜和李珍并没有做过多的逗留,走的时候老人把大家平时送她的几盒好烟一定要王颜拿上才算安心。/p
7月12日一大早王颜一家三口就要离开这里,这一走家里就剩下了王颜的父亲和毛毛了。王琦开始更忙碌的生活,铲车的活要干,货车的活也要干。家里没有烧饭的人,在忙碌与疲惫中他晚上回来次数会更少。/p
清早王颜一家三口坐上拉货的大车准备下山,王颜的父亲站在车窗外一手抹着眼泪另一只手挥动着告别,唯一的话就是:“路上小心,常打电话回来。”毛毛站在王颜父亲旁边,孩子并不知道大人离别的心酸,大声喊着:“走吧,走吧,你们走了这房子就是我的了。”说着做个鬼脸哈哈地冲着跳跳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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