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者世纪

    
    二十五 第一方案
    我独自蜷缩在乔老爹的屋子里。夜幕已经降临了，外面传来风儿掠过树梢的声音。我把能关闭的灯光全部关闭了。桌子上的一座台灯发出的光便显得格外明亮。在农场派人来之前，方场长让我保持这种状态。
    桌子上放着两只标本瓶。蛰伤老爹的那只虫子还在瓶子里扑腾着。而先前捕捉的那只却很安静地卧在瓶子的底部。这不正常啊。我一边用板子传送这两只虫子的情况，一边嘟囔着。我传送的数据会被方场长他们输入大型数据库中进一步分析。分析的结果会传送到所有有关的地方。这对下一步采取的措施至关重要。
    西亚刺蛾除了具有超强的自我保护能力，最重要的是，至今为止，没发现它有天敌。它从幼虫到成虫的进化时间取决于食物的充足程度，而一旦成虫，它们就会遮天蔽日，如雪花般扑向大地。所到之处，不但寸草不生，而且不会有任何生命存活。它们有超强的啃噬能力，身体上如灰尘状的绒状物更是最为厉害，这些绒状物会随着刺蛾快速舞动的翅膀，在空气里飘散弥漫。它会让所有沾染上此物的生物机体溃烂，并相互传染，直至死去。曾有人研究证明，许多贫瘠荒芜的无人区，就是它们的杰作。但没人知道它们从何而来，因何而来，又去向何方。
    在全球减灾组织的档案里，它们被列为最高等级的虫灾。幸运的是，在所有的记载里它们的成虫存活期只有7天。糟糕的是，这7天的受灾面积，有记录以来最少的是700平方千米，相当于一个大中城市的面积。曾有一位西方的生物科学家说过：这7天是属于魔鬼的。
    因为它们雪白的身体和结群飞舞时同时抖动翅膀的样子像是一片缓缓飘动的云，人们也把它们称为“鬼魂在跳舞”。
    我盯着标本瓶里那只丑陋的绿虫子，想象着它是怎样变成魔鬼的。而另一个瓶子里那只很活跃的虫子却不断地吸引我的注意力。我没好气的把桌子上那只装饰用的很大的竹制笔筒倒扣在那只标本瓶上。眼不见为净。
    板子里传来韩东的声音。
    “赵宇，你睡了吗？”
    “你说呢？”我回道。
    “方场长正在组织实施第一套方案。现在由我来和你保持联系。”韩东说。
    “知道了。老爹怎么样了？”我问道。
    “若雨还没有传来消息。”
    “黑子呢？”
    “赵宇，你不要太担心了。”
    板子里又是一阵沉默。好一会儿，韩东又说道：“你确定只有放火这一个办法了吗？”
    “现在这是唯一的办法。”
    “老爹知道了，会心疼死的。”
    “不这样，可能我们大家都要死。”
    中亚刺蛾成灾的最后一次记录是十年前。当时国际减灾组织已经研究出了对付它们的杀虫剂和药品，除了在实验室取得成功外，却再没机会用于大规模爆发时的实战。为了万无一失，除了等待药品之外，必须有其它备用方案。放火烧毁整个栗园，就是方案之一。
    韩东了解这一点，所以，他的不安是有道理的。
    “你真的是为了若雨来这里的吗？”我平静地问道。
    “什么？”韩东似乎一愣。
    “我是说，你那么有本事，真的是为了爱情才呆在这个农场的吗？”
    “来到这里的每个人都有本事。只有我，也只有我，是为了爱情呆在这里的。”
    “感觉你们像是金岳霖和林徽因。”
    “赵宇，我恨你。”
    我无声的笑了笑。
    “哦，告诉你一件事，你不是让我找那两个开枪的人吗？”
    “怎么样？”
    “其中有一个，你见过。”韩东卖了个关子。
    “那个瘦脸？”这是上次去新生、哦，应该叫夜莺林场回来后，我给那个让我心里不安的瘦脸年轻人起的名字。
    “完全正确。他们当时涂了脸，但被综合分析系统扒去了伪装。”
    “干得不错。”
    “那当然了。我是一个技术男嘛。”
    “别骄傲了。有最新的数据了吗？”
    过了一会儿，韩东有些迟疑的说：“我不知道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这些数据和上次的几乎没区别。我再和他们核实一遍。”
    我盯着标本瓶里的虫子，还是那个样，和捕来时一样的丑陋。外面的山风呼啸着吹过，宽敞的屋子里安静而幽暗。我不禁打了个寒颤，背上似有冷汗流下来。
    方场长你们怎么还不来啊？我在心里无助的默念着。
    正当我望着窗外发呆时，通话器响了。
    “赵宇，你在吗？”是方场长的声音。
    我急忙拿过话筒，忙不迭的喊道：“我在，我在。”
    “我们来了。”
    瞬间，我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这是一次大行动。方场长带来的人很快就在屋子外面的平台上支起了一座大帐篷。那些穿着白色防护服的人步履匆匆却又有条不紊地忙着。他们几次与我打了照面，都礼貌的停顿一下，然后侧身让我先行。这让我在他们的身上觉察出了一些熟悉的感觉。虽然，他们的脸都被遮挡在头罩后面，我依然能感觉出他们的年轻和训练有素。
    方场长站在门口处的台阶上，一脸严肃的看着他们忙碌。时间并不很长，他们就将各种仪器都组装完毕，并各自就位了。
    “赵宇，把标本放入观察箱。”方场长说道。
    我拿着标本瓶，把韩东的传来的分析数据告诉了方场长。方场长倒是十分镇静，脸上没有丝毫的不安和担心。他看着我和另一个穿防护服的人把那只丑陋的虫子放进光线充足的观察箱，并打开各种监视仪后，才贴近观察箱仔细地看着。好一会，他问我韩东最后一次传过来数据有多长时间了？
    我看看手表说：“二十六分钟。”
    方场长看着我点了点头，说：“以现在为基准时间，实行无缝隙监控。”
    一时间仪器发出的电流声，与各方的联系声在帐篷里回荡着-------
    方场长招手示意我跟他走。我们一前一后出了帐篷。
    “遇事果断，又独自坚守了这么长时间。不错啊！”方场长说着，掏出了一盒烟抽出一支送了过来。
    “不、不、我------”我一时竟慌了。
    方场长笑了，说：“别装了，你们偷着抽烟我都知道。”说完，他把烟递给我，又掏出打火机准备给我点烟。我急忙抢过打火机，点着火后，又迟疑的看着他。方场长用眼光示意我放心抽吧。
    我正准备点着叼在嘴上的烟卷，却看到方场长又不慌不忙的抽出一支烟，熟练地叼在嘴上。我惊奇地看着他，竟忘了点烟。
    嗯？方场长似在问我还有什么事吗。我这才猛的醒过来，先把火送到方场长面前-------
    方场长深深地抽了一口烟，却没有多少烟雾从他嘴里冒出来。
    “其实，我也经常偷着抽几口。”他带着有些恶作剧的表情说。
    我指了指帐篷里的人，他毫不在乎的说：“没关系，他们是自己人。”
    我放心而且惬意地狠狠抽了一口烟。可随之我就慌不迭的吐了出来，说：“你不会又罚咱俩吧？”
    “放心放心，不会不会的。”方场长急急地说。
    “你连自己都不放过，别说我们了。”我小声嘟囔着。
    方场长没理会我的小心眼，看着烟头处的那点红光，说：“放火烧毁整面山坡。这主意可够疯狂的。”
    “那些虫子更疯狂。”我不温不火的说道。
    方场长点点头，说：“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东西会出现在这里。你知道吗，大刘他们携带机械一小时后就会出现在栗园。那时候------”方场长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我们都沉默了。烟头的点点火光忽明忽暗着。
    帐篷里出来一个人，请方场长进去。方场长把烟蒂交给我处理，就匆匆走进帐篷。
    我回到屋子里，把两只烟蒂都小心地在壁炉里掐灭。回过身来，看到方桌上那只倒扣着的笔筒。这里这只也应该交给他们。我在心里说道。
    当我小心翼翼地握着这只标本瓶进到帐篷里的时候，方场长不知刚刚和哪里通完话，不解地指了指那只标本瓶。
    “这是蛰伤乔老爹的那只虫子。”我说道。
    “分析过了吗？”方场长问道。
    “两个小时前和那只一起传送的数据。分析结果相同，后来就只传送那一只的了。”我指了指观察箱里的那只虫子。
    “哦。是这样。”方场长沉吟了下，又说道：“单只标本的数据可能存在一些不确定的因素，把这只也放入观察箱，同时分析。”
    一个人过来从我手中接过了瓶子。方场长指指外面，就先走了出去。
    一到外面，他就说：“现在又有了一个方案，而且已经在做准备了。”
    “希望比放火要好一些。”我说道。
    “好不好要看结果。不过，这个方案也有可行性。”
    接着，方场长将一个不知是什么人想出的方案大致说了说。
    原来，这个新方案简单点说就是天罗地网。具体实施就是，用一张网眼很小，小到连蚊子也钻不过去的大网，在那些虫子还没有变成成虫前，把整个栗园罩起来，等杀虫药剂的到来。当然，为了方便实施，那张巨大的网，是由很多很多的小网拼起来的。
    “说说你的看法。”方场长最后说道。
    “时间。”我说道。
    “是啊，现有的方案都很费时间。”方场长说道。
    “另外，网子的结实程度和衔接处都必须万无一失。”我又说道。
    “这些不用担心。这些网现在已经在编织了。我相信我们的制造能力。硬件上没问题。现在的问题在软件上。”
    “你是指如何铺设些网？”
    “对，我还没有想出一个快速可靠的方案。”方场长皱着眉头说。
    “不，是可靠快速的方案。”方场长接着又说道。
    我楞了一下，随之便明白了他的意思。首先保护所有人就是第一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