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者世纪

    
    二十六 误差
    栗园是建在一座半山坡的阳面，周围和山顶都有树林遮挡着，唯一的道路是一条山间小径。如何布施巨网，确实是一个问题。我对着板子上显示着的栗园地图苦苦思索着。这期间，从帐篷里出来一个人，和方场长低声说着什么，方场长的脸上显出惊奇的神色。可能他看见我在思考，便没有打扰我，随后和那人一同进了帐篷。我便独自一人坐在屋子门口的台阶上对着板子发呆。
    板子上显示的地图是实景图。因为比例的关系，我不时地需要拉近放远，几次下来以后，我感觉我的脑海里出现了一幅实景的动感图。
    我知道，我又入神了。我暗暗骂着自己，一边努力回过神来。
    等我觉得我已经恢复常态后，看到眼前石屋、帐篷、还有深邃夜空中满天的星星，却像极了高原上的夜晚。这时候，不但我有些糊涂了，心也隐隐地痛了起来------
    等看到方场长从帐篷里出来的时候，我确定我真的“正常”了。
    那个答案此时也像一幅画儿一样在我心里展开了。
    “栗园的果实最终去了哪里？”我问道。
    “什么？”方场长一愣。
    “我是说收获的季节，怎么把果实运出去？”
    “你是说那两条索道？”
    “对，不过需要改进。我在栗园里看到了两根由高至低绷得很紧的两根钢索，知道这是栗子成熟时，把它们装入袋子，挂在钢索上安装的滑轮上，利用高低差，自上而下，把栗子从果园顺滑出去。”
    方场长明白了我的意思。他望着远处黑黝黝的山峰沉思了片刻。说：“需要多少时间？”
    我明白，预案被采纳了，就说道“十分钟”。
    “好，十分钟后复述。”说完后，他又进了帐篷。
    十分钟后，方场长和一个拿着板子的人来到我面前。我赶紧站起来，把握十足的看着他们。
    方场长轻轻地说了声开始吧。
    “栗园占据左面山坡阳面。山坡坡度36度半左右，坡长大约220米。栗树主要集中在山腰处，顶端离山顶60米，末端距离山脚55米。栗园左右长是87米。总面积大约在9000平方米。整个栗园依山而建，较为工整。这对封闭园区十分有利。不利之处在于，整个栗园四周全被密实的树木和灌木丛包围，只有穿过树林的那条小路可以进去。”
    说完这些后，我停顿了一会。
    “继续。”方场长说道。
    “我需要知道那些网的数据。”我说道。
    方场长朝那个站在他旁边的人示意了一下。
    “网子的数据是20米长，10米宽，网眼密度2毫米，边缘使用啮齿状咬合。已加工------”
    “好。”没等他说完，我挥手打断他，在板子上点了几下说道：“第一批人，需要拉纵向钢索9根，横向钢索6根。纵向索每根6人，4人打桩，两人拉索；横向索较长，为了保证与纵向施工人员同步完工，每根钢索需要10人打桩，4人布设钢索。第一批人员完成后，第二批人就可以铺设网子了。9张网同时由上自下顺势铺设，如果前期钢索架设的规整，那么每张网需要3人就可以了。就这样依次类推，5次重复就可完成封锁了。”
    “时间。”方场长问道。
    “24小时之内。”我说道。
    “哦？”方场长疑惑地看着我说。
    “推演结束。”我扬了扬手中的板子。
    方场长满意的笑了。对身旁那个人说道：“传过去。”那个人答应一声就转身进了帐篷。
    “如果按照你的办法，这个方案就有了可实施性了。”方场长说道。
    他将烟盒丢给我，说：“奖励你。只能在这抽啊。”
    我笑嘻嘻地接过来，说：“知道了。”
    “我们又有了一份胜算。”方场长坚定地说。
    他盯着我看了看，又说道：“有一段时间，我觉得提出问题的人比解决问题的人还重要。现在看来，还是解决问题的人更重要一点。你说呢？”
    我呆呆地看着他，说：“你说鸡重要还是蛋重要？”
    方场长愣了。突然大笑了起来，说：“都重要。”
    我也笑了。这一刻，我们都觉察到，这是一场大战前的、有意识的放松。
    这一夜过得很快。天蒙蒙亮的时候，韩东来了。当时，我正和方场长还有帐篷里的人对着传过来的数据百思不解。韩东进来的时候，吓了我们一跳。
    方场长没顾得上理会他，对着我还有其他几个人说着。
    “再想想，还有什么其它可能性？先排除掉分析系统出错的可能性。”
    “我觉得这应该倒是首先考虑的因素。”我说道。
    “没必要。你可能不知道这些分析数据来自哪里。现在，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它们不是来自一个地方。说起来你可能不相信，此时此刻，这个地球上有多少个实验室，或者是关注此事的机构在做同一件事情，我也不清楚。
    但我知道，它们的数量是惊人的。所有的数据现在经过整合，都在我们的眼前。你也看到了，数据惊人的一致。这就说明，这些数据之间相互得到了印证。出现问题的，应该是它们。”
    方场长说完后，指着那两只封闭在观察箱中的虫子。
    “会不会它们的发育期不同？”一位穿防护服的人说道。
    “不会。最早的数据是两只虫子的，完全相同。”我说道。
    “对，我们当时比对过。不过，后来有一个现象，不知是怎么回事。”韩东插话说道。
    “什么现象？”方场长问道。
    “它们好像晚上就停止进化了。”韩东说。
    “这就是问题所在。现在的数据也出现这个结论。”方场长说。
    “那是好事啊。我们不就是在计算它们变成魔鬼的时间吗？这下好了，我们有充足的时间消灭它们了。”韩东兴奋地说。
    方场长冷眼看着手舞足蹈的韩东。韩东觉察到帐篷里的气氛不对劲，就收敛了刚才的兴奋劲，小心翼翼地问道：“出问题了？”
    我把板子上显示的记录数据给他看。他接过板子，认真地看着。没多久，他就喊叫了起来，“怎么会这样？这两个家伙的体征不同了？”
    我们都点了点头，表示了确认。先前，我用板子传送虫子的图像给韩东，韩东只能利用图像通过分析系统来记录它一丝一毫的变化。通过这些变化，就可推算出它们进化为成虫的准确时间。等到方场长他们来到，无非是监视的指标多了，更精准了而已。但最终目的还是为了知道它们由爬（幼虫）到飞（成虫）的时间，从而为灭虫争取时间。
    可现在，却出现了两个不同的数据。也不知道那些分布在全球各地的分析者们怎么想。
    “从这两组数据上来看，不同之处是在第二只虫子又加入采集数据以后开始的。也就是说，赵宇没把它交给我之前，对它做了什么？”方场长皱着眉说道。
    韩东和其它人都把目光转向我。我正回忆我对那只虫子做了什么的时候，韩东说道：“你喂它吃东西了吗？它比那只成熟了那么一点点。”
    我知道，即使是这一点点，如果没有方场长说的那些数目惊人的实验室和相关机构，是没人能发现的。但就是这一点点的发现，可能就能改变一切。因为，细节、细节永远都是魔鬼。想到这里，我已经知道发生问题的所在了。只是，我没想到的是，绕了一个圈，又回来了。我的心又隐隐地痛了起来。
    “是光。光改变了进化的速度。”我弱弱地说道。
    方场长和韩东他们面面相觑，眼神复杂地看着我。我似乎已经浑身没劲了，虚弱的随时会摔倒在地。我的眼前出现了雪山、草地、坚实的背影、五彩的经幡和长长的围巾------
    我还看到韩东惊恐的表情和越来越近的面孔------
    我醒过来的时候，明亮的光线晃的我睁不开眼睛。我抬手遮挡光线，好让自己能看得清楚些。可能是我的动作惊动了别人，一张脸凑到我面前。
    “看来没什么大碍了。”是方场长。
    我已经看清了，我是在帐篷里。行军床放在窗子下，阳光透进来，周围都明晃晃的。
    “从昨天开始，没吃东西，没睡觉。你晕倒了。”方场长说。
    我知道我晕倒的原因不是这些。
    “我晕倒了多长时间？”我问道。
    “不到两个小时。已经给你灌了葡萄糖，你起来吃点东西就没事了。”方场长说道。
    葡萄糖？难道不需要挂个点滴吗？我心里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