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者世纪

    
    二十八 另一个方案
    韩东告诉我，他来的时候农场来了大量的人，还说他来农场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看到这里来这么多人。和那些人同时涌进农场的还有各种各样他也没有见过的装备。
    韩东说这回算是开了眼了，他私下里查了查那些装备，发现它们都是他近两年只闻其名不见其实但神一样存在的东西。正当韩东一面惊诧这些装备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谁又在使用它们时，张工让他进山了。
    也幸亏让他进山了，不然，依照韩东的性格，不搞明白自己心里的那些疑问，他会连日子都不知道怎么过了。因为，他有很严重的强迫症。
    不仅山下的农场失去了往日的秩序，从方场长的语气里，我听出来还有更麻烦的事情——杀灭虫子的药品可能过期了。
    这件事情，没人可骂。因为，距上一次中亚刺蛾成灾，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虽然人们研制出了专门的灭虫药，这么多年却从来没有机会实际应用。全球减灾组织鉴于这种虫子的可怕程度，头些年每年都更新药物，防备于未然。可虫子就像是真的消失了一样，慢慢的成了人们心里可怕的，也是不愿意想起来的记忆，也成了电脑里数量惊人的档案中的一件。一年一年，耐心最终输给了时间。而魔鬼，总是在人们载歌载舞尽情欢乐的时候出现的。
    “药品有效成分含量为微量。”方场长用嘲讽的语气说道。
    高、中、低、微量。按照有效成分含量分级，这些药品与失效几乎没有分别。
    “不要依靠他们了。我们自己干。”方场长已经冷静下来，语气坚定地说。
    方场长的态度影响了我们。我们知道没有药品就是在打一场没有援军的战争。此时，就是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孤军奋战。
    “这是一场生死对决。我们在这里的意义你们都明白。现在，我将通过通讯系统问所有在山上的人，有退出的吗？”方场长问道。
    帐篷里的人都没有说话。通话器里也没有声音传出来。所有人都沉默着。
    “谢谢大家。”方场长说道。
    我们又各自忙着。但是，帐篷里的气氛明显变了。方场长走到我面前，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很高兴你留下来。”他又指了指农场的方向说：“我们身后已无退路。”
    当时，我以为方场长的这句话，只是告诉我们必须全力以赴、不成功则成仁。很久以后，我才明白，他的这句话是真的说我们没有退路了。韩东在农场见到的那些人，他们真正的任务是把农场和外界隔离开。他们的任务要求是：一旦灭虫失败，任何活着的东西，不管是人还是虫子，都不能从他们身边通过。
    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还有另一群人，在离他们并不是很远的地方，同样高度戒备，严阵以待。他们的任务和堵在农场外面的那些人是一样的。
    生死攸关之间，人们需要的只是正确的选择。而无关乎于感情和道理。
    数据已经出来了。当所有人看到那个数字时，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12个小时后，魔鬼就会从潘多拉魔盒里出来。
    问题是，布网的时间要超过12小时。
    “与我的估计差不多。”我悄悄地对韩东说。
    韩东一脸不相信的样子。他认为我不可能比那些实验室的仪器厉害。我一声不吭地把那两个毛栗球仍在他面前。韩东拿着那两个毛刺刺的东西，不解地看着我。
    “里面的果实已经吃光了。”我大声说道。
    韩东恍然大悟，一连声的喊着“放火放火------”
    韩东的失态惊动了方场长，他严厉地斥责韩东。韩东在方场长的呵斥声中不再叫喊了。却把那两只空空的毛栗球举到方场长面前，声音颤抖着说：“没食物了，马上就要飞了。”
    方场长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他紧紧按着韩东的肩膀，努力使他镇静下来。
    “立即调集风向风力数据。”方场长对帐篷里的工作人员说道。
    “风力3、4级不等，风向流层较乱，不稳定。”一个小伙子汇报说。
    几乎所有在帐篷里的人都揪紧了心。放火烧虫子的计划，一个成功的重要因素是，风力和风向必须绝对稳定。不然，火势很难覆盖整个栗园。
    “加快布网速度。”方场长紧皱着眉头，眼睛盯着屏幕上的同步传送图像。屏幕上，身穿特种防护服的人，一组组在加紧忙碌着。我们所有人都清楚，他们此时的处境有多么危险。因为，那几只从栗园里带回来的虫子，这个时候已经变得过分活跃。特别是蛰伤乔老爹的那只，它蛰伤乔老爹后，一直都显得很活泼。而此时更是兴奋异常，似乎无时无刻都要给人来那么一下子，给人一种喜好嗜血感的攻击性。而第二只潜伏在我那件宽大的防护衣黑暗皱褶里、并被我顺利带出栗园的虫子，虽然没有蛰到人，也同样表现出了和前一只同样的特性——蠢蠢欲动的想要攻击人。
    “从全球减灾组织给我们传来的历史数据来看，现在我们碰到的这些虫子里，好像更进化了一步。简单点说，就是中亚刺蛾的加强版。”方场长看到分析数据的时候忧心冲冲地说。
    “那些药品即使不过期，也未必管用。”韩东揉着下巴，已经恢复了冷静。
    “存在这个可能性。另外，从那两只虫子会隐藏来看，即使放火，我们也不敢保证百分之百歼灭它们。我总觉得它们不像我们想的那么愚蠢。”我说道。
    从它们又一次潜伏进我的防护衣就可以发现,它们不是简单的虫子。
    “所以说，永远都要有备用计划。”方场长说。
    我和韩东都带着意外的眼光看着他。所有的计划都在实施了，还有什么备用的呢？难道还有我们不知道的计划也在实行着？毕竟，事关生死，不会只有我们在这里孤军奋战吧？
    方场长看着我们期待的眼光，轻声说：“光。”然后，就充满善意地看着我，好像在启发我的思想。
    我的脑袋里“嗡”的一声，心里说道：他还是想到了。
    “你们第二次进栗园带回的标本解决了两个问题。一是我们有了准确的时间；二是通过运算，我们有了一个更重要的数据。”方场长说到这里不说了，好像在等我们发问。
    韩东不出意料地问道：“什么数据？”
    而我知道他说的更重要的数据是什么，就装糊涂般的傻傻的看着他。
    方场长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一个字一个字的说“进化速度”。
    “我们监控的不就是这个速度吗？”韩东觉得奇怪，问道。
    “我说的是光干扰下的进化速度。”方场长说道。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始终在用一种和善却又坚定地眼光看着我。我明白，他已经知道了。
    “我承认我有一个计划。”我冷静地说道。
    “什么？”韩东问道。
    “确切点说，是一个想法。”我补充道。
    “赵宇，你想做什么？”韩东喊了起来。
    方场长点点头。说：“我想知道这个、想法。”
    “可以。不过，我想知道------”我欲言又止，不知怎么询问他合适。
    “你是想说我怎么知道的对吗？”方场长说道。
    我点点头。
    “我看了你的板子。”他倒挺坦率的。
    “可是，那是我私人用品------”我不满的嚷道。
    “哦，当然了，我不是故意要看的。你去栗园没有带，我看到上面接收到一件来自国际公共实验室的文件，就替你接受了。”
    我知道，那是一个有关光谱研究的结论说明。方场长就是凭这个文件，推断出我正在做的事。
    你还真不是个一般人啊。我心里说道。
    “先等一等。如果我没听错，现在情况应该是这样：赵宇，你是在独自策划一个灭虫方案。而这个方案你从来没有对方头汇报过。我就更无从所知了，对吗？”韩东问道。
    我犹豫了会，还是点了点头。
    “好。我想问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他语气十分严厉。
    没等我回答，他又严肃地说道：“生死存亡之际，外面那么多人在以身赴险没有一个退缩的。你知道为什么吗？是因为大家把一切都拧在了一起，发誓要生死与共。你却在做什么？孤身英雄吗？如果你的计划有效，却因为你自己操作失误，失去了最宝贵的时间而失败，你会怎么样？当然，那时候，你也会和我们一样也死了。也就不会有后悔、愧疚等等让你矫情的机会了。”韩东瞪着双眼，脸色也涨红了。我真心不明白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他变得这么激动。就因为我没有把心里的想法告诉他吗？
    “你在失去你的后眼。”他最后说的这句话让我明白他激动的原因了。
    “不是我不信任你，而是这个想法还------”我急忙说道。
    “不用解释了。你有你的想法，没关系。不过，在农场，除了合作，个人干不了什么大事。在这山上也一样。”方场长拍拍我的肩膀，说道。
    “你真的不想告诉我们吗？”韩东一脸的愤怒，一副要吃了我的样子。
    我看着气急败坏的韩东，说：“对不起。这个计划有点疯狂，所以我想-------”
    “我们面对的就是一件疯狂的事情。”韩东说。
    我不敢保证以后，但眼下我还是答应他有事会和他通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