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者世纪

    
    二十九 逃兵
    我的计划震惊了所有的人。
    “最终还是要烧毁栗园？”韩东的表情有些复杂。
    “是的。如果不这样，即使这次消灭了虫子，谁也不敢保证它们以后不会出现在这里。”我说道。
    方场长一直没有说话。他在帐篷里慢慢地来回走着。
    “方场长，时间，我们首先要争取的是时间。”我指着手腕上的表说。
    方场长走到通话器前，下达了一个指令。过后，他站在我面前，很严肃的说：“现在，我们做的是有把握的一步。至于下面几步，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没有任何把握。此时，通过各种渠道盯着我们的人是什么想法，你不会知道。但我知道他们是绝对不会同意这个计划。”
    “没有药。即使有，我们也不应该把事关生死的机会寄托在离我们上万公里之外的陌生人身上。我们的安全，永远也不要依靠别人来保护。因为，变数和教训都太多了。”我说道。
    我的话明显打动了方场长，他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说：“离天黑还有不到两个小时了。所有的责任由我来负责。你和韩东就按计划行事。”
    我和韩东同时喊道“是”。
    方场长又说道：“真希望我没有机会来负这个责。”
    我和韩东听后，神色黯然的相互看了一眼。
    天黑前，一群人在直升飞机的帮助下，在山顶的位置架设了12只巨型探照灯。确切的说，是12只经过改装的光源发射器。
    我和韩东登上山顶看到这些庞然大物后，都禁不住向山外望去。那里似乎有着无穷无尽的力量。我甚至觉得，此时，如果有必要，他们能让这座山也随时消失。可我稍后一想，又觉得好笑，这么强大的力量，在这些丑陋的虫子面前，又好像束手无策似的。软肋，这绝对是软肋。我心里说道。
    我检查完设定值后，对我不认识的那些组装这些发射器的人由衷地感到敬佩，与我事先测定的数据完全吻合。
    此时，我正看着那些安装完发射器的那些人向山下走去。心里想着，他们可以离开这里了。对于他们来说，任务已经完成了。经过我的身边时，虽然他们的眼睛都藏在面罩的后面，我还是感到了他们透出的关切的眼神。我不由得挺直了身板，注视着他们在我面前迈着坚实的步伐鱼贯而过。
    韩东从一只发射器后转了过来，拍着手说：“好家伙，这制造能力，太厉害了。你说，我们现在如果需要一架太空船，他们是不是也会接着就送过来啊？”韩东又说道。
    “不会。”我说道。
    “为什么？”
    “因为，他们会以为我们要逃跑。”
    黄昏时，在栗园里安装网子的人员在方场长的指挥下，都撤出了栗园。在监视画面上，能很清楚地看到挖防火沟挖出的大量土石碎块被整齐的堆砌在沟沿上。无意之中，这也成了一道防火墙。整个壕沟看上去就好像是一道回形战壕。撤出栗园的人，在防火墙后与刘哥他们会合了。他们在这里将要和刘哥他们一样，换装另外一种特殊防护服和护目头盔。
    帐篷里，我在工作台上摆好我的板子，又抽出触笔。想了想，又把笔端的一根连线抽了出来，将连线顶端的插头插入板子一侧的插孔里。
    我略显紧张的动作被韩东看到了，他嘴角挂着轻松的笑容，把插头拔了出来，一松手，那根纤细的连线就又收缩进触笔里。
    “那是在特殊情况下使用的。现在没必要。”他说。
    “现在的情况还不够特殊吗？”我说道。
    “是的。”韩东说。
    我无语，转过头看着板子上的信息。握着触笔的手汗津津的。
    “真的，赵宇，没必要那么紧张。”
    “你不紧张吗？”
    他耸耸肩，说：“我现在一点也不紧张了。”
    “说实话。”
    韩东沉默了。我说话的时候，眼睛自始至终都看着板子上一条条的指令。此时，山顶上的光源发射器已经由我来操作了。指令设定完成的提示出来后，我的心竟砰砰砰的急跳起来,肾上腺素也在飙升。
    一时间，我竟紧张的呼吸也似乎困难了。
    韩东一只手按住我的肩膀，说：“我要是说我不怕死在那些虫子手里，你信吗？”
    我扭头看着他的脸。他的脸一本正经的，不像是在说笑。
    “我知道你不信。可我真的不害怕。”
    看他的脸色，我已经从心里相信他不怕死了。
    “我和若雨联系了。”
    “乔老爹怎么样了？”我急急地插话问道
    韩东松开按着我肩膀的手，挥了一下，似乎在斩断我的话语。
    “她和乔老爹都被隔离在城市里了。我很高兴，至少她不用来这里了。”
    他稍一停顿，又说道：“乔老爹的伤情-------”
    我摆摆手，打断他的话。
    “我明白。”我说道。
    我的情绪很低沉。韩东因为若雨来到农场，却因若雨能躲过这场灾难而坦然面对现实。而我对我的灭虫计划却忧心忡忡。失败了会怎样？对一个已经死了一次的人来说，再死一次，无非是再经受一次绝望情绪的折磨。如果是因为我的计划的不完善，方场长、韩东、刘哥和那些壮实的小伙子因此而离去------我实在不敢再想下去。这也是我曾经不想透漏自己计划的原因。我一度觉得，即使大家面对的是最不好的结果，我也不想是因为我的原因而造成的。虽然，这个不好的结果我也要承受。
    我是一个自私的懦夫。这是此时此刻我给自己下的结论。我咬紧嘴唇，心里在淌血。
    我站起来，转身向帐篷外走去。
    “你去哪里？”韩东喊道。
    我没有回答。我已经来到帐篷外。夜色已经降临了。我木然的向山下的方向走去。
    “你这个混蛋要去哪里？”韩东在我身后喊道。
    我已经走下了平台。
    “站住，你想再做一次逃兵吗？”方场长喊道。
    我望着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方场长，惊愕、委屈、愤怒都瞬间爆发了出来。
    “我不是逃兵。”我喊道。
    “你此时正在脱离战场。”方场长逼近我，紧接着说：“就是逃兵。”
    一向温和的方场长此时扬眉睁目，威逼着我向后退去。
    韩东追了过来。我们的对话他都听到了。他惊得大张着嘴，看看方场长，又看看我，像是从不认识我们一样。
    方场长又朝我走近了一步。“你想永远做逃兵吗？”
    “我------”
    “即使你想，可能也没机会了。最终，你将带着你的耻辱去你该去的地方。”方场长愤怒地看着我说。
    “我不是逃兵。”我狂喊道。
    “你不在岗位上，就是逃兵。”方场长对着我喊道。
    我哭了，全身无力地蹲在了下山的路上。我看着他俩，抽泣着指着小路的前方说：“我不走。我就是想去那里。”
    他俩都不解地看向我指示的方向。那里是乔老爹接我上山的地方。
    我就想呆在那里，等待所有要发生的事情。
    我用我的方式感谢乔老爹和黑子对我的保护。因为，在看到刘哥他们作为后备力量，和最初进栗园安装阻拦网的那批人一起进入栗园后，我发现我犯了一个最大的错误。我的灭虫计划里没有后备方案。也就是说，我是在赌博。拿大家的命赌博。
    计划实施中的漏洞，实施过程中的意外。都可以轻而易举地让这个计划失败。而意想不到、不能确定的因素太多了。这是一场一招定生死的对决，没有第二次机会翻盘。
    这个看似完备的计划，就和我们当初把希望寄托在万里之外的药一样，风险是相同的。
    伴随着我断断续续的啜泣声说出的这些话，方场长和韩东愣住了。他俩神色严肃地互相看着对方，又一起把目光对准了蹲在地上的我。在他俩眼光的注视下，我不安的低下头，就像是一个做了亏心事的人。
    “抬起头来。”方场长平静地说。
    我抬起头。
    “站起来。”他又说。
    我站起来看着他的脸。
    “你没有备用方案，并不代表着在咱们身后的人没有备用计划。你觉得你的计划和指望那些不靠谱的药风险一样。那我告诉你，到现在为止，你的计划是最好的。”方场长说道。
    我不相信似得看着他。他继续说道：“有一句话，你说的很好。永远也不要依靠别人来保护我们的安全。而你的计划，就是对这句话最好的诠释。”
    “对啊。赵宇，如果你的计划成功，呸，是一定成功。我们可就是别人求助的对象了。到时候，咱们也可以这样那样的提条件了。”韩东高兴地说。
    “你想的太多了。”方场长拍拍我的肩头，向平台的方向走去。
    “做好眼前的事。这是最重要的。”他转身说道。说完后，急急地走了。
    韩东拽了拽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我，说：“快走吧。方头的压力比我们都大。你再惹他，就和那些虫子一样，变成幺蛾子了。”
    听韩东这么一说，我猛然意识到时间已经不多了。我飞快地向山上跑去，急的韩东在后面又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