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祁三十年,七月初一。宜出行,宜嫁娶,宜搬迁,宜动土;忌:无。
九十九辆华丽的马车停在长安城的门口,卫帝沈映霆穿着明黄色的龙袍,带领着三品以上官员站在车队前。在沈映霆的身后,二皇子沈凌昭,三皇子沈凌瑜,包括才回到皇宫,挺着大肚子的四公主沈凌心都赫然在列。
今日正是五公主沈凌安和亲出嫁的日子,西蒙皇帝独孤焕曦不在,和亲队伍由西蒙丞相兰特鲁代接,卫国送亲使是王颂伯老将军的孙子骠骑将军王延。王延年幼时就跟着王颂伯在营中磨砺,功夫自是不用多说,为人风趣幽默,是年轻一辈里不可多得的人才。作为太子的表哥,由他来送亲,合情合理。
公主出嫁,随行有不少伺候的人,特别是贴身的宫女太监,全都是要留在西蒙与公主一起同生共死。
清音和清韵作为沈凌瑜和沈凌安各自的贴身宫女,清音自然也随行在列,清韵被留在了沈凌瑜身边。其实就两人而言,清韵比清音更适合到西蒙去为公主打点一切,但是清韵在暗地里帮着沈凌瑜做了不少事,不是简简单单说离开就离开的。所以便派了一个成熟稳重的宫女清宁过去,沐连也作为贴身侍卫跟在沈凌安身边。
不出意外的话,这一辈子他们都得留在西蒙了。
“凌安你聪明贤惠,父皇倒不担心,但西蒙风土人情与我大卫皆有不同,此去路途遥远……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沈映霆心中五味杂全,他也知道他亏欠这个女儿良多,但是作为一个帝王,他首先要考虑的,就是国家的安危。或许是沈凌安从小太过懂事,以至于被他忽略了,现在恍然一看,沈凌安出落得亭亭玉立,眉目如画,比她姐姐都要美丽几分,放眼整个朝堂,所有大臣家未出阁的小姐,都不及凌安一半。
一身凤冠霞帔的沈凌安站在嫁撵前直掉眼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在她心里,沈映霆虽不及别人家的父亲,但却是个好皇帝,从小对他们表面上不关注,暗地里却也用了心思的。作为公主,她早就有了最坏的打算,身在帝王家,一辈子都身不由己,她不怪他。如今远嫁他乡,怕是永别了。她对着沈映霆行了一个拜别大礼,然后转身在清音和清宁的搀扶下上了嫁撵。
“吉时到!出发!”
随着队伍的缓缓前行,阻挡了沈凌安看着沈凌瑜的视线,也阻挡了沈凌瑜翻涌的心。
他,不会让凌安委屈的过一辈子的,独孤焕曦对她好也就罢了,若是对她不好,他日一定踏平西蒙。
嫁撵上沈凌安哭得梨花带雨,清宁正在思考该如何安慰,结果旁边的清音哭得比沈凌安还大声。
“呜呜……哇……”清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下气,仿佛有很多委屈要全部哭完似的。
这下好了,沈凌安也不哭了,她制止了清宁,并且示意清宁为她补妆。哭可以,但是她作为公主的教养,是不允许一会儿自己花着一张脸出现在下属面前的。
其实沈凌安的妆并没有花得很厉害,清宁三两下就搞定了,就是沈凌安红红的眼睛她没有办法。
清音这会儿也不哭了,就是刚才哭得太用力,这会儿还一抽一抽的。好在她没上妆,不然多难看。
前方的路充满了未知,清宁这会儿想问都不敢,就怕勾起了沈凌安心中那根弦。
清宁的名字里带清字,也可看出她在沈凌瑜和沈凌安身边的重要程度。清韵和清音是沈凌瑜的外公送进宫来的。清宁则是由沈凌安一手提拔起来的,长相在宫里算是毫不起眼的类型,年龄只比清音大两岁,却比清音沉稳很多,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她不会武功。
此次公主和亲出嫁,卫国给出的嫁妆绝对不少,人数众多,速度绝对不快,为了能在两个月之内赶到西蒙的都城轮台,中午午休全部取消,除了夜宿,其余时间几乎都用做赶路。
由于是第一天,即使赶路,傍晚也能在城里休息。
沈凌安是新娘,在与独孤焕曦拜堂行礼之前,在人前都需要头纱覆面,凤冠也只能天天顶着。一进房间,沈凌安就把凤冠拿下来了,凤冠全是由纯金打造,上面还镶嵌了许多珠宝,可以想象有多重,才一天,她感觉脖子都要断了。
“我后面能不能不顶着这个?”说完沈凌安自己都笑了,怎么可能呢。
“公主,嫁撵有纱帐,不然我们到时候把纱帐放下来,再拿掉凤冠好了。”清音在一旁回答道,并且认为可行度很高。
清宁一脸无语地帮着沈凌安揉肩:“你也知道是纱帐,怎么可能看不见里面的人。去去去,帮公主端饭菜去!”
“我们才到驿站,这会儿饭菜怎么可能做好了。”
不得不说,清音还是有脑子的,就是孩子心性重了点。清宁欣慰地点点头,毫不客气的吩咐:“那就去打点洗脸水来,公主需要净脸。”
清音也没说什么,屁颠屁颠的就出去了。
清音一走,房间里两人都没有说话,好一会儿过去了,清音还没有回来,清宁担心清音人生地不熟的,出什么意外,就想出去看看。
“去吧。”沈凌安也在担心清音。
待到房间里只剩她一个人之后,沈凌安才往床边走去。今天起得太早了,忙活一早上又出门,舟车劳顿,就算她身体好,也有点吃不消,这会儿就有些困意了,想着眯一会儿也不错,遂和衣躺下了。
窗户外的大树上,心柔面无表情的看着窗框。心柔与心悠是麒麟阁的人,此次就是阮栖梧让她来暗中保护沈凌安,沈凌安这个目标太过庞大,一路上又高调的走,很容易招来危险,有沐连这个武痴在,也不能让阮栖梧放心,所以她这个麒麟阁少有的女高手就被派过来了。
西蒙国,地域和卫国一样辽阔,但是国家经济实力却差了不是一点点。这里的人大都以游牧为主,相较而言,卫国的平民百姓在他们面前就好比老弱妇孺一般,不堪一击。
独孤焕曦有一半的卫人血统,很多西蒙的部落首领都反对他当王。当初之所以能坐到西蒙之主的位置,他那一身功夫占了大便宜,内力武功与莽夫,自然是没有可比性的。那些崇尚武力的人又被独孤焕曦的才华所折服,所以他这个皇帝当的还可以。
当然,西蒙国无论表面看着多穷,都城还是有的,都城比不上长安的繁华似锦,百姓安居乐业,集市商铺样样俱全,这都是独孤焕曦的功劳。西蒙的部落各个分据一方,部落与部落之间缺乏交流,贫富差距很大,那些手里有货的人,要转手也很麻烦,甚至有很多人直接把东西便宜卖给了卫国人,这不是把好资源往外丢嘛!
独孤焕曦上位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轮台改造成一个贸易城市。
这还是从阮栖梧那里受到的启发,当初他有意无意的问阮栖梧:如果一个地方地贫人穷,如何解决?
还记得当时阮栖梧白了他一眼,看得他心里毛毛的,才状似思考的回答道:“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这是不能怪人的,要怪就怪那个地方太差了,没戏没戏!”一边说还一边直摇头。
而后还不待他做出反应,阮栖梧又笑得跟个偷腥的猫似的:“嘻,我又不当皇帝,管他刁民不刁民!”
“……”
“不过话说回来,哪有什么真正的穷山恶水呀,不过是不懂开发利用罢了,都说了要因地制宜。就说云南瘴气弥漫,普通人根本没办法在那里生活下去,但是那里的草药和毒虫没人不知道!他们没有种植一颗粮食,你看那里的人穷么?”
“开发利用?因地制宜?”
“你这么傻了吗,授人与鱼不如授人与渔都不知道?一个国家,一个地方,当皇帝的、当官的再有钱也没用,得要大家都有钱!钱,钱很重要的,所有的人都有钱又有赚头,还愿意当刁民吗?”
还记得当时他表面没有作任何反应,内心已经是掀起了滔天巨浪,他一只知道阮栖梧是个人才,却不知道她这么有主意!
也就是听了阮栖梧一席话,然后他才思索出让轮台成为交易大城市的。至于卫人那些士农工商的贵贱之分,在西蒙那是基本不存在的!
想到阮栖梧他就不由得暗暗叹一口气。
摈退了身边伺候的宫人,独孤焕曦一个人坐在书房里,桌子上还有不少的奏章,不过他的心思全都在面前的一个花纹繁复的折子上。
折子的内容是他对于这桩婚事的拒绝之意,不过为时晚矣,因为兰特鲁传书说和亲队伍前些日子已经出发。他一开始就反对这桩婚事,但是兰特鲁却是一力赞同,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他现在一想到沈凌安和阮栖梧,就心口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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